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万里。”
斌浩老师坐班早自习,原本还是芬萍老师。
家超惊喜道:“英语老师是不是有事去了?”
斌浩老师小心翼翼抿了水,“你们英语老师去开个组里的小会。这么不喜欢上英语课吗,总比上数学好吧,至少英语还能听懂一些……我的天,嘴里的溃疡越来越大,喝水都疼。”
璐瑶拿手上的书扇风,“建议喷点西瓜霜。”
“别提了,就是喷了西瓜霜,本来一个溃疡现在成了两个,太痛苦了。我说你们只会念《逍遥游》吗,我听自己班的早自习,也是天天颠来倒去就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约翰兴致勃然,“背下去啊老师。”
老师不好意思地笑笑,“多少年前背的课文,早忘了。你们班不是要历史选考吗,语文就是个学考,很简单的,早读多背背历史,到了高三政史地三门选考一起压力就大了。行了,抓紧时间继续读吧。”
早读结束,家超不知道哪根筋抽到,在讲台上模仿老师。
他从小卖部回来,到讲台桌上改好的英语试卷,第一张就是自己的试卷,一堆鲜艳夺目的红叉,“英语老师就不能留点面子嘛,居然把我的试卷放在第一张。”
伟浩都脖子伸得老长,家超赶紧抽走试卷。
伟浩说:“施萌萌,赶紧想想怎么给自己不学习找个借口吧,错那么多!”
我拿了试卷分发,“伟浩,你的。”
刚递出去的试卷,以后还没来得及接过,就被家超抢先一步夺走,“黑头羊,你就比我少错两个,还老师伯一样教训我。”
周围人无情的嘲笑声。
伟浩连忙抢回试卷,“英语老师也是,我们这些错的多的就单独给我们嘛,免得挫伤我们学习的积极性。”
家超用手指戳戳伟浩的胸口,“没有们,只有你。我和你可不是一类人,我要学习的。不对,你是羊我是人,本来就不是一类。”
然后站上讲台,拿了彬怡的卷扇,起范,“上课就好好上课,别在下面嗯啊嗯啊的以为老师都听不见吗?”
他也起一根粉笔折成两半,瞄准正睡觉的子勋扔去,命中,“这么喜欢喜欢睡觉,要不要老师向你们班主任请个假,让你回寝室睡去?这跟政教处申请申请,搬张床过来在教室后面放着。真是太不像话了!“
子勋眯着眼睛瞥他一眼,有气无力,“臭儿子,回寝室再教训你。”
家超还没过瘾,看到底下人笑得更欢了,没看出他们眼中的幸灾乐祸,自顾自表演,“真是太不像话了,我教了这么多年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学生!每次上课嘴巴就说个不停,要不要你上来说?真的是还没走上楼梯就听到声音了,整栋教学楼就咱们班最吵!”
他身后幽幽响起女声,“家超,老师平时倒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强的表演欲,要不要每节英语课都留点时间给你展示展示?”
家超吓得跌倒在讲台桌旁的凳子上,差点没坐稳摔下去,“不是还没上课了,老师您怎么来了?”
灶彬去按了被掐掉的广播。
芬萍老师带好扩音器,“我也留心看了看,家超模仿我真是惟妙惟肖,明年元旦晚会我一定跟团委推荐,非要家超上台去表演个小品不可。”
家超逃也似的回了位子。
老师翻开课本,“好了,同学们很快就要参加学考选考,听说准考证晚自习就会发了。我就讲半节课,剩下半节留给大家自行复习。”
老师刚完开口讲,谢孟就举起手,她也习惯了,“上厕所是吧?去吧。宇欧,记一下。”
我掏出笔记本,“得了。”
“百万英镑这篇课文我上课都讲得那么细了,写试卷还是有同学能错一片。宇欧,你上来给大家分析分析题目,同学们有不懂的尽管问我们的课代表。”
约翰说:“那是因为老师你放百万英镑电影放一半,吊着我们胃口,大家当然就无心做题了。要知道,电影也是课堂的一部分是不是?”
老师用手抵住额头,“我的错我的错,下节课给大家补上电影。”
我整理衣襟,上了讲台。
芬萍老师看到我的试卷才想起一桩事来,于是叫停我,“宇欧,你这试卷上选词填空都没写,只在方框里每个单词上标了题号,怎么能懒到这种地步呢?”
我看了看试卷,老师给了我选词填空题满分,“老师你知道我的,实力在这,这些题目我都会了,再写一整个单词浪费我时间也浪费笔墨。其实要不是给老师面子,这种那么简单的题我都不屑于写。”
老师随手掰断一根粉笔就要扔过来,我昂那试卷挡在面前,“你看你看,家超模仿得一点都没错!”
