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计时器》
第二部分 微光计时器
04 老板
“在我领养的所有孩子里，你一直都是最优秀的一个，也是最让我放心的一个。”
10月中旬的一天早上，阳光很好。
我正一个人在阳台上吃着早餐，M急匆匆地从外面赶回来，对我说：“J，老板现在要见你。”
之前听M提到老板时，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但是看到M的脸色，相较平时多了几分严肃和担忧，我不禁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我放下早餐，换了身衣服就赶紧跟着M出门了。
半个小时后，M已经开车载着我来到了老板的别院里，并带着我一路进到了茶室。
一个头发梳得同样光洁平整的老年男人，大约六十多岁，他个子不高，却直鼻权腮、不怒自威，正坐在茶台后面悠然地闭目养神。
他应该就是M口中提过的「老板」了。
“老板，J已经到了。”M站在茶台前面，双手搭握着放于小腹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中年男人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不深不浅的笑容，说：“M，你先出去吧，我跟J聊聊天、话话家常。”
“是。”M说完就退了出去，并带上了茶室的门。
“J，好久不见了，先坐下喝杯茶吧。”老板看着我说道，并指了指茶台外边的圆凳。
我点了点头，坐在圆凳上。
老板打开一个精致的茶罐，用茶勺从里面取出了少许茶叶，放到提前准备好的茶壶里，第一次注水洗刷茶叶后，将茶壶里的水倒掉，然后再次高冲注水，盖上盖子，闷泡了一会儿。
老板将泡好的茶，倒在面前早已放好的两个茶杯里：“这是从大里的茶山上直接运送过来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我双手拿起其中一杯，一股清纯的茶香之气扑面而来，茶汤入口，嘴里感到一种独特的清香馥郁。
“味道很不错，还有一点淡淡的回甘。”我喝完后，放下了茶杯。
老板自己也拿起另外一杯，慢慢饮了起来，说：“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是快餐文化，喜欢喝咖啡、喝奶茶，不像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人，独爱喝茶。”
我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板放下茶杯后，开始问我：“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日常生活倒是不成问题，但是如果是太剧烈或者太精细的动作，以目前的身体恐怕就很难做到了。”我如实地回答说。
“哎，真是可惜了，你原本可是我手底下最优秀最能干的孩子啊。”老板摇摇头，惋惜地长叹了一口气。
“让您担心了。”我礼貌地说。
“关于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老板看着我，仔细地观察着我的眼神和表情。
“我从一醒来，脑子里就是空白一片。以前的事情，已经全部都不记得了。”我回答说。
老板若有似无地笑着，安慰我说：“失去了记忆，也不见得就是坏事，这可能是天意吧，让你不要太执着于过去。既然天意让你忘记，那你就忘记好了。”
我也看着老板的眼睛，总觉得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背后，藏着许多我猜不透也触不到的东西。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老板和M好像都不希望我恢复记忆，仿佛过去是一个被尘封起来的宝箱，里面藏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老板的眼神穿过我的头顶，开始讲述一些很久之前的往事：
“我记得当年在福利院里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13岁。当时你的衣服很破旧，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但是你的眼睛特别明亮，就像两个灯泡，让我在一大堆小孩子里面一眼就看到了你。我当时立即就决定，一定要领养你。而K呢，当时也就是10岁左右吧，比你矮了大半个头，一直跟在你的身后，就像一个不懂事的毛孩子。
我原本是只打算领养你一个人的。但是你当时把K拉到我的面前，态度特别坚决地说：「他是我弟弟，要带就带走我们两个，否则我也不跟你走」。看到你如此小小年纪，却能做到这么的目标明确、行动果断、不卑不亢、意志坚定，我当下就觉得你以后一定能成一番大事。没有办法，我就只能把你们姐弟两个都给收养了。”
“我有个弟弟？是刚才您说的K？”我脱口而出问道，这件事情M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老板似乎是意料之中，笑了笑说：“M没告诉你K的事情，估计是不想让你操心。K实在太叛逆了，说话做事都很狂妄，很容易意气用事，之前也给咱们惹过不少麻烦。
