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被窗外的鞭炮声和嚷嚷声吵醒时,嫣然正做着美梦。
梦里她身穿一条白色吊带裙,正在参加闺蜜的婚礼,恍惚间,一位身量修长、面容清秀的男子正缓缓朝她走来,轻柔的音乐流淌在空气里,金色的阳光照射在他柔软又有质感的米色外套上,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嫣然被那光芒炫得迷醉。他嘴角带笑,一步步地朝嫣然走近,那张英俊的脸越发的清晰,嫣然的心跳加速,身子幸福地颤抖着……
“噼噼啪啪……”
听不见!听不见!我听不见!嫣然蒙上被子,很努力地进行精神催眠,可是他显然不配合,身影消失了。
好不容易放寒假睡个懒觉,关键还做着美梦呢,这大清早的被吵醒算个什么事儿。嫣然闭着眼睛怄了半天的气,极不耐烦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敞开喉咙叫道:“妈,外边儿怎么回事!”
“今天你张叔嫁女儿,你快起来我们去看看热闹!”
每年春节,云凤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很多人都将会参加一种活动,这类活动有两个主角,参与者涵盖老爹老妈、七大姑八大姨、同事领导、楼下的大爷大妈甚至路人甲乙丙丁;这类活动传承千年,颇具“持久战”风格;这类活动融悠久历史和优良传统于一身;这类活动形式各异,中西文化完美融合………
一般,世人将这项活动称之为“婚礼”。看来是一年一度的“婚礼季”又开始了。
“结婚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有,家家都一个样。你总是去瞎凑热闹。”说着又准备蒙上被子。
“诶诶诶,不一样,不一样,隔壁王婶儿说今天这是传统婚礼,你没见过的,里面讲究可多了,赶紧的,你去好好看看,学习学习,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呢。” 嫣然妈笑眯眯地说着,并一个健步上来把刚要被嫣然蒙上的被子扯掉。看嫣然已再无睡意,便哼着小曲儿心满意足地洗漱去了。
“这种不用说也知道是做秀的,哗众取宠罢了。算了,反正也睡不着了,去看看也不吃亏。”嫣然满脸的不高兴,边穿衣服边嘀咕。
嫣然摇摇摆摆地晃进卫生间,懒洋洋地洗漱完,随手套上一件衣服,就走到客厅,却发现妈妈还在美滋滋的涂口红。
“妈,又不是你结婚,你瞎捣鼓个什么劲儿。你到底还走不走了?”
“走走走,马上就好,”嫣然妈边说边朝嫣然走来,看到嫣然的一身行头,脸色一下就变了,拉得老长。
“你怎么回事,穿成这样你也好意思出去见人,你赶紧去给我换了。”
“我又不是新娘子,穿成这样怎么了?我舒服我乐意!”
嫣然妈的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要说出口的骂人话立马给吞了回去,笑眯眯地看着嫣然。“乖乖,快去把自己给倒拾倒拾,还早呢,来得及。还有,昨天我给你买的那条红裙子记得穿上。你好不容易才出去一趟,到是给我长长脸啊!”
嫣然一头雾水,盯着妈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嫣然妈“邪魅”的一笑,催促道:“别盯我了,快去吧宝贝!”
听着老妈越来越温柔地语气,嫣然觉得她的声音就像天蚕丝,把她裹了个透心凉,禁不住老妈的万般催促,嫣然鬼使神差地走进卧室去化妆了。
二
高跟鞋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隔壁王婶儿刺耳的声音隔着大门就传了过来“哎哟,我说嫣然、嫣然妈,你们好了没有啊,我都等不及想去看新娘子和林……”,一语未了,门咔的一声就开了,王婶儿差点被吓得摔倒,嫣然妈赶紧拉了她一把,自己也迅速走出房门,把门关好,并确保嫣然没有顾暇她们。
“嘘,小点声,别暴露了,我好不容易把她搞出去,你可别给我出岔子。”嫣然妈小心翼翼地说。
“好的,我都安排好了,就等嫣然了……”王婶儿伏在嫣然妈的耳旁低语着,说着两人都露出了的微笑。
王婶儿是云凤镇著名的“红娘”,她是嫣然家的邻居,能说会道,嘴巴像沾满猪油,尽是一口流利夸人赞语,她总是游走在未婚男女之间,给人张罗对象,哪家有年轻的姑娘、年龄、家世、在哪儿工作,她比查户口的都清楚。嫣然不喜欢王婶儿,因为王婶儿总喜欢拉着妈妈说些闲言碎语,所以听到她的声音她也没多大兴趣。
嫣然秉着“不化妆就不化妆,要化妆就得全套”的原则画了个精致的妆容,换上老妈买的小红裙,踩上小高跟,宛如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袭红裙衬得脸红红的,一头柔顺的长发顺势垂到腰间。一直站在门口观察她的两位老人都频频点头以示满意。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起走出家门。
三
清晨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暖意,整个小镇上空的雾气被光线穿透而过,撕裂成成条的水雾,转瞬又消失不见。刚到张叔家,嫣然就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一个劲儿地朝人群中挤去,只为看得更清楚些,全然没有发现两个老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见新娘足登绣履,腰系流苏飘带,下着一条绣花彩裙,头盖一边长三尺的正方形红巾;花轿是一架四人抬的轿子,轿身被红幔覆盖着,上面穿插着龙凤呈祥四个大字,四角挂着丝穗。
