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诀》导读:大青山莽莽风骨,狼烟腾历历青春。这是一部反映内蒙古人民铁血抗战的长篇巨著,这是一部诠释和平、反对战争永恒人性的声音乐章。激烈的人性碰撞,缠绵的异域恋情,吟青诀、唱河山,奏响了大青山英雄儿女的抗日赞歌。
长篇抗日小说《青诀》连载
作者:田彬
第六十八章
玉龙的口袋战打得如愿以偿。鬼子跟着张小三赶着的羊群开进了石硖沟纵 深处,忽然,前面的沟谷变得狭窄起来,两山是陡峭的石壁。张小三神不知鬼不 觉消失在了山谷之中。羊群也停止了前进,仰起脖子看着这陌生的环境不断叫 唤。鬼子生怕前头踏着地雷,赶着羊群继续前行,鬼子以为,即使踏响了地雷,也 有替罪羊在先。可是没走几步,他们迎来了一阵密集的子弹。埋伏在石壁后的 战士一齐开了火,使敌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儿竟有猛烈的机枪在扫射。这是艳秋 从河神庙里缴获的武器。别说人想冲过去,怕是连鸟都难以飞过。
大岛怒吼了一声:“我们中计了!”便掉转马头向后撤退,没走几步,后退的道 路也被封锁了。而且,听着“哒哒哒”的枪声,这儿最少有五挺歪把子机枪在扫 射。十几匹烈马被打倒,鬼子扬着双手不断从马身上栽下来,脑袋撞在石林中, 顿时脑浆崩裂。腹背受敌的鬼子还没缓过神来,只听两山顶上的呐喊如雷声滚 滚,接着,巨大的石头一块接一块,一批接一批,大石带小石,小石带泥土,轰轰烈 烈波澜壮阔地从山顶上滚下了深沟。只听得鬼子狼嚎鬼哭,一个一个人仰马翻, 有的被砸成了肉饼,有的拐腿断了胳膊,他们前进不能后退不得,都挤在一个石 崖下瑟瑟发抖。
一会儿,两山顶上停止了滚石,大岛从一条石缝里钻了出来,满目是鬼子横 七竖八的尸体和倒在沟里的战马,百名士兵,死伤过半。他怒发冲冠,举起了东 洋大刀,就向正在浑身打抖的金龙砍去,同时怒吼:“你的大大地死了死了的!”
金龙“扑通”跪在地上,连连哀求:“太君,别杀我!我能找着小路。”
大岛慢慢把洋刀放下:“你的快说!”
金龙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对石硖沟的地形有所了解。他指着一条 小沟说:“从这条小沟进去,翻过一座山,就能占领牛家村。”
“山顶上大大的石头?”大岛还怕石头滚下。 “太君,放心,山上的石头已经滚完了,再说,那儿坡势缓慢,石头滚不下来!”
金龙十分有把握,并带头向那小沟蹿去,敌人像一群蚂蚁跟在了后面。 “呯呯”两声枪响,正在前头领路的金龙忽然歪歪扭扭趔趄了几下,倒在了小沟的一块磐石上。接着,他的身上又“扑扑”中了两枪,鲜血就染满了磐石,他蹬 了蹬腿就咽气了。
这几枪是张小三射的。他正好掩藏在这条小沟里,看到金龙给鬼子领路,气 得五脏俱裂。他知道,牛家村的兵力都布置在石硖沟的两头阻击敌人,山顶上的 人大多是滚石的乡亲,一旦敌人攻上山,牛家村就很难保住了。他想打死金龙, 或许能把敌人吓住,可是没想到把自己暴露了,大岛扬起了瘦长的胳膊,高高地 举起了东洋大刀,敌人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张小三射击。大岛又动用了迫击炮, 炮弹不断在张小三打枪的附近爆炸,一阵狂轰滥炸后,再也没有听到张小三回击 的枪声……
一群乌鸦被枪炮声震得满天盘旋,发出了哀伤恐惧和不吉祥的怪叫。大岛 的队伍,几天未吃到粮食,加上行军打仗,已经疲惫不堪。遂将乱石砸死的羊尸 拖上来,来不及烹烤便生吞了一餐,顿时精神大振,开始攻山了。为防止再遭石 头攻击,每个鬼子之间拉大了距离,显得漫山遍野都是敌人。攻到半山,没见山 上动静,大岛停了下来,用望远镜望望山冈,可见山顶上稀稀拉拉趴着几个乡民, 枪口对着山下,大岛冷笑道:“八路军的,没有几个的干活,不费吹灰之力!”
