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读书时代(一)


上午同学群聊读书时的故事,中午家长群聊少年时的往事,下午又和孩子一起翻老黄历。过去的画面象潮水一样喷涌而出,怎么都止不住,心里也是思绪万千,扰得极不清静,干脆用电脑敲出来(现在写东西不用电脑还写不出来)。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农村,书籍比零食还匮乏。我那时候特别喜欢往大伯父家跑,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他家的书和报刊杂志象磁石一样牢牢地吸引着我。大伯父当年长期担任村支书,他家就是临时村委会办公室,邮递员经常会送来各种党政报刊杂志,我至今还隐约记得有《参考消息》(我当年一直以为是《参政消息》)、《人民日报》、《湘潭日报》、《半月谈》等等,还有一些报告文学书籍,比如唐山大地震后纪实,有一本书至今仍清晰记得书名《谈美小札》,内容是收集了一些名人或作家对外在美与心灵美的各种阐述与认知。“札”字我当时不会拼读,问了二堂姐才知道。大伯父家有三个大我5-10岁不等的堂姐,她们或外出打工或初、高中求学,经常会带回来《大众电视》、《知音》、《故事会》等一些时兴的杂志或是各种连环画,有时也会有个别香艳的闲书,她们的语文历史课本也是我喜欢的读物。当时的二堂姐长得美,性格也比较内秀,不太爱说话,喜欢看书,唱歌,还曾教会我一首歌《你是一面旗帜》,她是自己看谱学会的,这一点当时让我很崇拜,我很欣喜也很感谢她愿意教我,也因此一直记得这个曲目,至今仍会唱。跑伯父家看书的活动自我能读懂文章开始到初中毕业结束,有那么六七年的时光,至今回想起来是多弥足珍贵。现在有一种很流行的说法:你读过的书,走过的路,最后都会成为你身体和思想的一部分。当年大伯父家那些书籍财富,受益的人应该少之又少,而我有幸分享到了。


      年轻的时候不怎么记得小时候的事,意想不到的是随着年龄渐长,我却慢慢寻回了一部分记忆。有关写作的记忆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因为那时候语文老师开始布置写日记的作业了。由此同学们便开始各显神通了。有勤奋的同学一天可以把一个月30篇的日记全部写完,模式无一例外是今天我做了什么,我心情如何的流水账;还有的同学心特别大,将课外作文书上的内容全盘抄下来当自己的,用的第一人称却全是别人的故事,包括去北京参观去上海旅游甚至国外的见闻、买玩具穿靴子游迪士尼等我们偏远农村学生无法企及的活动。老师曾经在班上展示过这些非常出挑的作文或日记,引来全班轰堂大笑,但类似的错误却屡禁不止。这些套路我都走过,坑也跳过,但写得多了,总会有长进。有时候写着写着,就不由自主地代入了自己的真情实感,字词语言慢慢变得丰满充实,等到写完发现不但篇幅上来了,自己的满意度也提高了。慢慢地,我在写学校作文时也有事可记了,有情可抒了,于是写日记也越来越认真主动了。不但写自己的,还帮别人写。当时耳根子有点软,又有些爱慕虚荣,喜欢听好话(现在可能还有),堂姐几句“字写得好,作文写得好”的赞美就哄得我帮她写了几年的日记。当然,那些日记的水分是可想而知的,但只要篇幅够了,字迹不太潦草就行,权且当是练练手了,毕竟我也没收稿费的。到了初中,每周一篇作文,安排在第三四节课(具体周几不记得),放学前必须要交的。对我来说,在课堂完成作文是很轻松的事情,可并不是每个同学都是如此。于是我又走上了助人为乐的道路——利用午休时间帮同学写作文。这其实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同样的要求写出几个素材,对我这个没有什么阅历和见识的初中生来说是需要一点心力来捏造的,并且我也有点自私,有意识地把帮别人的作文写得比自己的那篇差。但人算不如天算,有那么几次我自己的作文没有被老师表扬宣读,而枪手作文却享有这个荣誉,心里其实是有点懊悔的,下次接任务就有些不情不愿了,但也有几篇作文同时都得到老师表扬的骄傲时刻。当然,被“帮助”的同学往往都会犒劳我一些零食小玩意什么的,彼此心照不宣不用说破的。这些事情当时都是捂得紧紧的,除了你知我知,别人不知,毕竟不是太光彩的事情。


