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后学元真子董德宁注
圣贤伏炼章第一
惟昔圣贤,怀玄抱真。服炼九鼎,化迹隐沦。含精养神,通德三元。津液腠理,筋骨致坚。众邪辟除,正气长存。累积长久,变形而仙。
津液,一本作精溢。腠,音湊。緻,音智。辟,音壁。累,音垒。
夫神仙之道,须仁人君子力久功深,方可成就。故惟昔之圣贤者,怀其玄妙之道,抱其真一之精,降服先天之元气,烹炼九转之火符,变化其旧染形迹,隐沦其日新玄机,含养精神于二气之内,通达道德于三元之中,然后津液盈于腠理,筋骨壮而緻坚,运火以辟除众阴之邪,炼神以存养正阳之气。积功累行以长久,变形化质而登真,则名列青编,而身归碧落矣。腠理,皮肤之间也。
忧悯后生,好道之伦。随傍风采,指画古文。著为图藉,开示后昆。露见枝条,隐藏本根。讬号诸名,覆谬众文。学者得之,韫椟终身。子继父业,孙踵祖先。传世迷惑,竟无见闻。遂使宦者不仕,农夫失耘。商人弃货,志士家贫。
好傍,倶去声。露见之见,音现。覆,敷救切。椟,音读。踵,音塚。宦,音患。
圣贤既自得其道,而复忧夫后生好道之辈,无门径之可入,因而随傍其风采,指画其古文。作为经书,著成图籍,以开示于后学,可循流而溯源。但其立言发论,往往露其枝条,而乃隐其根本,讬号为诸般之名色,覆谬其众多之文辞。奈学者不察其旨趣,竟韫椟终身以守之,而子孙继种其先业,世代迷惑无见闻,以致宦者落职,农夫废田,商人遗弃其货,志士家道乃贫,此甚可伤焉,岂不惜哉!
吾甚伤之,定录此文。字约易思,事省不繁。披列其条,核实可观。分两有数,因而相循。故为乱辞,孔窍其门。智者审思,用意参焉。
易,音异。
魏公见学道之流,不得真诠,终世迷误,于是定录参同契之文,其字简约而易思,其事省少而不繁。使枝条既为披列,则核实自可观瞻。且其分两、权度而有数,因缘符合以相循,故又于下篇卒章,乃总撮为乱辞,以开其修丹之孔窍,而启其入道之门户也。倘智者有心于向学,宜用意审思而参详焉。谨按词乐之卒章,皆曰乱,如论语所谓关雎之乱,离骚所谓乱曰是也。盖乱者,理也。所以发理统章之意,而总撮其要也。今魏公谓乱辞者,殆取于此义耳。故下文之语意,其铺叙丹功,皆有层次,不似前二篇之参差互见焉。至于鼎器歌之一章,其脉络分明,工夫次第,而尤为精密,乃周易参同契之神髓,学者宜熟究精思,则自有得耳。
右(上)第一章
此章以古之圣贤,既自修炼飞升,而忧悯后生好道之辈,因著为图籍以开童蒙,岂意学者,不究根源,终世迷误,以致废时失业,而魏公甚为伤惜,乃撰录参同一书,文简事易,品节详明,而复于下篇,总撮为乱辞,以为入道之门径,则其垂教后人者深矣。
法象成功章第二
法象莫大乎天地兮,玄沟数万里。河鼓临星纪兮,人民皆惊骇。
万物之以气成形者,皆法象也。其气清成形而最大者,莫过乎天。其气浊成质而至大者,莫过乎地。易曰: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是也。
玄者,天之色也。沟者,渎也。玄沟,谓天河也。盖天河起于尾箕二宿之间,至柳星二宿之分,而界乎天中,不知其长之数万里也。然玄沟者,在天则谓之天河,在地即谓之黄河,总是一气相通,故喻之为玄沟也。若以丹道言之,则鼎炉阴阳相界之间,是也。
河鼓者,天河边之星也。汉书天文志,谓河鼓有三星,在牵牛之北,主军鼓及斧钺是也。星纪者,十二辰次各有名,其丑位乃星纪也。谓河鼓星之兵象杀气,而越次临于星纪之丑位,是应国家有军鼓之兴,其人民安得不惊骇哉。此喻炼丹之金火,起绪于丑艮之方,而鼎炉中之精气,乃自然运动而兴起矣。
晷影妄前却兮,九年被凶咎。皇上览视之兮,王者退自改。
晷,音轨。
晷影,日景也。妄,罔也。前却,犹升沉也。盖天地之阴阳调和,则雨旸时若也。倘使日景罔其升沉之晴旸,而常为阴晦之淫雨,则必有九年之水患矣。今炼丹之火候,若罔知进退之度,则其九转之火功亏缺,而阴多阳少,乃有水滥之咎,犹尧之有九年洪水之灾也。金丹四百字序曰:“水铢多则滥”是也。