大岛的副官也用望远镜望了望,说:“大岛君所言极是,占领牛家村没有问 题,关键是咱们的后续部队到现在仍无消息,即使我们占领了牛家村,八路军如 果反戈一击,我们就无路可走了。”
大岛不假思索地说:“寿男大佐精心策划,不会有闪失,先尽快占领牛家村, 如果八路军真的反戈一击,我们就在阴灵沟死守,等待后续部队!”
玉龙领着四十多名滚石的乡亲和护村队员在山梁一线散开了。他望望敌人 像一群群蚂蚁,从山腰中间攻上来,想:敌人的兵力超过我们十来倍,还有山炮, 虽然我们居高临下,又有艳秋从河神庙缴获的许多武器弹药,但身边多是没经过 战斗的乡亲。山山、二虎这些平时不起眼的护村队员今天也成了这场战斗的主力和骨干。看来,牺牲和失守就在眼前。他传令守在石硖沟口的战士赶快上山增援,可到现在没有消息,他的伤口还在剧烈地疼痛,已顾不及再用蛤蟆来消炎 和止疼了。他也爬在了一块石头后面,手里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他和山山说: “山山,好好打仗,打完仗,我帮你娶回豆芽。”
山山眼圈红红地说:“玉龙哥,现在命都难保,还说这些?” “不要气馁,我们顶着打,送消息的人走了两三天了,八路军肯定会很快赶到,实在打不过他们,咱们就跑,只要把命保住,我们有的是打鬼子的机会。”玉龙 在安慰。
说话间,枪声大作,子弹在山顶上打起了一片片烟尘,烟尘在阳光下像一团 团彩色的雾。敌人加快了速度向山上爬行,边爬行边打枪呐喊。接着,山炮呼啸 着落在了山顶上,炮弹不断腾起了冲天烟雾,五六个乡亲被炸飞在半空,又重重 地跌在了地下。护村队员和乡亲被烟尘遮盖得什么也看不见,阵地乱作一团。 正在此时,守在沟口两端的战士们从不同方向赶到了,一溜儿匍匐在山顶上,步 枪机枪一齐扫射,敌人倒下了不少,但仍然不断向山上爬行着……
愣福来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山顶,坐在了一个刚被炮弹炸开的土坑里,拣了一 支枪就向山下乱打,居然有一个敌人被他打倒了,像个肉球一样滚下了山底,他 高兴得仰起脖子,咧开了黄牙大笑着。
“福来,趴下!”玉龙大声喊的同时,一溜子弹打在了土坑旁,福来还在傻笑……
山山用步枪射击,老是脱靶,他扔了颗手雷,在敌人中间爆炸了,敌人从他的 侧面迂回过来,他又扔了几颗手雷,几个敌人又被抛上了天空,滚下了沟谷。这 时,一声巨响,敌人的一颗炮弹落在了他的身旁,烟雾后,山山不见了,阵地上只 留下了一条血糊糊的大腿。
玉龙哭喊着爬了过去,这时,又一批敌人涌了过来,二虎把着的机枪也哑巴 了,他脸上满是鲜血,脑袋耷拉在机枪把上。玉龙爬到了二虎身旁,揽过了机枪, 喷出了一串串子弹,已近眼前的五六个鬼子摇摇晃晃栽下了山沟,可是又有五六 个鬼子从一座巨大的灌木丛中露出了头,向玉龙扔过了一颗手雷,玉龙抓住手雷 迅速扔了出去,手雷在空中爆炸了。
山坡上的敌人依然一群一群向顶上冲锋,山顶上能作战的人越来越少。范 家家兵只剩三四个在零零星星打着冷枪,其余的都阵亡了。突然一声怒吼,山顶 上跳下一个人来,他厚厚墩墩,粗壮结实,他手举刺刀,冲下山头,刺刀的惯性穿透了两个日本鬼子。他咬牙怒目,手里的刺刀刀刀见血,居高临下和鬼子展开了肉搏。他正是愣福来。山顶上的其他战士也跃下了山顶和敌人展开了殊死搏 斗。