你和K完全不同，在我领养的所有孩子里，你一直都是最优秀的一个，也是最让我放心的一个。你对自己的要求一直非常严格，不管学什么、做什么，都要成为最好的那一个。论成绩，没有人能比你的分数更高；论功夫，没有人能够打得赢你；论工作能力，没有人能比你完成得更出色，不管遇到多么棘手、多么凶险的情况，你都能顺利解决。我之前一直把你当成我未来的继承人来培养，本来是希望以后可以把整间公司都交给你的。哎，真是可惜了。”老板再次惋惜地摇了摇头。
“老板，五年前的那场任务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受伤？”每次问到五年前那场任务的具体细节时，M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老板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那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K只要把对方的妹妹带过去交给对方就可以了，本来一切都应该很顺利的。可是谁能想到，那天居然发生了那么大的意外，K不仅跟对方火拼了起来，还招惹来了警察。当时的场面实在太过于混乱，很多人都受了伤，包括你。M几经周折才把你接回来，一直在医院里好好养着。K回来之后，只在上户市待了两天，就启程去了大里市，我派了好几次人过去，想把他接回来，可是都被他拒绝了。”
说完之后，老板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我说：“K已经离开家太久了，J，你去把他接回来吧。”
我原本想再问一些关于K的事情，但是想了想，见到K的时候就可以亲自问他了，于是点了点头说：“好的，请问需要我什么时候启程？”
老板见我很痛快地答应了，浅笑着说：“机票、酒店那些事情，你都不用操心，我会让M帮你安排好的。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也别太劳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浅浅地鞠了个躬，然后就退了出去，并带上了茶室的门。
我从老板的茶室出来后，沿着长廊往外走，M正站在长廊的尽头等着我。
看到我出来，M迎面走过来，问：“老板跟你说了什么？”
我回答说：“老板让我去大里市，接K回来。”
M眉头一皱，看向茶室的方向，然后对我说：“J，你先上车等我，我还有点事要找老板碰一下。”
我点点头，往外面走去。
M敲门之后，再次进到了老板的茶室。
他低声问老板：“老板，我不明白，这个任务为什么非得派J去不可。”
“你认为，除了J，还有谁能把K给带回来。”老板反问道。
“可是，以J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法再像从前那样执行任务了。”M试图让老板改变主意。
“这个任务，好像并不困难吧。而且，就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法再像从前那样执行任务了，所以才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我花了那么多成本培养她，不能说受个伤失个忆，就什么工作都不用做了吧，咱们公司可不是慈善机构。”老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面有愠色地说道。
“我可以养她啊，她不用非得执行任务的。”M着急地说。
“哼，你养她？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怎么，你现在翅膀硬了，可以对我下的命令指手画脚了？谁应该执行什么样的任务，已经是你说的算了是吗？”老板的眼神像冰锥一样，冷冷地刺向M。
“我不敢，我不敢。”M一个哆嗦，赶紧深深低下了头。
“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五年前我也成全过你，只可惜你抓得住J的人，却抓不住J的心。听我一句，对男人来说，只有事业才是最重要的，有了事业，你还愁没有女人嘛。”老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是，老板。”M一直向前弓着身子，不敢抬头。
老板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M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
“M，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我亲儿子一样看待。我也不是不帮你，刚才我只告诉J说，当年是一起收养的她和K这对姐弟，其他的事情我并没有说太多。其余的事情，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谢谢老板！您一直这么帮我，我一定为您、为公司效犬马之劳。”M感激地看着老板说。
“还有，你好好盯着J，如果她的记忆恢复了，马上跟我报告。”
“是，老板。”
“去吧，J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M走后，老板坐在茶台旁，玩味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