皇上,君也。王者,臣也。丹道以神为君,以气为臣。今火候差错,有水滥之愆,须元神巡视其过失,则元气自然退而改正,犹舜之命禹治水,禹则疏通九河,改父鲧之过,而其功乃成焉。又铅汞亦谓之君臣,以铅制汞,亦是君御其臣之道也。
关键有低昂兮,害气遂奔走。江淮之枯竭兮,水流注于海。
键,音件。关键者,户钥也。所以固止其门户。中篇第一章,所谓乾刚坤柔,配合相包。此即天地之关键也。假使其低昂不固,则有泄气之害,天地岂能长久哉?今修丹之鼎炉,其门户关键之处,若低昂不齐,封固不密,则害于其气,而有奔走之患矣。
江者,其源出于西之岷山。淮者,其渎绕于南之扬州。而其水俱入于海也。然水乃气之所化,是以运转无穷尔。今鼎炉之关键不固,则其气走泄,而水乃枯涸,犹江淮之水,流注于海,若无气以运化,则其源流亦应竭矣。金丹四百字序曰“火数盛则燥,”是也。复命篇曰:“铁锁金关牢固守,河车运动结丹砂。”亦此义也。
天地之雌雄兮,徘徊子与午。寅申阴阳祖兮,出入复终始。循斗而招摇兮,执衡定元纪。
徘徊,音裴回。复,扶候切。元,当作七,乃字体相类之误也。
雌雄,喻阴阳,谓天地之阴阳二气也。徘徊,不进之貌。子者,乃地之中,为阳生之始,阴极之终也。午者,乃天之中,为阴生之首,阳极之尾也。言二气运行至子午,则其势必徘徊不进,以交易其阴阳之气也。今人谓子午二时之分刻,乃长于他时者,即此之义。故曰:天地之雌雄兮,徘徊子与午也。
寅者,乃天地之东,阳气自此畅发以出也。申者,乃天地之西。阴气由此收敛以入也。言二气之出入,其寅申为宗祖之方,而迭运往来,终则复始,如环之无端,故曰:寅申阴阳祖兮,出入复终始也。
然阴阳为天地之气,而日月为阴阳之精,今所言阴阳之出入者,是日月之运行在其中矣。北斗七星,其一至四为魁,亦曰璇玑。其五至七为杓,亦曰玉衡。招摇者,斗杓端之星也。一说,北斗之第八星曰玄戈,第九星曰招摇,皆尽于旗,树之以前驱也。文选所谓“建玄戈,树招摇”是也。七纪者,二十八宿也。左传曰“二十八宿四七”,故曰七纪,是也。言雌雄之徘徊,阴阳之出入,乃循依斗之招摇,执持杓之玉衡,而指运乎周天,以定二十八宿之躔度,则其卷舒转旋,庶无差忒也。故曰:循斗而招摇兮,执衡定七纪也。
然丹道以天地为鼎炉,而子午寅申者,亦鼎炉中之方位,其运火之法,亦徘徊于子午,而出入于寅申也。又天以斗为机,而人以心为机,今炼丹以心而运用火符,犹天以斗而转动气化,故天道与丹道,初无二理,学者宜深察之焉。
右(上)第二章
此章言天地造化之道,以喻鼎炉法度之象也。盖修丹以鼎炉为体,而药物为用,其火候为法,三者俱备,则道可尽矣,故于此发明之。
升熬于甑山兮,炎火张设下。白虎唱导前兮,苍液和于后。朱雀翱翔戏兮,飞扬色五彩。
甑,子孕切。和,去声。
熬者,即上篇第九章所谓熬枢,今喻鼎器也。甑山者,谓炉灶也。言升鼎器于炉灶之上,而其下以炎火张设之也。白虎者,金精也,即铅也。苍液者,木液也,即汞也。言用真铅唱之于前,而以灵汞和之于后也。朱雀者,火精也。五彩者,鼎中备五行之气也。言火符之进退翱翔,其飞扬之色,而现五彩者也。
遭遇罗网施兮,压之不得举。嗷嗷声甚悲兮,婴儿之慕母。颠倒就汤镬兮,摧折伤毛羽。
嗷,音敖。
白虎苍液二者,封固于鼎器之中,犹如罗网之罩压,而不得放逸奋举也。其被朱雀之火烹炼,则内之声气嗷嗷,如婴儿思慕其母而悲啼也。然二物之在鼎炉中熬炼,则自然改换其形状,此犹鸟兽之就汤镬,而摧折其毛羽之象也。
漏刻未过半兮,鱼鳞狎鬛起。五色象炫燿兮,变化无常主。潏潏鼎沸驰兮,暴涌不休止。接连重叠累兮,犬牙相错距。形如仲冬冰兮,瓓玕吐钟乳。崔嵬而杂厕兮,交积相支柱。