山头的这边,满是乡亲。他们多是老人、女人和小孩,有的往山上送子弹,有 的从山上往下抬伤员,有的给伤员包伤喂水。小兰给伤员喂水,路娃端个盆子时 不时给空了的碗里倒水。炮火隆隆,一柱一柱烟雾弥漫了整个山头,山上的战士 越来越少,伤员不断撤下山头。眼看守不住了,小兰大声喊道:“臭蛋,快上山顶 把玉龙拉下来!”臭蛋放下了手里的伤员,赶快奔向了山顶,小兰命令乡亲扶着伤 员尽快向村里转移,她想让乡亲和伤员都躲进自己屋后的地洞里。
玉龙醒过来,只觉周围一片漆黑,身下是坚硬潮湿的岩石,用手一摸,才知自 己在一个岩洞里。他的身边,还躺着几个人,他们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玉龙低声问:“这是在什么地方?” 臭蛋听见玉龙的声音,惊喜地喊:“你醒了?” “这是咋回事?”玉龙问。
“我们的阵地守不住了,几个战士负了伤,你也昏迷在阵地上,我就背着你和 战士们向山脊那边撤退。正好碰了一个岩洞,就钻了进来。没想到,敌人追了上 来,见我们进了洞,他们不敢进来,乱放了一顿枪,就把洞口用巨石堵死了,我们 现在出不去了。”
这时,几个战士都蠕动起来,玉龙听出了声音,这是几个范家家兵。他们都 负了伤,但神志都清楚,他们见玉龙醒了,像有了救星。
“牛连长,你可醒了,咱们咋出去呀?” 玉龙想动一动,浑身无力,肩上的伤口剧烈地疼痛。挣扎了一下,顿觉天旋地转。他掩饰着痛苦,说:“我们得出去啊!”他用力爬到了洞口,碗口粗的空隙里 射进了几柱强烈的光线,看这光线已是下半晌,他和战士们推动洞口的巨石,巨 石牢牢地卡在了洞口,纹丝不动,别说这几个精疲力竭又受了伤的人,就是大力 士也难以推动。玉龙又用枪托击着洞壁,是坚硬的岩石,不禁暗暗想:看来,这里 就是大家的坟墓了。他摸索出了小烟锅子,多想抽口小兰花,可惜身上没有火, 他扔了烟袋,对众人说:“弟兄们,咱们聊聊天吧,死以前也得高兴高兴嘛!”
“你还有心思高兴吗?”臭蛋责怪他。 玉龙说:“臭蛋,我倒不怕死,只可惜了你们。不过,我也和你们差不了几岁,要我说,人迟早要死的,咱们只是早死几年嘛,要说可惜,只是可惜有些事情还没有办完就死了。可是又想,咱们一生的事情有多少?什么时能办完?死就死了吧,等于睡了一觉没醒过来。” 听了玉龙的话,几个战士悄悄抽泣起来。
“甭哭嘛,大丈夫长着两颗蛋泡子哩,长蛋的人是不能哭的!你们看,臭蛋是 女人都不哭!”玉龙半开着玩笑。
玉龙的话勾起了一个战士的心酸事,那战士哭了,说:“牛连长,我妈今年给 我娶亲,我要是死了,真对不起我妈啊!”
玉龙说:“唉,我也有几句心里话想告诉一个人,她很爱我,我也爱她,可是, 有一个人比我更需要她,而且人家的亲事是双方老人名正言顺定下的,可她对我 不理解,以为我不喜欢她,我想在死以前告诉她,我是爱她的,可是我不能娶她, 你们说,我咋能把这个心思让她知道呢?小兄弟,甭哭了。听说,人不吃饭能坚 持七天七夜,咱们还能活几天。就这么几天,咱们要活得高高兴兴兴,不许再哭 了。走,咱们都进洞深处耍耍去,看看这洞到底有多深,里边有没有蛇呀虫呀的, 还不一定碰上哪个朝代藏着的金银财宝呢!”
战士说:“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着。” 玉龙拣起了刺刀,在洞壁上用力划了划,划出了一溜米粒大的小火星,笑道:“看,咱们边走边划,能照见路子。”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往洞深处摸去,越走越黑,越走越阴森,大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股冷风从哪儿吹了进来,大家都无比的惊喜, 玉龙叫道:“前面好像有通风口子!”
