陪伴——一场有滋有味的成长

不知是谁说过,陪伴是最温柔的长情。陪伴是怎样的情呢,也许是在孤独时,心中一份永远的牵挂,也许是在受伤时,心中一股顽强的信念,也许是在彷徨时,黑暗之处还闪烁着点点星光,也许是在时隔多年,回忆起来,嘴角依然能悄悄上扬。我想陪伴也是一种人生,人生是多姿多彩的,陪伴的故事,更是绕人心玄,纷呈世相。

    请允许我在这里说一个平淡又不太平凡的故事,这个让我回味了很多次,每一次都品尝出不同意味的故事,这个让我说了很多次,却镌刻在我心里能历久弥新的篇章,这个让我心甘情愿停留在老时光里,久久不想离去的故事,这个有关陪伴的故事。

    30年前,在溆浦县的一个小镇上,在一所职工医院,有一个小女婴降临到这个美丽的世界,这个小女婴是有一个温馨完美的家庭的。重情重义的爸爸,知书达理的妈妈,温润如玉的爷爷,慈祥似阳的奶奶,两个忠厚善良的叔叔,还有许多关爱她的亲人。或许是上天看到这个女婴家里太温馨完美了,于是给这个家庭制造了一点点的缺憾。女婴由于在妈妈的子宫里胎位不正,导致出生时间延长而缺氧,患有小脑性瘫痪,也许是家人的善良积累了许多的福气,这个女婴还比较幸运,是轻微性的脑瘫。尽管病情较轻微,可是,这个事实,确实给她的家庭造成了举足轻重的负担,更给她的心灵镌刻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这个女婴,就是我。

     脑瘫,在很久以前,在我的心中眼里,是很惧怕的一个词,我为了这个词,看到过希望,得到的总是失望,在听说哪家医院可以治好这个病,家人满怀希望带我去看病,但医生总是很委婉地告诉我们,我已经是患者里面最好的病人了,就算是重度脑瘫动手术,治愈后的效果,也许还不如我的身体状况,然后,我和家人悻然而归,当时的心境,仿佛从巍峨的山峰跌入到漆黑的谷底。

     我的祖籍是长沙的,只是爷爷奶奶他们年轻的时候,为了工作,搬迁到溆浦,外公外婆亦是,爸妈是在溆浦那边读书、工作、相识相知相爱,结婚,然后有了我。为了给我治病,爸妈舍弃了那边踏实的工作,离开了时常陪伴爸妈左右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向原单位申请调离长沙,来长沙的一家纺麻厂上班。长沙是大城市,城市大,医院大,希望就大。我想,我的爸妈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来长沙的那一年,爸爸25岁,妈妈26岁,我2岁,而今年,我已是而立之年。

    有很多事情,都被时间的风吹散在尘埃里,想要去重新拾起,最遭的莫过于,无处查询,最幸运的,则是,那些往事经过时间的淬炼,仍在心底留下了粲然的痕迹。我依稀记得,小时候,去得最多的不是游乐场,而是医院。我三岁,在长沙市省儿童医院做治疗,每天家中医院两点一线,春夏秋冬,一晃两三年。每一天的治疗,都是爸爸骑着单车载我去,又或是妈妈乘公交车抱着我去。推拿、火罐、扎银针、电疗每一样我都尝试过,推拿时的酸痛,火罐时的炙痛,银针最初扎在身上的刺痛,电疗时的麻痛,每一种痛的程度都不一样,每一种痛的感觉也不一样,但每一种痛里都蕴藏着一种相同的情感,那就是希望。