鬛,音猎。炫,音眩。潏,音聿。沸,音费。累,音垒。距,臼许切。瓓玕,音烂干。崔嵬,音催危。厕,音次。鬛者,豕马之领毛也。谓白虎苍液,被朱雀烹熬,而漏刻未过一半之顷,则其形象如鱼龙之鳞甲,豕马之毛鬛,而狎玩以兴起也。炫燿者,火光明也。谓鼎中备五行之气,故其光明炫燿,以变化五彩,而无一定常主之色也。潏潏,水流貌,言铅汞在鼎中煎炼,其势如水之涌沸,而奔驰无休止也。距者,鸡距也。谓其形象接连叠累,如犬牙鸡距之相交错也。瓓玕者,美石次玉也。钟乳者,乃药名,产于铜坑中,其状如鹅翎管,而色白下垂也。谓药物凝结于鼎中,其形如仲冬之冰柱,而上下交错,有瓓玕钟乳之象也。崔嵬者,石戴土山也。厕者,杂也。言其结聚之状,如山之土石棱层相杂,而交积支柱于鼎中也。然此节虽言外象,而内象亦是此理。盖丹法以外比内,以内比外,而交相为喻者也。
阴阳得其配兮,淡泊而相守。青龙处房六兮,春华震东卯。白虎在昴七兮,秋芒兑西酉。朱雀在张二兮,正阳离南午。三者俱来朝兮,家属为亲侣。
淡,同澹。华与花同。朝,音潮。
中篇第一章曰:“阳禀阴受,雄雌相须“此即阴阳得其配也。道德经曰:“见素抱朴,少私寡欲”此即淡泊而相守也。盖谓修炼之功夫,当阴阳相配,澹泊自持,须慎守而勿失其道也。
周天二十八宿,分布于四方,其东方之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谓之青龙。其北方之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谓之玄武。其西方之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谓之白虎。其南方之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谓之朱雀也。故此青龙者,是东方之物,而房乃东方之宿,六指房之度数,其在时为春,在物为花,在卦为震,在方为东,在辰为卯,故曰:青龙处房六兮,春华震东卯也。
白虎者,是西方之物,而昴乃西方之宿,七指昴之度数,其在时为秋,在物为芒,在卦为兑,在方为西,在辰为酉,故曰:白虎在昴七兮,秋芒兑西酉也。
朱雀者,是南方之物,而张乃南方之宿,二指张之度数,其在时为夏,居于正阳,在卦为离,在方为南,在辰为午,故曰:朱雀在张二兮,正阳离南午也。
三者,谓青龙白虎朱雀也。来朝者,谓朝于北极之宫。在丹道为鼎炉之中也。言青龙白虎朱雀之三物,俱来朝会于鼎器之中,犹家属亲侣,而共居于一宅之内,故曰:三者俱来朝兮,家属为亲侣也。
所谓六七者,乃水火之成数。二者,乃火之生数。不过有取于一水二火之义,不必执泥也。
本之但二物兮,末而为三五。三五并为一兮,都集归二所。治之如上科兮,日数亦取甫。先白而后黄兮,赤黑达表里。名曰第一鼎兮,食如大黍米。
治,平声。
夫一气之初,乃化而为水火,始生形也。再化而为金木,则成质矣。关尹子曰:升者为火,降者为水,欲升而不能升者为木,欲降而不能降者为金。木之为物,钻之得火,绞之得水。金之为物,击之得火,镕之得水。金木者,水火之交也。今魏公有取于此义,以为丹道之龙虎,乃属于金木,而其本来之初,实只水火二物而已。故曰:本之但二物也。三五者,水一火二则为三,土则为五也。又金水合处而为一,木火为侣而为一,而土自为一,统合之则为三也。而三者具,即是五行全,故曰:末而为三五也。
一者,一气也。二所者,乾坤鼎器也。言此三五者,须烹炼调合,复併为一气,而都归于乾坤鼎器之中,乃用治火符,如上文所言之科条,而依法以炼养之。其用工夫之日数,则有取于甫字之十月也。但金木即铅汞也。而铅汞之色,其本来青白,得火煆之,则变而为黄,故谓先白而后乃黄也。
赤者,火之色也。黑者,水之色也。言烹炼以水火之气,而通达于鼎炉之表里也。然如此之修治,乃炼丹第一鼎之法度,而其迹甚微眇,故谓如食之黍米大也。
此节与前节,乃重申上文之义尔。
右(上)第三章
此章言修丹鼎炉中之造化,其药物逐时而变现形状。是龙虎朱雀之三五者,乃併合为一,而都归于鼎炉二所之中。此五行俱入中央,以结成大药,故谓修炼第一鼎之法度也。
自然之所为兮,非有邪伪道。山泽气相蒸兮,兴云而为雨。泥竭遂成尘兮,火灭化为土。若檗染为黄兮,似蓝成绿组。皮革煮成胶兮,粬糵化为酒。同类易施功兮,非种难为巧。
