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和儿子(小小说)

从前哪,嗯,就是从前,一个村子里有一个农妇,她中年时失去了丈夫,跟儿子相依为命。

过去啊,有人说人生有三乐,三乐者何?就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也有人对着这三大乐讲了人生的三大悲苦,哪三苦?就是“幼失双亲第一苦,中年丧偶第二苦,晚年丧子第三苦”。

由此可见这农妇是多么地不幸,正在鲜花灼灼盛开时,需要丈夫备加呵护和疼爱的,可她丈夫这挖脑壳的却偏偏丢下她跑了。还能跑到哪儿去,左右不过去往天国唦,不是去见阎王,就是去见马克思。如果丈夫跑了,她打起精神来把儿子抚养大也还可以,可他娘的就奇了怪了,她扒心割股地把儿子拉扯大后,本指望母贤儿孝的,可她那儿子也许到了青春叛逆期吧,竟然跟他娘生辰八字有些八反,处处都跟他娘作对,很是忤逆不孝,这对这个不幸的农妇来说,真是雪上加霜啊。

更让她气得要跳井上吊的是,她那不孝的儿子居然有一天跟她讲,他要到外边去拜山头,学武功,他跟他娘窝在家里,不能去闯荡江湖,真正地倒了八辈子楣,而且是八辈子血楣。

儿子提出这种好高骛远的说法,农妇也没办法,只能让儿子到异域他乡去学武,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盘田(即种田)。

她所在的村庄在我们苏北平原,她盘的田,春种秋收和冬藏,田分水田和旱田,水田插秧长稻谷,旱田种麦长麦子,也有种棉花拾棉花的。

她种旱田还可以,种水田时给她养牛犊带来很多不便。她家田里有一个荒垛坡子,上边长着很多野草,够牛犊吃的,但荒垛坡在田中间,四周是水田,她只好每天下田放牛犊时,只能从田塍上抱着牛犊,然后跋涉过水田到荒垛坡把牛犊放下来吃草,草吃净了,她会把草割好背到荒垛坡上给牛犊吃。种旱田时她也是抱着牛犊,因为任牛犊跑,牠会把麦子或者棉花踏坏的。

那牛犊很通人性,很听她的话,她让牠向东,牠决不向西,她叫牠撵狗,牠决不赶鸡。有一天,她又抱着牛犊(其实已不是牛犊了,牛犊已经长成一条很健壮的牛)到荒垛坡上后,她跟牛儿说莫乱跑,乱跑的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谁知牛儿听了她的话,不仅没生气,反而快乐地跟她点点头。她不禁触景生情,联想到那忤逆儿子,她想如果儿子像牛儿这样通人性懂道理,该多好啊。她想着想着,不由地悲从中来,不禁扑簌簌地流下辛酸的眼泪。就在这时,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那牛儿竟然用舌头舔她的眼睛,好像人给她擦拭着眼泪一样。她不禁又笑又哭地用手拍打着牛的背脊,牛儿咧开嘴笑了,至今人们看那牛的脸,都很像欢笑的样子。

后来,她儿子回来了,她儿子在外没学到什么奇异的武功,倒是跟师傅学到了做人的道理,师傅让他回来好好跟他娘过日子,他答应了师傅,他回来了。

他回来的第二天,跟着他娘到田里放牛。当时正是秧苗拔节抽穗时节,望着满田碧绿的稻禾,他问他娘该怎样把牛儿运到田里的荒垛坡上吃草呢?

他娘告诉他说抱过去呗,他听他娘这么说,禁不住很疑惑地说这是说的还是唱的?他娘看他回来后比以前很懂事,很是喜欢,她笑着说娘说的是真心话。她说着,就轻而易举地抱起牛儿,从容不迫地往田中间的荒垛坡上走去。他儿子看见了,惊得目瞠口呆,他僵立在田塍上,像一尊塑像一样,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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