    为了这个希望,我咬着牙关忍耐着,为了这个希望,我耐着性子等待着,等着痛苦过去,等着阳光沐浴。我小时候,总是要人抱着,抱着吃饭,抱着睡觉,抱着走路,抱着玩耍,所以也是在爸妈的怀里,忐忑地等待着医生手里的银针慢慢地扎进我的皮肤里。其实,扎银针不是锥心的痛,但是,有两个穴位,当针扎进去时,我真的不太能忍受,就是手指和脚趾头。每当银针扎进手指时,我的心是跟着一起痛的,那痛是手指的刺痛,可心里仿佛也有一根针,重重地往心口扎下去,然后慢慢地抽出来,等你还没来得及踹口气,又一根针重重地往心口扎下去,再缓慢地抽出来。每每这个时候,爸爸或妈妈总是紧紧把我抱在怀里,给我安慰,给我鼓励,在我耳边轻声呢喃着:“会过去的,快好了,忍耐一下,就好了。”这样的鼓励,这样的安慰,使我在疼痛中,得到缓解,使我在冰冷的针尖下,感到温暖,我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盼望着健康的到来。

    大约是在五六岁那两年,爸妈为了给我治病,相继去了广州和上海。那是90年代,交通不似现在这样便捷,家里没有条件坐飞机,也没有高铁,只是坐普通火车去。印象里,那是我坐火车的时间最长的两次,大约三十多个小时。只是在爸妈的照顾下,在爸妈的陪伴下,应是枯燥无味的时光也变得有趣而温馨。不管是广州还是上海,在那时,对于我和爸妈都是一座陌生的城市,爸妈把我抱在怀里,在陌生的城市里奔走着,一边看着地图,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安抚我对陌生城市的慌乱。寻医问药的结果,总是不尽人意,尤其是上海的那一次, 爸妈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小广告,求医心切,爸妈想都没想就抱着我奔上了去上海的火车。结果,爸妈找到地址时,却发现,那只是一家私人小诊所,里面求医的患者也是外地的,当地人是没几个。爸妈当时尽想着把我的病医好,所以当我在那家小诊所被里面的医生用银针扎在头上,鲜红的热血从头顶流到脸庞时,爸妈忍不住问当地附件的居民,这家诊所可不可靠,才得知,那家诊所是无证营业。现在回想,我的爸妈,在那时傻吗?恩,好像是挺傻的,却傻得让我心酸,傻得让我心疼。

    生活中的陪伴会有很多种,有父母给儿女毫无怨言的付出,有夫妻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有姊妹之间吵吵闹闹的情系,有朋友之间肝胆相照的情谊。在我读书期间,爷爷奶奶精心的照顾,温暖的陪伴,成了我心中永不褪色的风景。为了让我安全踏实地上学,到了我读书的年龄,爷爷奶奶经过深思熟虑过后,和我的爸妈商榷,让我在他们身边上学。因为住在溆浦的爷爷奶奶的家,离学校非常近,这样,我上学是比较安全的,不用太担心,我走路太慢,上学会迟到。就这样,在爷爷的慈爱目光下,在奶奶向我张开柔软怀抱里,我离开了欲言又止的爸爸,挥别了红了眼眶的妈妈,离开了长沙,去了溆浦,住进了爷爷奶奶的家,开始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生活。这一住,几乎就是九年,去的那一年,我7岁。

     我并不喜欢像鲁迅小说里祥林嫂那般,总是不厌其烦地赘述着有关自己的忧愁与苦难。只是想把过去的成长与经历,在心情平静的时候,用一颗感恩的心,静静地去回味一番,然后把它们掩藏在内心,安然地伴我行走在热气滚滚的红尘里。

    少年不识愁滋味。刚到爷爷奶奶家时,奶奶满脸慈祥把我抱在怀里,用最温柔的语调对我说:以后,爷爷奶奶家就是宝宝的家了,宝宝不用怕,宝宝哪也不去了,就住在爷爷奶奶家里,好不好。爷爷奶奶总能用爱与善良抚平我远离爸妈身边之后,心中的不安与伤感。在那以后的九年里,我就真的是把爷爷奶奶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心中知道那是爷爷,慢慢地却把爷爷当成了爸爸,渐渐地把奶奶当成了妈妈。