位于花轿前,迎亲队伍中的一些东西引起了嫣然的兴趣,她正准备回头问妈妈,早已找不到妈妈和王婶儿的身影。她想从人流中退出来,可前后左右早已挤满了人,完全没有多余的余地。她索性不管,安安心心地看热闹。
“不知道花轿前那都是些什么,好有趣的样子。”嫣然自言自语道。
“那个呀,是旗锣伞扇,为了让迎亲队伍更热闹更壮观的。”身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慢吞吞地解释道。
“这样啊,好好玩儿的样子……”
“嘭!”不知谁点燃了嫣然身旁的烟花,顿时,火红的烟花漫天四射,天空立马出现了“百年好合”字样,嫣然合上双手沉浸在美丽的烟花与幻想之中,全然没有察觉危险正在慢慢靠近。
四
一切准备就绪,迎亲队伍该启程去新郎家了。
在密集的烟火声与人们的呐喊声中,花轿缓缓前行。当人群稍稍松懈,嫣然一睹到骑在马上的新郎的“芳容”,他戴着状元帽,胸前系着一朵大红花,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喜悦。一路上,市民纷纷拿出手机抓拍,新郎也大方地朝人们挥手致意。
为了增添一份喜庆,迎亲队伍一直绕着小镇走了一圈才回到了新郎家,嫣然想多看看这传统婚礼,跟了迎亲队伍一路,一直到了新郎家。
此时,只有在古装剧中曾看过的一幕上演了。新郎家大门中央放着一个火盆,格外引人注目。嫣然正盯得出神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穿着红红的旗袍,扎着两个小辫子,上面还各别了一个蝴蝶结。更奇怪的是她手里拿着两个小橘子,径直向花轿跑去,她把橘子递到新娘手中,新娘摸了摸小橘子并给了她一个小红包,她才高高兴兴地跑开了。随后,一位德高望众的长辈牵着新娘向屋里走去,在新娘跨过火盆时,嫣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新娘的裙子被烧坏了,不过还好未能“如她愿”,新娘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进门了。
正厅里,新人的爸妈并排而坐,正等待着。新人来到父母面前,拜堂开始!司仪大声叫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齐入洞房!”现在,很多人觉得下跪是陋习,但嫣然一直觉得,拜父母是美德,拜对象是尊重。她喜欢这样的婚礼。
在大家的欢呼声和喝彩声中,新人被送回了新房。大家都准备跟着主人去院子里喝酒助兴。嫣然也随着人群散去,准备去吃这许久未吃过的小镇酒席。
就在这人挤人散去的瞬间,一只手慢慢地朝嫣然的屁股伸去,在上面轻轻地摸了一下。
“哎呀!”嫣然大叫着转过头去。一张邪恶扭曲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对着她淫笑着。人多的时候互相踩到是常有之事,大家都没在意。嫣然赶紧往前面稍稍移动了几步,与那个人隔开了,可没过多久,那个人就又走到她的身后,把手一直放在她的屁股边摩擦。
“你最好别动,我可有刀。”邪恶男凑到她旁边小声的说道。
嫣然害怕了,可人太多,她根本没办法出去,她也不敢叫出来,她害怕,此时空气都静止了。她只能在心里祈祷着人群能快点散去,可今天婚礼看热闹的太多了,新郎家门口的这条路春节期间又只允许单边通行,人群散去显然还需要些时间,而人们还沉浸在这场新颖的婚礼之中,不可能会发现自己的异样。嫣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另一边,嫣然妈和王婶正焦急的互相抱怨。
“也不知道林然去哪儿了,我不是让他在下面等着吗?”王婶儿正百思不得其解。
“看看你干的好事儿,人呢?这都快下午了。”嫣然妈摊开手不屑地说。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们家嫣然呢,不也被你看丢了吗?你说说,你说这事给办得,真是,我没收你媒钱就不错了,还好意思埋怨我。”王婶儿自然也毫不示弱。
“你还要媒钱!真是的,耽误我时间。”嫣然妈满脸的嫌弃。
此时,嫣然站在那里如坐针毡,汗水大滴大滴的从额头冒出来,她只盼望着人群能早点散去,她能逃离这个魔鬼。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嫣然的手,并顺势把她拉到自己身旁。
“嘿,是你啊,好久不见,我们去前面的奶茶店坐着叙叙旧吧。”一位面容姣好的男子边说边给嫣然递了一个眼神,又看向那个男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等嫣然回过神来,男子就拉着她逃离了人群,来到了奶茶店里。
五
坐在奶茶店里,嫣然仍然惊魂未定,一个劲儿地发抖。
“来,喝杯热饮暖暖。”男子边说边递给嫣然一杯热奶茶。
“今天……今天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嫣然颤颤巍巍地感谢他。
“没关系,以后遇到这样的变态一定不要害怕,你可以向旁边的人求救啊,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男孩似乎还处于气愤当中。
“可是他说他有刀,人那么多,要真是精神有问题的话,我怕他伤到别人。”
“傻姑娘,那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人不成,要不是我看你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被他欺负?”说着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嫣然的双腿上。