檗,音伯。组,音祖。糵,音孽。易,音异。
此言修炼之道,乃出于自然之所为,非矫揉邪伪之可比,故其征验之神化,若山泽之气上蒸,即兴云而为雨也。如泥竭之成灰尘,由火灭而化土也。若染黄之用檗皮,成绿组之用蓝靛。而皮革煮之以成胶,粬蘖化之以为酒,此皆同类之物,故易于施功也。倘然非种之类,则难于为巧矣。悟真篇曰:“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在希夷合自然。”此之谓也。
惟斯之妙术兮,审谛不诳语。传与亿世后兮,昭然自可考。焕若星经汉兮,昺如水宗海。思之务令熟兮,反覆视上下。千周灿彬彬兮,万遍将可覩。神明或告人兮,心灵乍自悟。探端索其绪兮,必得其门户。天道无适莫兮,常传与贤者。
谛,音帝。昺,同昞。适,音的。
惟斯金丹之妙道,参同之玄言,乃天地同其化,日月合其神,是最为审详谛悉,而并无虚诳之言语者也。故虽传于万世之后,亦昭明而可考據。焕然若日星之经天汉,昞然如流水之宗沧溟,但熟究深思,而反覆视其上下之义。千周万遍,则自然可覩其灿彬之文。或精诚感格,而神明相告矣。或力久功深,而心灵自悟也。夫然后大道之端绪可索,其还丹之门户可得耳。然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故传斯道者,须无适无莫之心,惟求贤人君子,而方可授其道也。不然,传非其人,则授受者,均有谴焉,可不慎乎。
右(上)第四章
此章言大道出于自然,不假强为,故其效验如此其神尔。但是道也,虽经千万世,而道常不变,学者当熟究精思,真积力久,则自心灵神悟,而得其头绪矣。不可计岁月之短长,以致始勤而终怠。所谓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方为学道之人也。然授受之际,非人勿示,常与善人可也。又以上三章,其气本一贯,今分而为三者,乃欲清其层次,以按其节奏耳,读者审之。
鼎器妙用章第五
圆三五,寸一分。口四八,两寸唇。长尺二,厚薄均。
圆者,全也。三者,水一火二,合之以成三也。五者,土自为五数也。上篇第十一章,所谓“子午数合三,戊己号称五。”是也。言鼎器之中,乃圆全水火土之药物也。又三才五行,皆周全于其中,故曰:圆三五也。汉志曰:寸者,刌也。有法度可刌也。今丹书之言尺寸,亦当作法度解之。一者,一气也。言此三五者,其度乃一气之所分也。故曰:寸一分也。
鼎器乃贮藏药物,而容纳火符,是以有其口也。则四象具其内,而八卦列其外,故曰:口四八也。两者,两仪也。谓鼎既有口,必有其唇,而上下两唇者,其度以象两仪也。故曰:两寸唇也。
长者,常也。二者,二气也。言鼎器中之常度,乃二气之往来也。故曰:长尺二也。气之轻清而浮者,为阳为薄。气之重浊而沉者,为阴为厚。言鼎中之二气,其阴阳浮沉相均平也。故曰:厚薄均也。自此以至终章,谓之鼎器歌焉。
腹齐三,温坐垂。阴在上,阳下奔。首尾武,中间文。
腹者,身腹也。三者,上中下也。谓安立鼎器之法,使鼎口齐鼎心,而鼎心齐鼎腹,则上中下三者,通身均齐,而不偏不倚也。若在内养之道,所谓以眼对鼻,以鼻对脐,是也。
坐者,安其位也。垂者,示其象也。谓安炉立鼎之坐位,其垂象当温和平正,故曰:腹齐三,温坐垂也。
书洪笵云:“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此言其性之常也。今丹道之鼎器中,以水在于其上,而火奔于其下,乃阴阳之颠倒,是水火之既济,故谓之阴在上,阳下奔也。萧紫虚曰:“阴居于上阳居下,阳气先升阴气随。”是此之义耳。
子午者,阴阳之首尾也。卯酉者,阴阳之中间也。盖子为阳生之首,阴极之尾。午为阴生之首,阳极之尾,乃二气之交易,是以为武也。而卯酉为阴阳相均,寒暄各半,乃二气之平和,是以为文也。故谓之首尾武,中间文也。然此乃丹道天道,皆如是之理,不必远索他求耳。