    7岁,别的同龄孩子都已进校园一年了,而我还是一个人孤单单地在家里,于是,在安慰好我的情绪和心态后,送我进学校读书,成了爷爷奶奶迫在眉睫的事情。

    爷爷奶奶住在溆浦县一个小镇里,那镇很小,地域的四周被青山绿水围绕着,但县城并不贫瘠。镇里有个庞大的工厂,里面有上万人,镇有所子弟学校,也是那镇里唯一的学校,学校有小学、初中、高中三部分,里面的学生基本上是工厂职工的儿女。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是在工厂里工作过的,爸妈来长沙后,爷爷奶奶还在那边工作,所以我们以为我进那所学校读书,不是什么难事,显然,我们想得太容易了。

    当爷爷奶奶带领我踏进校园第一步,学校却以户籍不是本地,重加身有残疾而坚决拒绝我进校园读书。在那段时间中,爷爷奶奶带着我像是在爬着陡峭的梯子,每走一层都在绞尽脑汁,思虑着怎样走出一条平坦的路。恳请与那所学校有关系的同事朋友帮忙,提着礼品去校长家去说情,与学校教导主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有一次,爷爷奶奶被那教导主任气得涨红了脸,也急红了眼。但是,爷爷奶奶始终没有想过要放弃,他们白天都各自要上班,晚上顶着漆黑的天空,行走在为我去学校领导家求情的路上。在爷爷奶奶的不断努力下,学校终于答应让我以一个借读生的身份走进校园,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面,与同学们一起度过一生里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

     爷爷奶奶在我幼时的陪伴,那种付出,那种辛苦,那种无悔,成了我现在甚至往后生活里的一种坚持、一种勇气。我写字虽然写得慢,但并不太难看。在读书之前,妈妈也常教我识字、写字的,但总写不好。进校念书,也写不好,有些稍微复杂的字,更是不知如何下笔,急得我差点直掉眼泪。爷爷的字写得很好,钢笔字清隽,毛笔字更写得遒劲有力,有时也热爱参加当地中老年举办的书法比赛之类的活动,所以,教我写铅笔字、钢笔字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不得不说,爷爷教我写字,有些辛苦。

    记得我刚刚学写字的时候,笔握在手中的时间非常短暂,我的手没有力气握笔,在写字的时候,手也总是忍不住地颤抖着,写字不是太用力,笔尖把宣纸戳破,就是因为手的颤抖,写出来的字,有时像多出一条尾巴,有时又是欹斜地卧着。在读一二年级的期间里,平时写家庭作业,总是爷爷和我一起完成的。我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笔,爷爷站在我的身后,弯着腰,一只手负责扶正我写字时歪着的身躯,一只手有力地握住我写字的右手,和我一起写,一边不停地在我头顶温和地教着:这个字这一笔需要下笔轻一些,那个字那一笔需要有力一些写才漂亮,写字如做人,切莫心浮气躁。日复一日,我在爷爷谆谆教导里,我写的字一天比一天规范,一天比一天漂亮,在很久以后,奶奶总是以我能写出规范的字而满心欣慰,又满怀欢喜与自豪。但让我有些遗憾的是,我的手始终写不好毛笔字,爷爷的一手好毛笔字,只能在我回忆里飘荡着淡淡的墨香了。

    当我走出家门,走进美丽的校园,坐在宽敞的教室读书的最初,心中仿佛在梦境一般,高兴、兴奋、好奇、还有一丝不知所措,在心头纵横交织着。我的校园生活其实不是很艰难,我的班主任总会时不时地号召班上的同学照顾我、帮助我,班上同学在老师的鼓励和教导下,常常帮助我做一些我所不能及的事情,我很庆幸能遇见这样一位好老师,让我在小学六年中时刻感受到师生之间的温暖。但是,总有一些其他班级或其他年级的小孩的顽劣之气,觉着我走路、说话等行为很是奇怪,于是,有讥笑我的,有喜欢将学我走路说话当作游戏的,也有趁我不注意,悄然地来到我身后,用力推我一把,将我推倒在地的。其实,这些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流逝,在我脑里已逐渐斑驳,可奶奶在我年少时对我的疼爱与保护,在我的心里早已刻下深深的印记。