“还有,以后去那种人多的地方不要穿这么短的裙子,况且你又长得这么漂亮。”
嫣然低下头,脸微微泛红,她用余光瞟了小然一眼,被小然英俊的脸庞吸引。“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虽然说得是女人,但用来形容他也毫不违和。想不到这小小的云凤镇,会有这样标致的大帅哥。嫣然眼都直了。
她炽热的目光引来四目对望,两人都迅速低下头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太阳渐渐褪去了它的光泽,只留下一缕暖暖的光辉,透过玻璃窗静静地照在两人身上,安静而美好。
“我该回去了,我妈该着急了,谢谢你的外套。”嫣然边说边从椅子上站起来,并把外套递给男子。
“哎呀,糟了!”男孩拿着外套冲了出去,留下嫣然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还没来得及问他名字呢……”嫣然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嫣然失望地自言自语道。
六
嫣然茫然地走出奶茶店,往家里走去。
马路尽头,王婶与嫣然妈站在路旁焦急万分,直跺脚,不停地朝远处张望。
“我说她王婶,你说这俩孩子跑哪去了,都这么晚了,电话也打不通。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嫣然妈率先打破了宁静。
“我也纳闷呢,怎么两个都不见了。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们再等等。”王婶儿握着嫣然妈的手安慰道。
正在两人唉声叹气时,远处传来了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王婶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我来晚了,刚……刚碰到点儿麻烦,耽搁了。”小伙儿小跑着来到王婶身边,气喘吁吁地说。
“这孩子,去哪了,没大事儿吧,看给你累的,慢慢说。”边说边一个劲儿的拍他的背。
“没事了,让你们久等了,这位想必就是嫣然妈妈吧,嫣然呢?”说着四下张望了一番。
“这孩子,不知道又跑哪儿疯去了,刚刚还在一起看婚礼来着……”嫣然妈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一边朝远处不停地看了又看。
“没关系,我们再等等吧。婚礼挺好看的,多半是忘了时间。”男孩儿安抚道。
……
远处的红点越来越近,嫣然妈睁大了眼使劲看,确定那就是嫣然。
“回来了!回来了!在那儿。”嫣然妈说着高兴地朝远处指了指。
近一点,再近一点,终于来到眼前。
“臭丫头,你去哪儿野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等你多久了。”嫣然妈快步走上前去,在嫣然耳边不停地唠叨。
“你管我……”嫣然极不耐烦地边说边抬起头,却被眼前人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快过来,这是我托王婶儿给你介绍的对象。今年刚毕业,还是你师哥呢!”嫣然妈边说边把嫣然往男孩儿旁边拉。
王婶儿趁机附和道“对啊,嫣然,这是林然,你们的名字里还都有个然字呢,可真有缘分,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吧。”,说着又转向林然,“小然,这就是嫣然,怎么样,王婶儿没骗你吧,可漂亮了。”
“对啊,好漂亮。”小然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笑眯眯地说道。
嫣然低下头,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没想到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刚刚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大帅哥,竟然是老妈悄悄给自己安排的相亲对象,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嫣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瞪大了细看,确认自己没有认错,羞涩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感觉自己尴尬得都能把地抠出个洞出来。两位老人心满意足地悄悄离开,留下他俩呆呆地站在那里。
“嘿,好巧。”小然挠着头,温柔地说道。
“是啊,好巧。”嫣然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小然望着嫣然,甜甜地微笑着。
“要不,我们回刚刚的奶茶店再坐坐?”小然提议道。
“好呀!”
还没等小然反应过来,嫣然就蹦跶着向奶茶店跑去。她实在是太害羞了。
“哎,你慢点!小心崴了脚。”小然在后面大声叮嘱着。
西方霞彩满天,嫣然回过头,看着小然嘴角带笑,正缓缓朝她走来,旁边酒馆轻柔的音乐流淌在空气里,此时,远方传来一阵阵的烟花声,夜空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八个大字显得格外耀眼而温暖……
“看来,美梦也是有可能实现的嘛”,嫣然呆呆地思忖着。此时,小然已经走近,默默牵起嫣然的手,两人一言不发,慢悠悠地向奶茶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