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读书笔记27

魏晋的神怪小说

魏晋时代的那种浪漫神秘的文学思潮，在当时的小说里，也得着同样的表现。小说的形成，大都由于古代的神话传说的演述。我国神话传说最不发达，因此小说的形成，也非常迟缓。这大概也是古代思想偏于现实主义而缺少浪漫精神所致。在《庄子》、《楚辞》、《山海经》、《穆天子传》、《淮南子》诸书里，虽包含了一些神话传说的故事，但他们只可看做是小说的材料，还不能算作是小说。

魏晋时代的神仙鬼怪小说，充分地表现了当代流行的神秘思想与宗教迷信。或出文人，或出教徒，无不以丰富的想像力，把古代的神话传说材料，加以美化，加以灵性，写得活跃生动。鲁迅说：“汉末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故自晋讫隋，特多鬼神志怪之书。其书有出于文人者，有出于教徒者。文人之作，虽非如释道二家在自神其教，然亦非有意为小说。盖当时以为幽明虽殊途，而人鬼乃皆实有。故其叙述异事，与记载人间常事，自视固无诚妄之别矣。（《中国小说史略》）”在这里正说明了当代神怪小说兴盛起来的社会环境。

古书里如《山海经》、《穆天子传》中所记载的各种现象。都只说其奇怪凶猛，但到了魏晋，经了一般文人方士的想像组织，都加以聪明的灵性和美丽的面貌了。如西王母在《山海经》里是一个人面兽身的可怕的怪物，这种人兽合成虎齿豹尾穴居野处的怪物，是很可怕的。但到了《汉武帝故事》、《武帝内传》内，西王母变成人人爱的仙姑美女了。

文人们把谈神说鬼当成一件若有其事的来描写，是在魏晋那个浪漫思潮极盛的时代开始的。于是后代继续着这种发展一直到清代的《聊斋》，可说是集神鬼的大成。从魏晋以后，神鬼的演述，便成为小说中的一个重要部门了。

再如《神异经》、《十洲记》、《洞冥记》，张华的《博物志》，陶潜的《搜神后记》，荀氏的《灵鬼志》，祖冲之的《述异记》这些书，或存或亡，或有增删，或已失名，但看其书题，便会了解其中的内容，无不是谈神说鬼，叙述奇异的山川草木而已。他们的内容虽有些不同，然其表现的精神及其根本意识都是一致的。在当日的诗歌方面，所表现的是偏重于玄学的哲理与浪漫的人生观，在小说里，却把那些神鬼存在善恶报应的宗教观念与迷信色彩，全都表现出来了。由这些地方，我们更可知道称为浪漫主义的魏晋文学的特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