始七十,终三旬。二百六,善调匀。
匀,音云。
三旬,三十日也。三十七十与二百六十合之,则三百六十日也,以应一年周天之数。彭真一所谓魏公欲谐偶成文,故分而言之,是也。盖入室温养之候,始于百日而立基,终至一年而圆足。但其间当时时检点,刻刻留心,倘稍有差殊,则丹为之不全矣。故温养之一年,须善为调和,而匀齐毋失也。
阴火白,黄芽铅。两七聚,辅翼人。
阴火者,金火也。而金之色白,故谓之阴火白也。黄芽者,以铅中藏银,用火烹炼之,则其色黄,而银乃芽,故谓之黄芽铅也。
两,即二也。二为火之生数,七为火之成数。两七者,谓阴火阳火也。人者,喻中宫之丹胎。以三才之位,则人居乎中也。言阳火阴火,一升一降,而相聚环绕,以辅翼其中宫之丹胎。故曰:两七聚,辅翼人也。
赡理脑,定昇玄。子处中,得安存。
赡,足也。赡理者,修治完足也。脑者,鼎器之顶也。玄者,玄牡也。谓修炼之功,使鼎脑足治固密,乃安定鼎器,以升降玄牡,自无走泄之虞也。子者,丹胎也。谓丹胎处于中宫,得玄牡之气以温养之,则自然安静而存居也。
来去游,不出门。渐成大,情性纯。
来去者,谓玄牡之气也。游者,周游乎上下四方也。门者,玄牡之门,即鼎器之唇口也。谓玄牡之气,来去游于鼎器之中,而不出乎玄牡之门。灵源大道歌所谓:元和内运即成真,是也。夫如是,其丹之法象,乃逐渐成大,而胎之情性,则日益纯粹也。
却归一,还本原。善敬爱,如君臣。
大道无非一气而已矣,自一气而化为三才五行也。今修炼之法,却以三五复归于一,是乃返本还原之道,其保护扶持,须拳拳勿失,如臣之敬君,而君之爱臣者也。
至一周,甚辛勤。密防护,莫迷昏。
一周,即一年也。谓入室温养之一年,其一日十二时中,无有间断,可谓辛勤矣。且最要慎密防护,不可使火候有差,而百刻之中,切忌昏迷,以乱其神明也。翠虚篇曰:“昼运灵旗夜火芝,抽添运用且防危。若无同志相规觉,时恐炉中火候非。”此之谓也。
途路远,复幽玄。若达此,会乾坤。
本篇第二章曰:“玄沟数万里,”岂非途路远乎。且修炼还丹,初非一年半载之功,便可成就,故其程期无定,惟观其勤怠何如尔。况大道复幽远而玄妙,未易窥其门户,而不可以一蹴就也。若能达乎此道者,会乾坤为鼎器,合坎离为药物,乃烹之炼之,则自然成功。阴符经所谓“宇宙在于手,万化生乎身。”是也。
刀圭霑,静魄魂。得长生,居仙材。
刀圭者,刀头圭角,谓些小之药物了。言霑服此些小之灵药,乃自然魄魂安,性定命固,则长生之道已得,而仙村福地,任其所居也。
乐道者,寻其根。审五行,定铢分。
乐,音效。铢,音殊。
乐者,喜好也。言好道之士,当寻大道之根源,以知其造化之理,审察五行之变化,以明其生克之机,定铢两以推分刻,则达其火候之法。此三者,乃修丹之枢要也。
谛思之,不须论。深藏守,莫传文。
谛者,审也。谓审思其道之真诠,不须多生议论,但藏守于心胸,而莫妄传于言文也。盖大道至简至易,虽愚昧者行之,亦立跻圣地,况明达者乎。然君子得之,固所宜焉,倘小人行之得效,是乃不善者蒙福矣,岂天道哉?所以魏公谆谆告诫之。而后世丹书,均体此意,其玄言喻语,乃不使佻薄之人窥其堂室,务须有志之士,勤苦究心,匪朝伊夕,则自然获遇真师,点破丹道。或心灵自悟,得其端倪,是乃天授之,而道终不负人也。道德经所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是也。
御白鹤兮驾龙鳞,游太虚兮谒仙君,受天图兮号真人。
一本无三兮字。
道成德就,功满上升,则御鹤驾龙,游于太虚之真境,谒乎太上之仙君,乃受天诏图箓,而位号真人矣。陈抱一曰:“丹成之后,白鹤龙鳞,在我之神通,自能变化,非出于外来也。世有不知修炼,以积功累行,可致神仙,而妄想成真,昼夜翘思,以待天诏。至有为妖魅所迷惑者,岂不自误哉!此诚至言也,学者宜省之。
右(上)第五章
