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紧锁,冷汗淋淋。
痛,入骨髓。
自菩萨走后,真君一直抚眼,低头沉思。康、张、姚、李四太尉分列两旁,不敢言语。
二郎真君上次出现这种情况已是千年之前。
那一次真君去南海普陀山拜会观音菩萨,一去十载,回来之后,哀叹百日,没有笑颜。
四太尉想要询问一二,均被真君驳斥。
这一次又是菩萨,四太尉不敢相扰。
二郎真君痛苦的抬起头,眼睛穿过平静的灌江水面,直视江底的暗流涌动,时光似乎回到了一万年前。
(1)婴儿
我是谁?
天地初开,鸿蒙未退,昆仑山巅,垂柳千丈。
一声震天巨响惊扰了鸿钧老祖的清修,走出山洞,远眺声源,却是老君道场所在。
“老君不顾修身,只贪炼丹,怕是又炸鼎了。”
鸿钧轻叹一声,却见一道红光飞奔而来;赶忙侧身闪避,哪知那红光竟直扑入怀。
定眼一看,鸿钧惊诧不已,却是一个满身通红,肤烫如火的婴儿。
这婴儿竟有千年修为。
婴儿不哭不闹,咯咯直笑,伸手去抓鸿钧的长眉。
“师父,千万别让妖婴跑了。”
伴随着焦躁的声音,老君瞬间便至,作揖道,“师父,我近日炼化十万方鸿蒙元气成丹,不想却炸鼎生出这妖婴。”
“妖婴?”
“对啊。”老君道,“师父,你把妖婴给我,我吞下之后,修为立涨。”
“混账。”鸿钧怒道,“天地万物皆有灵,他既生于此,已然为人。李耳啊李耳,你怎可把‘吃人’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老君受此训斥,面红耳赤,立于一旁,不敢言语。
鸿钧观八方,有四目直视这里,朗声喊道:“元始、通天、接引、准提,尔等四人立即过来。”
“是,师父。”
声音未落,四人已至。
前面之事,四人了然于胸,垂立山巅,听鸿钧言语。
鸿钧道:“天地未成,鸿蒙已存。我亦知鸿蒙元气是修炼的最佳灵气,但它属于天地万物所有,不允许我们肆意掠夺。你们五位一定要多修炼冥悟自身,不可被外力所引诱。”
略停顿,鸿钧又道:“从今起,尔等五位若还有此心此举,我必让其消失于天地之间。”
“是,师父。”
杨柳在旁,看到怀中婴儿,鸿钧道:“此婴孩姓取‘杨’,单名一个‘戬’字,以期消灭剪除尔等杂念。”
“是,师父。”
(2)珠子
时光荏苒,十年眨眼而逝。
昆仑山中,杨戬上天入地,采药驾鹤,不无欢喜。
这一日,采药时,前方有一物泛起金光,杨戬赶忙上前,却是一串木珠,蒙尘已久,却难掩霞光。
这山中,加上自己,也才六人,莫不是谁遗失之物。
杨戬将木珠收起,回到洞中,交给鸿钧,道:“老祖,我今日在外采药,捡到了一串珠子,看看是不是你丢的?”
老祖接下珠子,面无表情,又交给杨戬,道:“杨戬,既然是无主之物,你且收下。记住,切莫露于人前。”
“好嘞。”杨戬欢心收下。
鸿钧老祖心中叹道:“人心难测,不管是谁,终难过贪、嗔、痴。”
(3)杨柳
又五年,杨戬将珠子贴身带着,从不曾示人。
这五年,一股股灵气源源不断的通过珠子进入杨戬的身体,修行暴涨,能力大段提升。
盘坐杨柳下,杨戬感受着珠子带来的温润之气,滋养着身体,无比的舒服。
“这小孩误入歧途了。”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杨戬环视四周,根本没人,心中惊骇,道:“是谁?”
“你能听到?”
这声音也是无比惊诧,杨戬寻声望去,竟是那棵杨柳树,试探道:“是你?”
“确实是我,小孩,你真的能听到我说话?”
“我不是小孩,我叫杨戬。”杨戬倔强的说着,反问道,“杨柳也能说话?”
“哈哈,说你是小孩,你还不承认。老祖说过,万物有灵,有灵皆可修行。我在此听老祖讲道已有几百万年,早已生出灵智,只是从不曾示人而已。”
“吹牛。你说我误入歧途是什么意思?”
“老祖说过,修行由内而外,你不重视内在,却靠外物掠夺鸿蒙元气修行。看似修行暴涨,却根基不稳,不是误入歧途是什么?”
“你懂个屁。”
此话一出,杨戬的脑袋却重重的挨了一下,回头望去,却是一个妙龄少女,青丝飞舞,青衣垂地,面带愠色。
天地无一物,只此一佳人。
杨戬一时竟看的呆了。
“傻小孩。”
一个激灵,杨戬回过神来,道:“你是谁?”
“我是杨柳。”
“杨柳?”杨戬失声道,“你是那棵树?”
