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

      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雨点打在无病呻吟的呼唤里，乌云沉积所有的倦怠，雷声划破沉默，如同闪电。

　　闪闪烁烁的烛光在心里晃荡，照亮那一池波光粼粼的水。有雨滴落下，淅淅沥沥。隔着水面能看到有另一片黑暗，那是一片烛火照不亮的黢黑。

　　我抬头仰望那一片水面。雷声依旧轰鸣作响，却仿佛隔着很远——因为在水下。四肢在水中舒展开，湿漉漉的衣服在水里游曳，每一束发丝都吸饱了水，漂浮漫游如同水草。

　　水下是亮的，至少可以看清现在的样子，甚至似乎感到还有光源照进来，即使视野如同蒙上了一层雾，已是朦胧。

　　干枯的树枝、发黄的叶子在你周围打着旋。很奇怪，水却依旧满是清冷而干净的气息。感官所传达来的冰冷触觉逐渐侵袭至大脑，窒息感铺天盖地，温柔又冷酷的水的拥抱将身体完全包裹住，如同婴儿时期的羊水。混在一起的水，已经分不清是何种液体。

　　在此之前的记忆也涌上来，逐渐溶解在水里。雨滴掀起小的浪花，如同铃音让我头晕目眩，泡沫像是曾经喝过的啤酒泛起的浮沫。

　　幽闭的蓝色里意识逐渐远去。笛声不断响起。水流起伏洄游。

        无人与我共同沉溺。甘甜的气息在唇舌中回荡，现在却已经变得微苦。水流吞没了所有苍白无力的语句。无论是提问还是辩白。温柔的谎言如同水将记忆溶解。暖色的光线被密密层云遮住。枯黄树叶沾上铁锈色痕迹，飘飘摇摇落在水面上，在漾开的痕迹里仰泳。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雨夜，伞也被打落在岸边。天际曾经也是一片干净的蓝色，现在已是夜幕低垂，暮色笼罩如同黑色斗篷。

在同样的夜幕中，曾经有人打着伞沉默地站在黑暗里。雨滴被伞面冲散，落在地上，被他手里的烛火照得闪闪发亮，钻石一般。

　　无言的沉默在云层与土地间回荡，引起了雷与雨的回应。

　　在不同的时空下起同一阵雨。

　　你或许正坐在窗前，看着这场已经见怪不怪的暴雨在黑夜里咆哮，像曾经见过的某人看起来的痛彻心扉。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那个人或许正在湿滑石路上跋涉，或是摔了一跤跌进雨里，但那与你并没有什么干系了。

　　曾经的故事现在只觉得可笑。全做了茶余饭后的笑料。今晚不会有月亮，也不会有海浪的声音再次鸣响。这只是一个暴风雨夜，普普通通。

　　白色的长光像飞行的轨迹，穿过街道的阴影，划过屋顶，越过广袤原野，向天边而去，永远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但这并没有什么。闪电还会有的，尽管已不是之前那一道。

        回忆起在那之前，我曾经做过什么。或许是像你一样在窗前看雨，玻璃窗反射着室内的光景，如同蛇冰冷斑斓的鳞片。我更像是那片有碍观瞻的灰色阴影。

　　曾经惴惴不安的所有心情溶进了水里，仅剩一片空白。不再是永恒流动，一点点流逝的时间从身体剥离。

　　雷声远而模糊，仿佛跨越了一整个世纪的余响。所有关于雨夜的记忆尽数洗刷又重新回到空白的大脑。身体逐渐下沉如同石块，在某个时刻即将分崩离析。

文/默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