此章谓之鼎器歌,乃备言修炼之次第,而总括三篇中之神髓也。故首言鼎器之法度,以及安炉立鼎之规模也。次言火符运用于鼎中,及行持功程之造化也。中言赡理鼎脑,升降玄牡,以返本还原,其丹逐渐成大也。复言炼养须防护谨密,而丹成可长生也。终言好道者,当寻究根源,深藏真要,莫轻传妄泄也。又言道高德厚,应天诏上升,而位号真人也。夫如是,则修炼之能事毕矣。
补塞遗脱章第六
参同契者,敷陈梗概,不能纯一。汎滥而说,纤微未备。阔略仿佛,今更撰录。补塞遗脱,润色幽深。钩援相逮,旨意等齐。所趣不悖,故复作此。命三相类,则大易之情性尽矣。
纤,音先。润,苦括切。仿佛,音纺弗。复,扶候切。
参者,三也。同者,通也。契者,合也。谓大易黄老炉火,而三者通合乎道也。然此三者,以三圣人之周易为主,故谓之周易参同契也。但魏公作此书者,敷陈大道之梗概,而又恐太泄玄机,是以未能纯一详尽,惟汎滥而叙说,其细微之旨,固未尝备悉也。而契中阔略仿佛之言,复忧后学者之难明,因更撰录上章之辞歌,以补塞其遗脱之处,润色其幽深之文,使三篇中之精义,乃钩援而相逮及,则其旨意自然等齐。庶几学人之所趣向,而不致于乖悖也。故复作此命三相类者,则其大易之情性可尽,而参同契之义可明矣。下文更言三之相类,并易之情性焉。按三相类之三字,而诸本有作五字者。俞全阳云:“三相类者,谓大易、黄老、炉火。三者之阴阳造化,互相似也。自彭真一画五位相得之图,而竟作五行之相类说了,沿袭至今,无有辨之者。然详其本篇下文有曰:“三道由一,俱出径路。”又谓罗列三条,枝茎相连,同出异名,皆由一门等语,则其为三相类,而非五相类,居然可见矣。又三相类之字,亦是参同契之义。盖三即参,相即同,类即契也。此俞氏之论,深得其当,故录之以告同志云。
大易情性,各如其度。黄老用究,较而可御。炉火之事,真有所據。三道由一,俱出径路。
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又曰:刚柔相推而生变化。此乃大易之情性,而化育流行于三才者,俱各如其法度而不逾也。故曰:大易情性,各如其度也。
黄帝曰: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而老子谓含德之厚,谷神不死。此黄老之学,宜用究根源,而相较以御治其身心也。故曰:黄老用究,较而可御也。
烹炼铅汞,修合金砂,是为炉火外丹,以点化其凡质。此非无稽之言,乃真有據之事也。故曰:炉火之事,真有所據也。
大易黄老炉火之三者,虽各出径路以成造化,而其本源,皆由于道之一门,故曰:三道由一,俱出径路也。
谨按炉火外丹,乃自古有之,至淮南王刘安,始盛传其事。今魏公亦并及之而不废,盖金汞炼成丹药,小可点化五金,而成黄白以助道,大可济益内丹,而补火候之亏缺,此诚为玄妙之物也。奈世人不明正道,不遇真诠,惟记纸上浮言,或听盲师妄语,于是烧炼凡汞凡砂,及五金八石之类,经年累月,耗火亡财,以致竭尽家产,妻子饥寒,或服食其药,以冀延年,而反致丧身失命,如此之类,载在简册,不可胜数。吕真人窑头坯歌云:“不知还丹本无质,反饵金石何太愚。”又古歌云:“无质生质是还丹,凡砂丹汞不劳弄。”此皆至言也。故无论内外之丹,总以无质生质者为真,有质生质者为伪,其余不必细辨。而世之好外丹者,既可以成金银以致富,又可以化凡体而成仙,所以贪者奔趣若狂,殊不知外丹之化黄白者,乃为助道乐施之资,非为济贪夫以存是道也。而其可以点内丹者,以内炼之士,至入室温养之一年,其中稍有失于调和,则火候有所亏缺,故用外丹以补助之耳。倘无此之物,但九年抱一纯粹,亦可补足其功,而不专藉乎此也。今人之服外丹者,其身中本无分寸炼养之功,而其柔脆之脏腑,岂堪胜任伏火之金汞哉?况又方非正方,药非真药,宜乎千举万败,促命夭年,何其自误,岂不惜乎?故学者当求至道,不可贪妄为之。然亦不宜因噎以废食,而遗弃其道也。但积功累行,而专事内养,庶可冀望,所谓内丹成而外丹就也。至哉言乎,而予注悟真篇正义,乃专言内丹之道,与参同契互相发明,学者宜参详之,则自然深造其妙矣。