“对啊。”
(4)三年
三年。
这三年,是杨戬记忆中最快乐的三年。
无忧无虑,欢快的修行。
与杨柳上天摘星,下河逮鱼。
早上,迎着初阳,驾鹤去东海;晚上,踏着霞光,驱狼入西疆。
如果时间可以暂停,杨戬宁愿永远停留在那三年。
可是,世间没有如果。
从北洋回昆仑的途中,无故杀出两个人来,是接引和准提。
二人直入主题,道:“我们已辞别鸿钧,将去西天设道场,你们将珠子还我,我们绝不为难你们。”
“什么珠子?”
“一串木珠。”
“不知道。”
接引面无表情,一抬手,杨戬已飞出百丈远。
差距太大,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照此情景,即便是将珠子还给接引和准提,也难保他们二人性命。
杨柳也不多言,一下将杨戬揽入怀中,道:“我将燃烧百万年的修行,将你带回昆仑山,现在只有老祖能保你无虞。”
“不要。”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杨柳瞬间燃烧了自己,杨戬刹那间回到了昆仑山。
熟悉的山巅,熟悉的杨柳,杨柳在快速的枯萎。
老祖端坐山巅,元始、老君、通天围坐一旁。
杨戬抬头欲言,却被老祖制止。
只见其来到杨戬身边,抬手将杨戬贴身收藏的珠子取出,挂在杨柳上,杨柳立即停止了枯萎。
“我们早已知之。”
老祖话音刚落,接引和准提已至。
(5)幻灭
接引和准提先是看到挂在树上的木珠,然后作揖,道:“老祖,我们西行而归,是来取回我们的东西。”
“接引、准提,贪念不可有,痴行不可为。”鸿钧老祖有力的说道,“你们将此物放置于昆仑山龙脉之上,不仅掠夺鸿蒙元气,更肆意的截取龙脉之源。真的是大罪过。”
“老祖。鸿蒙元气属于天地万物,但我不认为是均分。”接引说道,“难道要我跟蝼蚁使用一样的量么?我认为,既然是万物所有,那么就应该靠实力说话。”
“接引、准提,你们在为我弟子之时,违我命令。我只能将你们抹杀于此。”
“鸿钧,你莫要小瞧我们。”
“元始、老君、通天。将他们彻底抹去。”
元始闭目。
老君侧身。
通天打鼾。
这……
哀莫大于心死。
这一刻,鸿钧立世的根本,育人之基础,彻底崩塌。
“我不为人,我也看不清人,既如此,看来,是我该走了。”
鸿钧喃喃自语,盘坐昆仑山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引上前取木珠,却被结界隔离,任他们使什么手段,根本无法寸进。
众皆骇然,鸿钧已然消失,但留下的一个小小结界,当世五位最强者竟然难撼动分毫。
细思极恐,五人皆冷汗直流。
鸿钧是谁?鸿钧为何物?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强?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大?
没有人知道。
(6)咫尺天涯
待杨戬醒来,五人皆已离去,木珠挂在垂柳上,垂柳渐渐复苏。
时光匆匆,云开雾散,不知过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
杨戬早逝,只留魂魄固守于此。
一位大姐脚踩莲台,手持净瓶来到昆仑山巅,看到杨柳及树下的杨戬,小心试探,缓缓靠近。
听到有人,杨戬立马戒备,道:“你是谁?”
大姐笑道:“我是观音菩萨,我师父如来佛祖让我来拯救你们。”
“如来佛祖?”
“是的,杨柳置于净瓶,你可安心轮回转世,千年之后尽可找我,我保你们团聚。”
“去哪找你?”
“南海普陀山。”
“也好,只要还能见到杨柳,哪怕是一天,我也愿意;哪怕你是骗我,我也愿意。”
“出家人不打诳语。”
观音菩萨折杨柳置净瓶中,又伸手去取木珠,哪知整颗杨柳树连带那串木珠瞬间化为一个原点,直奔杨戬的额头之上,幻化成了一只眼睛。
(7)因果
西天大雷音寺。
观音菩萨站在如来佛祖旁边,道:“佛祖,弟子办事不利,未能取回木珠。”
“不能怪你。鸿钧果然厉害,到现在我都看不透他那时到底有多强。不过,之前的因果断了就好。”
观音道:“师父,杨戬喝下孟婆汤却什么都没有忘记。”
“还有这等事。”
“他投胎转世进入了玉帝女儿的腹中。”
“哦?”
如来佛祖表面冷静,心中骇然:鸿钧啊鸿钧,你果然要比我高很多,我终于还是没法了断前尘因果。
(8)尾声
杨戬抬起头,看到康、张、姚、李四太尉,道:“查下有个叫‘孙悟空’的是什么来头?”
康太尉道:“听说是一个猴子,挺厉害的,十万天兵天将都奈何不得。真君怎么突然问到此事。”
杨戬恨恨道:“观音跟我说,回头会让玉帝引荐我去降妖。”
郭申、直健二将军道:“我们连玉帝的命令都不管,观音是哪里来的大姐,不用鸟她。”
“闭嘴。”
杨戬坡口大骂,心中忿恨:只要能见到杨柳,管他什么孙悟空、李悟空的,我都打;只是观音不要再诓我,否则他日定掀翻普陀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