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女人的眼泪(四)

这一觉睡下去,贾富贵就没有再起来。

当消息传开后,平时没有来往的叔伯兄弟,远亲朋友都围了近来。一个平时没见过面的自称是贾富贵堂哥的人,不顾苦菜花还在月子里,责问是不是她对贾富贵下了毒手,要把她拉到公安局去追究刑事责任,让她坐牢。

刑事责任是什么苦菜花不知道,但她知道公安局是专门抓坏人的,她想不明白,自己在家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声,怎么就成了坏人了呢?看到来人耀武扬威的样子,她这个很少离开小山村的乡下婆娘吓得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哭啊哭的。

来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立即安排乡邻张罗贾富贵的丧事。一个酒鬼的家能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来人非常大气,说,只要能把富贵兄弟的丧事,要买什么尽管买,钱不是问题,拿收据来找他报销。

办丧事以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吃。乡邻们一年也很难吃上几餐有油水的菜,既然有人报销开支,有人拿了几斤肉票去食品站买肉回来,拿证明去找来人报销,来人非常爽快,按单给钱,并还多给了几毛的跑路费。

报销的囗子一开,两天丧事办下来,来人手里的真真假假的收据攥了一大叠,总数一算,大概有六七十块钱。六七十块钱在当时是什么概念呢?大概就是三个精壮劳力一年的收入,别说苦菜花,就是村里有劳力的家庭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来人把收据摆在桌上,对木然无语的苦菜花说:“弟妹,这些都是为我兄弟办丧事的开销,拿钱来吧!”

别说苦菜花,全村人家又有谁家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呢?苦菜花连头都不敢抬,只能低着头把丑丑紧紧抱在怀中。

“弟妹,你是不想还钱了吗?”来人提高了语气。

苦菜花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最后眼光停在本家堂叔的身上,指望她为自己说几句话。本家堂叔唯恐惹祸上身,急忙把头扭向一边。这也是,一个没有儿子的绝头户,谁敢去惹这块牛皮糖,一且粘上想甩开都难。

“弟妹,你还年轻,带着三个丫头片子迟早要嫁人的,我吃点亏,把这房子押给我得了。”来人居高临下,一副救世主的样子。

苦菜花咬着嘴唇,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站在她身后的娘冢弟弟见来人要把姐姐扫地出门,怕苦菜花没地方去回娘拖累他,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这不行,把房子押给了你,我姐一家四口住哪里?”

“这没事。苦菜花改嫁前,这房子还是她的,改嫁后才归富生。”堂叔转身说,这时大家才知道来人叫贾富生。

娘家弟弟见不会拖累自己,也就缄口不语了。本来,苦菜花见弟弟帮她说话,事情多少会有些转机。如此看来,亲弟弟也是靠不住的。其实也不能怪她弟,那么多钱砸锅卖钱两家人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没钱的人的话,谁又会听呢?

最后,在众人的见证下,贾富生写了一份卖房协议,苦菜花不识字,咬破左手大拇指在卖方签名处按了一个大大的血指印,鲜红鲜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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