枝茎华叶,果实垂布。正在根株,不失其素。诚心所言,审而不误。
茎,音恒。华与花同。
茎者,草木干也。谓大易黄老炉火之三者,虽俱出其径路,而却同由于道之一门,所以历久如常也。此犹草木之有枝茎花叶果实,而垂布于其外者,以其正本在于根株之发生,故能不失其平素之蕃茂也。然此所言三道之旨,乃本乎至理,出于诚心,是最审悉而不误者也,此重为申明以告诫之耳。
又道者,乃万物之本体,犹草木之根株,发而为枝茎,畅而为花叶,结而为果实也。故枝茎者,其阴阳交错,以象大易也。花叶者,其归根复命,以象黄老也。果实者,可用可食,以象炉火也。而此三者之来,俱出于根株之道体耳,其义亦通。
右(上)第六章
此章以参同契三篇之书,汎滥阔略,因更撰录补遗,以润色钩援,使旨趣不悖。而复言大易、黄老、炉火之三相类,乃殊途而同归,再引草木之根本生发,以证三道之造端,并诫后学此言非谬,可审而行之不误也。
自叙启后章第七
会稽鄙夫,幽谷朽生。挟怀朴素,不乐权荣。栖迟僻陋,忽略利名。执守恬淡,希时安宁。宴然闲居,乃撰斯文。
会,音贵。挟,音协。乐,音效。淡,同憺。希,同睎。
魏公生于东汉,名伯阳,号云霞子,乃会稽上虞人也。本高门之子,世袭簪裾,惟公不仕,隐居守素,乐道修真,不知师授谁氏,而得大丹之妙。及道成德就,乃复约周易,撰参同契三篇,以传行于世也,故谓会稽之鄙夫,幽谷之朽生。而挟怀朴素之质,不乐权荣之华,惟栖迟于僻陋,忽略于利名,执守我性中之恬淡,希望其时世之安平,宴然闲居而无为,乃撰斯参同契以成文也。然魏公道隆德盛,而犹以鄙朽自称,至人之谦晦如此夫。
歌叙大易,三圣遗言。察其旨趣,一统共论。务在顺理,宣耀精神。神化流通,四海和平。表以为历,万世可循。序以御政,行之不繁。
契中歌叙大易之道,乃准三圣人之遗言也。故考察其辞义之旨趣,一统其爻象以共论,务在顺从数理,更为宣耀其精神,使神化流通于天下,而四海乃得其和平也。易曰:“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此之谓也。且果能乎此道,乃表以为历法,则万世可循依而弗变也。序以御政治,则行之乃简易而不繁也。
此节言契中之叙易道,其效验有如此耳。
引内养性,黄老自然。含德之厚,归根返元。近在我心,不离己身,抱一毋舍,可以长存。
毋,音无。舍,音捨。
契中引内养性之学,乃出于黄老自然之道也,故含养道德之高厚者,乃归居其气于根,而返还其神于元,则百骸俱理,以证无为矣。道德经曰:“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據,攫鸟不搏。”又曰:“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此之谓也。然内养之道,乃近在于我之心性,而不离于己之身体,但将精气神三者,抱合而为一,执守而毋舍,则可以长生而永存矣。
此节言契中之引内养,其效验有如此耳。
配以服食,雄雌设陈。挺除武都,八石弃捐。审用成物,世俗所珍。
食,音寺。挺,徒鼎切。
契中配以服食之法,乃炉火之事有所據也。服食者,谓采取炼养也,故得其阴阳交结之玄,雄雌相须之妙。设陈其鼎炉,
采配以服炼,则武都之三黄应挺除,而山矿之八石当弃捐也。惟审悉其功用,乃烹炼以成物,是世俗之所珍贵者也。
此节言契中之配炉火,其效验有如此耳。武都,地名,乃产雄黄者。
罗列三条,枝茎相连。同出异名,皆由一门。
罗列三条者,谓上文大易内养服食,而三条之罗列也。
枝茎相连者,谓此三条之同出乎道,犹枝茎花叶果乃相连于根株之本也。故此三者,虽名异其名,而其实皆由于一门也。
此节乃总结上文之三道耳。
非徒累句,谐偶斯文。殆有其真,砾硌可观。使予敷伪,却被赘愆。命参同契,微览其端。辞寡意大,后嗣宜遵。
累,音垒。砾,音力。硌,音落。