他们继续向前,洞风越来越大。果然,前面出现了一层微亮的光晕,随着他 们不断向前,光晕越来越强烈,最后看到了一个圆圆的洞口,眼前,一片豁亮了。 可惜,洞口不大,只能一个人爬着出去。玉龙首当其冲爬到洞口,往外望去,天 哪,对面是刀削般的巨大石壁,洞下是万丈深渊,洞口铺着一层厚厚的鸟粪,散发 着浓烈的臭气,原来这是一个老鹰的窝巢。玉龙把脖子探出向沟底俯视,有不少 蚂蚁大小的人在活动,这些人群在这傍晚的光色中有些朦胧,但看出来都穿着八 路军的服装。玉龙估计这是八路军反戈一击回了村,肯定在寻找着自己呢。
“来,咱们一起喊!”玉龙和洞里的人都把脖子凑向洞口,“哎——哎——”地 大声喊起来。可沟底的人根本听不见,也没有回音。
“枪,快打枪!”玉龙想用枪声惊动沟底的八路军。于是,凡是洞里带进来的 武器,都从洞口吐着火色,子弹一颗颗打光了,但仍没有引起沟底人的注意。
大家绝望了,挤在一起,低头叹气,又有几个抹起眼泪来。
玉龙沉默了许久,又望望几百丈深的沟底,太阳已经落尽,沟底开始黑乎乎 的了,如果再拖下去,八路军回了营,那就更没法联系了。他说:“大家不要发愁, 我马上跳下去,八路军见了我的尸体,就知道上面还有人,他们打开洞口,你们就 得救了。
“不行,”臭蛋生怕玉龙跳下去,拉住了他的衣裳,说:“你就算跳下去,谁知道 从哪儿跳下去的!八路军怎么会知道鹰窝里有人?”
玉龙似乎早有准备,连忙脱下自己的衣衫,坦然地说:“你用刺刀刺我肩膀, 用我的血在衣裳上写清楚这个洞的位置,这样我用一条命能救你们大家的命!
“不行!”臭蛋呜地哭了,“你只要跳下去,就粉身碎骨了。牛家村不能没有 你!”
玉龙的眼泪夺眶而出,但他绝不能哭出声音,他要鼓舞大家生存的勇气,不 能让大家伤心。他像劝小孩似地对臭蛋说:“臭蛋,听我的话。这里只有你有文 化,来,快刺破我的肩膀,蘸着血把我们的地方写清楚!”
“不!”臭蛋边哭边咬破了自己的指头,鲜血顺着她的指头,在玉龙白色的衣 衫上留下了如下的字:八人困在鹰窝中,洞口在山脊处。
臭蛋写完了字,用尽全身力气,把玉龙死死抱住,说:“玉龙,跳下去就成肉饼了。
“知道。”玉龙说,“可不跳下去,咋传递消息?难道大家一起死就好吗?” 臭蛋说:“牛家村不能没有你。我来跳!” 一个战士也争着说:“牛连长,我来跳。”
玉龙说:“这是哪儿的道理?我比你们都大,也比你们在人间多混了几年,我先死是公平的。” 另一个战士用微弱的声音说:“牛连长,我的血差不多流尽了,即使我得了救,恐怕也不会活下来,让我跳吧!” 玉龙忽然愤怒了,说:“你们这么做,还不如把我捅了!我命令你们,谁也不许再说别的!”说着,把血衣卷了起来,捆在腹部上,一脚把抱着自己的臭蛋蹬进 了洞里,自己霸占了洞口,一寸一寸挪着不断向洞外爬去。
…… 敌人占领了石硖沟的阵地之后,开始到处追赶失散的队伍,他们发现有一股人钻进了石洞,对着洞口乱射一顿,后就将洞口用巨石堵住,接着就把助战的男女老少赶在了一起。不少人负了伤,互相搀扶着走进了牛家村。
兰悄悄蹭到了张老先生身旁,说:“咱们领着人进我们大院,或许漏个空子 人们能钻进地洞。”
人像赶牛羊一样赶着人群。小兰和张老先生在前头领着路。刚进了牛家 大院,忽然村外传来了密集的枪声,接着,乡亲背后的鬼子立即向村口反扑而去, 押解人群的仅剩下二十几个鬼子。小兰估计到,这可能是八路军的援军已到。 她更加镇静,一个一个和乡亲们咬着耳朵说:“进了我们院,一切听我指挥。”
果然是八路军的援军到了。八路军接到金凤、玉竹的情报,立即挥师东回, 可他们晚了一步,敌人已经占领了牛家村。他们和敌人在村口接上了火,双方打 得热火朝天,难分胜负。
大岛站在村中央的大井台上,一边声嘶力竭指挥部队顶住八路,一边命令部 下将村民赶进屋里,防止他们逃跑。
八路军越攻越猛,鬼子渐渐向大井台退缩。大岛向八路军发出了通牒:“立 即停止进攻,否则将村人全部处死!”