老师羞得用手捂脸,“是老师做了不好的榜样,你继续讲吧。”
我清了清嗓子,“同学们有不会的题尽管问,叶老师都给你们解答。”
瑞雪举手,“老师……不对,宇欧,第三题为什么要用ING形式?”
我的手指在讲台桌上打着节拍,“瑞雪,叫你问你还真问。第三题很明显要加ING嘛,至于为什么我就不细讲了,下课有空自己来问我哈。”
哄然大笑。
老师双手叉腰,颇玩味得看着我,我立刻双手合十,“我错了老师,我好好讲。”
接下来便认真解答了同学们的疑惑。
回了座位,老师开始自我反省,“平时没让同学们记住知识,倒是让你们对我上课的这些话有这么深刻的印象,老师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行了,同学们看到作文,这道作文题是2016年高考真题,考的是续写……”
楼上七班老师讲课的声音格外清晰,“同学们看到A项,送去主义是近代中国继闭关主义之后实行的另一种对外政策,过去的闭关主义导致现在的送去主义……”
芬萍老师抱怨着,“楼上是晓晓老师在上课吧,怎么这嗓门这么大?”
可可说:“七班语文老师不是陈培吗,怎么是胡晓晓在上课?”
婷婷说:“陈培老师和我们班主任一起去永嘉中学参加语文调研活动了。”
芬萍老师想继续讲课,但楼上的讲课声音实在太大,她听着那声音根本讲不下去,于是对我说:“宇欧,你上去让晓晓老师讲课声音稍微小一点。”
“我?”胡晓晓是语文组最凶的老师,我觉得惹不起。
“是啊,课代表帮老师做点事,快去快回,别影响了上课。”
别无他法,我只能硬着头皮上楼。
晓晓老师讲课讲得忘我,我敲了两次门,七班同学提醒,她才听到。
她的声音听上去总是很有威严,“怎么了?”
我调整好呼吸节奏,“老师,你的声音有点大,影响到我们班上课了,可以控制一下吗?”
“我的声音怎么会大呢,最近嗓子还哑了。看是你们老师声音太小,你让她提高音量,再把教室的门关上不就听不到了吗?”
话毕,她继续激情四射地上《拿来主义》。
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我如实告知芬萍老师,她不服气地把扩音器音量调到最大,“嫌我声音太小是吧,那同学们,老师就用最大的声音讲课,也让七班的同学听听我们班活力四射的课堂。”
于是两个老师杠了起来,暗暗较劲。下了课,芬萍老师的嗓子哑了。
古语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深深地体验并实践了这句话。照大家说的,刚进高中时,我是一个不知污秽为何物的单纯少年,如今在班里众女生的悉心教导下,成功退化成一个满口***的老司机。高一时从不把手机带到学校里来,我至今仍被当年那个纯良的自己感动着。开学第一个星期下午报道注册时,艳慧老师提醒每个人说晚自习下课要交手机,结果晚读前我就非常自觉地去办公室,让自己的手机成为艳慧老师袋子里的第一部。高一的每个晚上,因为没有手机作陪,我都是熄灯就按时睡觉,想必宿管阿姨一定喜欢极了自己。然而到了高二……
为了防止有人交备用机或模型机,每人交手机前要给班长婷婷打个电话。
约翰手里把玩着苹果4,那是他为应付老师用的,“宇欧,交不交手机?”
我抬起眼,“像我这种立志要好好学习的人,可能会不交手机吗?”
他白了我一眼:“真的假的,你别吓我啊叶宇欧。”
我笑了笑,“我当然不会那么傻交手机了,我说自己没带。”
事实却是……
艳慧老师扫了一眼交手机登记的名单,望向我,“叶宇欧,你的手机是忘交了嘛?”
“老师,我手机放在家里。”我多想说出这句排练了十几次的台词,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对啊老师,我等会儿就交上去。”
孺子可教也,老师满意地点头。
肠子绿了。
班艳慧老师有事去了办公室,约翰竖中指说:“你妈妈哦,上课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我无奈道:“我也不想的,只是班主任的气场太强大,我有点虚了。”
他捂脸:“算了,还有办法的。手机等会儿是伟浩送去政教处,你跟他说一声路上把你手机拿出来就行了。”看我一脸惊诧,他继续说道,“你放心,政教处老师不会点数的,我上次就是这么做的。”
我便溜到伟浩身边跟他说,伟浩把满袋子的手机捧到胸口,“可以呀,但是晚上手机借我玩会儿。”
“你自己没手机?”
“交上去了,我最近得表现乖一点,去杭州前班主任才有可能把手机还给我。宇欧,就借我玩玩嘛,我肯定不像谢孟那样借你手机玩却拖了又拖,我一定到时间主动把手机送回509交到你手上。”
我同意了,于是,手机转了一圈还是回到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