参同契之书,三四五言以成章,而间及于散文。其措辞典雅,琢句精工,韵中用韵,机内藏机,洵为天壤间之至文也。然文以载道德,言以传真诠,故谓非徒累叠其句,而谐偶其文,殆有真玄之道,存乎其中耳。是以外虽砾硌如石,而内却有美可观者也。且使予有敷伪之言以欺世,则却被其赘愆而自取之焉。今命谓参同契,但细察其端绪,则辞虽寡而意甚大,后有嗣继吾道者,宜遵守而勿失之也。
此节乃魏公于终篇,而叮咛以告后学,可谓至深切矣。
委时去害,依讬丘山。循游寥廓,与鬼为邻。化形而仙,沦寂无声。百世一下,遨游人间。敷陈羽翮,东西南倾。汤遭阨际,水旱隔并。柯叶萎黄,失其华荣。吉人相乘负,安稳可长生。
一下,或作而下。汤遭,或作尧汤。阨,或作厄。吉人相乘负,作各相乘负。安稳可长生,作安稳长生。姑备录之,以俟订正焉。
俞全阳曰:此乃魏伯阳三字隐语也。委与鬼相乘负,魏字也。百之一下为白,白与人相乘负,伯字也。汤遭旱而无水为易,阨之厄际为阝,阝与易相乘负,阳字也。魏公用意,可谓密矣,此俞氏之言也。
今予味此十六句之文,其中所藏者,似不止此三字,且本文之字,亦有差谬,然其大意,总谓成道作书之旨也。而终未能得其确切,故不敢强解以误于人,俟他日功圆道备,庶几茅塞稍开,而再为补解可也。
右(上)第七章
此章与前章,或谓是契中本文,或谓乃魏公自序,而总难以核实,是可不必深求也。但此章魏公自述其修养之素,并作契之由,而历叙大易、黄老、炉火,三者之功效,虽乃各异其名,而实同出于道之一门,以重申上章之义耳。又复言此书谐偶成文,非为观美,欲学者细览其端,而同证大道。末更作隐语玄言,以括其姓名,及成道作书之旨也。
参同契者,辞隐而道大,言微而旨深。列五帝以建业,配三皇而立政。若君臣差殊,上下无准,序以为政,不致太平。服食其法,未能长生。学以养性,又不延年。至于剖析阴阳,合其铢两,日月弦望,八卦成象,男女施化,刚柔动静,米盐分判,以易为证,用意健矣。故立为法,以传后贤。推晓大象,必得长生,强己益身。为此道者,重加意焉。
食,音寺。析,音昔。施,去声。
盖谓参同契之书也,辞虽隐微,而其道广大。言固微眇,而其旨渊深。故道并列于五帝以建大业,德配合于三皇而立政治,诚可谓道之尊,而德之贵者也。倘若君臣殊差其理,而上下无准其规,则施于为政,不能致其太平。而配以服食,未能得其长生。乃学之以养性,总亦不延年。所谓与道乖殊,违天背元之故也。至于契中剖析其阴阳之机,配合其铢两之数,日月弦望之盈亏,八卦成象之变现。坎男离女,而施化其精气。阳刚阴柔,则动静以有常。此犹如米盐之青白攸分,而总以周易为之考证也。其措辞用意,是谓雄健矣。故立论建言,以为法度也。用以传于后贤,而推晓其大象,则庶几长生之道可得。而强己益身,何足多哉!其欲为吾此道者,当重加意而深究之焉。按俞全阳曰:善乎施栖真之说曰“古人上士,始也博览丹书,次以遍参道友。以道对言,所参无异论。以人念道,所师无狂徒。后之学者,岂可谓口诀不在纸上,而竟不留念哉?若曰:我自有师传密旨,其言药物火候,乃古今丹书之所无。而参同契之所不言,则亦妄人也已矣。旨哉斯言,盖修养之书,自参同契作,学人始知大道之源。及悟真篇出,志士方明内养之秘,嗣后石真人之还源篇,薛真人之复命篇,泥丸翁之翠虚篇,玉蟾翁之紫清集,萧紫虚之大成集,乃相继以出,而修炼之书,无以加矣。其余诸丹书,虽亦有可观之处,而总不及此数书之纯粹精也。是故学道之人,先须修德行仁,以祈天祐。坚心苦志,以尽人事。然后诚求师友,精究丹经,再加勤久修持,则自然大道可期,而神仙可成也。魏公曰:“学者加勉力,留念深思惟。至要言甚露,昭昭不我欺。”吾侪当三复思之。
右(上)第八章
此章或谓契之赞序,或谓注之后序,然皆不可考也,但乃其旧而已矣。以参同契之书,为言微而旨深,配列三皇五帝之道,以治国治身者也。若不能循其法度,而差殊无准,则政治内养服食之三者俱废矣。至于书中阴阳施化之机,易象流行之道,总以周易为印证,而传之于后贤,以洞晓夫修身养性之理,故学者宜究心焉。
周易参同契正义 卷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