      有一个词叫“追根溯源”,多年后,我在“日记”的往事里穿梭,慢慢探寻出一些事情的由头,也由此悟得一些问题的解决之道。青春期的我大概和姐妹们有所不同,性格有些偏执急躁,也比较有想法,那个年代很少见的叛逆我都经历了。彼时,恰逢我母亲身患坐骨神经痛,比较严重的那种,而父亲在外地打工,家中要种地种菜饲养家畜,几个孩子要管,而经济上的困难又是触眼可及。压力与病痛之下,本就脾气暴躁的母亲更是如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一般。而我,总是那个点火的人。和母亲的冲突隔三差五,写日记也成为我宣泄情绪的一个出口,记满了我愤怒的呐喊,也不乏对母亲的种种不满,在情绪宣泄之后我就会在日记里描绘自己向往的生活。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持续了近两年,直到她的病慢慢转好,而我也离家去县城上高中。现在我也是一名初中生的母亲,回想那一段经历,很理解当时母亲的处境,也理解当时的自己逆反,也会因此反思自己和孩子该如何保持和谐的亲子关系,避免母亲曾经走过的雷区,避免孩子象我当年那样情绪大起大落甚至留下不可疗愈的心理疮伤。母亲当年是有些冷暴力的,和我吵架后她可以几个礼拜不闻不问不理我。小时候挨过很多打,都没在我心里留下一点阴影,但这种冷漠却总是让我怀疑母亲是不是爱过我,比较起其他姐妹来,她是不是对我有失偏颇,这种不安全的心理一直持续到现在。大脸猫的性格和我有些相似,当我和他冲突后,我也曾想不理他,冷落他,但这时我心里有个小时候的自己探出头来:你不要这样,我会伤心的,我会恨你的。于是,我改变了自己的策略,以“给他倒杯水”、“拿水果给他吃”等等小由头来缓和局面,而孩子也会马上顺坡下驴,对我露出殷勤的笑脸,我看到他不希望冷战的意愿和言和后的欢欣,于是小冲突就这样轻松快速地化解了。回到往事中来,叛逆少女平安顺利成长,写日记的功劳不可估量,却也留下不良后果。我成年后,母亲无意中看到当年的日记,再次被我当时激烈的字眼激起熊熊怒火,我却没有勇气再与她一决雌雄,之后尽管我与她屋檐下共处近十年,互相照顾互相扶持,都不曾亲密有加,即便今天,我们都过上了以前向往的生活,却没有想要的母慈子孝的和谐画面,我的伤未愈而她也古怪而不可亲近,着实有些伤脑筋。


大脸猫有时心血来潮也写日记,并告诫我不要看他的日记,我谨遵圣旨不加干涉,可他又主动要给我看。日记图文并茂,篇幅都不长,语言如同他平日讲话的风格,风趣幽默,配上插图,挺可乐的。这是个快乐的孩子,从日记中看不到忧伤,可是,也找不到他的思想情感。“未曾长夜痛哭者,不足语人生”,象他这种情感懵懂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诗圣曰: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个经验放在大脸猫身上,似乎不是那么灵验,他看的书多,知道的也多,说起来滔滔不绝,显得知识渊博的样子,想象力也是天马行空,不是二次元就是外太空,但写起文章来却是有些生硬。有教育砖家点评这种情况是因为读书的层次太浅,故不得要领,应该......(此处省略两百字)。咳咳,虽然我不能否认,内心却不愿认同:阅读嘛,首先是兴趣使然,喜欢读,然后才能养成随时静心阅读的习惯,所以不要设置那么多规矩,如果一定要反复研读理解,强制标注背诵,那真的是与兴趣相悖的事情了。当年我们对书籍求而不得的心态至今仍然影响着我,在我看来,有书读,愿意读已经是莫大的幸福和快乐了,想怎么读就怎么读,不要提什么要求。写文章这个事,多写写多练练还是可以提升的,如果能再培养敏锐的观察力,敏感的洞察力,那就更加不怕文章写不好了。其实我也知道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大脸猫任重道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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