八路军的火力渐渐减弱了下来。他们担心敌人真的孤注一掷,拿乡亲解气, 便派人进村和鬼子交涉。可是狡猾的大岛一边应付八路军,一边命令部队杀死 集中在牛家大院的全体乡亲,然后向阴灵沟撤退。
牛家大院站满了荷枪实弹的鬼子,不断用枪托戳着乡亲,把他们赶进了小兰 的屋。大院四周的墙上,也架起了机关枪,旁边放满了子弹,枪口一律朝着小兰 屋的窗口。看得明白,鬼子要进行一次血腥的屠杀。
小兰和张老先生早就移开了后墙的大柜,紧张地往洞里运送着伤员,小兰边 扶着伤员进洞,边向前边喊:“快点进,鬼子马上要扫射了。”
村民们一拨一拨进了小兰的屋,都争着要进洞。一时,洞口堵得满满的,连 一个人也进不去了。这时,一个鬼子也挤进来,来回窥视着什么,把小兰大大吓 了一跳,正好洞口被阻塞的人群堵住了,鬼子才没有发现。这倒是提醒了小兰, 如果把村民都藏进了洞里,鬼子一看屋里没人,发现了洞口,即使藏进洞里也活 不成啊!洞外,必须留下人作掩护,才能保护洞里藏着的生命。立即,一个关乎 生与死的题目横在了小兰的面前。谁进洞?谁在屋里掩护?该如何决定和选 择?进了洞当然会保住生命,留在屋里,就只能当敌人的靶子,小兰立即成了生 死判官。
张老先生在这生死关头,大声喊道:“谁也不许挤,先让年轻人和娃子们进洞,老年人都留在洞外!”
这简直和小兰的心思不谋而合,是的,应该让年轻人留下打日本鬼子,让娃 们都给大人们留个种子。
可是,人们已不顾张老先生和小兰的指挥,仍然拼命向洞里拥挤,劝告已经 没有任何效果。张老先生和小兰挤在了洞口,一边把着一个,一个当黑脸阎王, 一个当铁面判官,见了年轻人推进去,见了老年人就无情地拦在了洞外。两个人 的脸都被抓出了道道鲜血。在这生死关头,每个人都将人性暴露得十分真实,卡 在洞外意味着什么他们清楚,所以他们都失去了平时的耐心和礼节,张老先生和 小兰立即成了一些人的仇敌。
玉茭扶着妈妈被人拥在了洞口,张老先生一只长长的胳膊架住了玉茭妈说: “不要进洞了,和我一起走吧!”
“好,福来走了,我们一起追他!”这位善良的老人哭着,抱住了张老先生。玉 茭也失声哭道:“妈,我陪您!”
小兰拦住了王奶奶,眼泪汪汪地求告说:“王奶奶,不要进去了,都挤进洞里, 鬼子发现,谁也活不成啊!”
王奶奶捋了捋额边的白发,说:“小兰,我知道,我是看我的孙子和儿子进去 了没有。”
“王奶奶,他们早进去了,您放心吧!一会儿我陪您上路!”小兰恳切地说。 “不行,洞是你们家的,你应该进去!”王奶奶硬要把小兰和身边的路娃推进洞里。小兰身体虚弱,一闪身就随着人流进了洞。可是很快,她又沿着洞壁的空 隙挤了出来,重新和张老先生维持着秩序。
牛老栓隔着人群喊:“小兰,快领着路娃进洞,爹给你们作遮拦!” 村子里的枪声更加密集,鬼子不断在窗外嚎叫呐喊,把最后几个人赶进了小兰的屋子。鬼子想挤进去看看,张老先生和牛老栓一齐扛住了门板,生怕鬼子进 屋发现地洞,同时挨排站在窗前,挡住了鬼子的视线。
“哗啦啦”一梭子弹射进了屋子,牛老栓倒了下去,小兰喊了声“爹”就扑到了 窗口,继续用身体去遮拦鬼子的视线。此时,院外四周架着的十几挺机关枪像发 了疯一般喷起了火舌,子弹打破了所有的窗户,打塌了窗台土墙,屋子里的人纷 纷倒在了血泊之中。子弹射来的刹那间,张老先生高大的身躯晃了几晃,随即倒 在了小兰身边。很快,尸体横七竖八倒下了一片,压在了小兰身上,把洞口严严 实实遮住了。接着,牛家大院成了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