    奶奶是个独立且有些强势的女性,她年轻时并没有在家相夫教子,她和爷爷一样,都有着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圈。奶奶常常教育我,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子,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思想、自己判断,更要有自己的身段,不能泥娃娃似的,没有骨骼。奶奶对我是疼爱里附带严厉的,她没有爷爷那么温和,却默默给予我最安心的守护。

   奶奶其实在我进校园之前,就已经预想到我在学校里会受到其他小孩的排挤、欺负,在我刚进校门到读二年级,奶奶或爷爷从家中一直送我到学校的教室里,亲眼看着我安全地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老师讲课,才放心离去。我的胆子一直很怯弱,小时的依赖性远远的强过现在。这一点,我想是奶奶最为头疼的,奶奶她知道我的胆怯,了解我的自卑,心疼我的痛苦,但她更知道有些路,我必须一个人学着走,有些事,我必须学会独自去面对,所以,在我读三年级的时候,她说服爷爷试着对我微微松开双手,试着让我一个人走着去学校。 

    在奶奶对我提出应该一个人独自去学时,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安与忐忑,我害怕,害怕被别的孩子欺负,害怕被别的同学嘲笑,觉得完全失去了依附,但在奶奶坚定地口吻和明亮的眼眸前,我无从拒绝地答应了。现在回想,第一次自己独自去学校是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感觉,我真的有些记忆模糊了。但是,我对自己的了解,应是心跳比平时跳得快一些,整个人都很小心警惕的。尽管如此,但我回想着奶奶的教导,她告诉我,我长大了,如果总是让爷爷奶奶背着、抱着、陪着去学校,更会让别的同学笑话,也会让老师更加认为我不堪一击,自立、独立才是赢得别人尊重的最好的方式。如此想来,心中的自信与勇敢,如薄薄青烟般徐徐上升着。从那以后,我能从容地走在上学或回家的路上,欣喜而快乐着,也获得了老师的理解,同学的笑脸。

    只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我一个人在那条路上走着,原来奶奶很多时候都悄悄地在我身后的不远处跟随着,她并不放心我的安全,她也不是真的如她坚定的语气那样勇敢,她怕我摔跤,怕我被欺负,怕我发生任何意外。如果发现有学生欺负我、讥笑我,奶奶也会心痛到红了双眼,然后,想方设法地找那小孩温声细语地劝解,又或想法子寻到那孩子家中去,拜托小孩的父母教育孩子,别再欺负我。可奶奶从未想让我知晓,因为她想让我学会勇敢,独自去面对一些必须存在的现实,因为奶奶一直教育我应坚强,只有坚强,才能从容地走好往后人生的每一段路。

    时光像风,让一些事不知觉地与我们擦身而过,却总会在心底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时光像一缕烟,让有些情在世事里越发模糊不清,又总会在某一个瞬间涌现在心底,氤氲成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时间染白了妈妈的头发,却让我越发的成熟而坚强,时间让爸爸的身躯在我心里不再高大伟岸,却让我懂得通晓人情,明白事故;时间把爷爷奶奶对我的爱,熬成了一座矮矮的坟墓,在我的心底编织成一片永久的想念。可是父母对我的爱,爷爷奶奶为我的付出,经过时光的沉淀,在我内心形成一股坚定的力量,将永远地伴随我走在紫陌红尘的人生路上。

    光阴的故事,有喜有悲,有聚有散,而有人一直在身边无怨无悔地陪伴着自己,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更是一种不可言状的幸福。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惟愿在所有陪伴的故事里,都充满了感动与领悟,都洋溢着幸福与喜悦,都抒写着无悔与无憾。

    悠长的人生中,可贵之一是珍惜,珍惜每一种经历,珍惜每一种陪伴,珍惜每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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