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之叶》第五章

第五章

姜丽娜飘然而至。

海津市有一条贯穿城市的母亲河:潮河。我们所以称之为母亲河,是因为她孕育了这个城市的诞生。

这条自西向东,贯穿入海的河流,并不是很长。最初来这里的居民,只是一些靠捕鱼为生的渔民。

北方的众多水系,交汇于此。使得河里得水产资源,异常丰富。古时候、一些靠捕鱼为生的渔民,纷沓至来,在此定居。这里、逐渐形成了一个小渔村,有了一批固定的居民在此聚居。

随着居住人口的增多,在潮河两岸,一拨、又一拨居民,源源不断地前来在此定居。潮河两岸,一个又一个居民点,绵延不绝的拔地而起。潮河两岸居民,也随之增多。

居住的人口增多后,相应的生活需求、也随之产生。衍生出了,传统的手工业和商业店铺。

随着漕运的兴起,这里也因漕运而兴。这里的人口,开始逐渐增多,迅速扩容。大量的人口,络绎不绝地迁居至此。城市的雏形,就此形成。

明朝初年、靖难之变。明成祖朱棣、挥师南下,在此誓师出征。潮河、也因此被载入史册,闻名天下。

鸦片战争、清政府战败后,被迫开辟通商口岸。这里,被辟为重要的通商口岸之一。

通商口岸设立,令国人倍感耻辱的租界地,应运而生。西方列强,相继在此圈地,建造房屋,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国中之国的租界地。

租界地,给国人带来耻辱的同时,却差强人意地带动了城市的发展。近代工商业,替代了传统的工商业,如雨后春笋般地在此落脚,生根发芽。

工商业的发展,增加了对劳动力的需求,使得大量人口、再次涌入。居民的增多,城市的规模也迅猛发展、壮大。

经过近百年来发展和演变,这个城市,已经成为我国、集工业和商贸为一体的大都市。

海恒纺织厂,座落在这条河流北侧位置。工厂的右边,隔着一条不太宽的街道,矗立着七、八栋,始建于八十年代的楼房建筑。这里就是海恒纺织厂,职工宿舍楼。

在这片建筑中,第一栋楼的二楼两个单元房,分别居住着,吴国民和田敦厚两家人。

孙强和徐老师傅的家,也住在这同一栋楼的五层。

吴国民、田敦厚二个人蔫不拉唧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无精打采,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他们之所以如此颓靡,一方面,是为丢了工作,生活陷入困境而发愁。另一方面,他们为刚才选择逃避,为他们刚才的懦弱,而自惭形秽和懊悔。

他们两个人耸拉着脑袋走着。他们只顾低头走,没有注意到,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挡在了他们面前。她、就是田敦厚的妻子,田大婶。

田大婶也是海恒纺织厂的职工。几个月前,她到了退休年龄,办理了退休手续,有了一份退休金。海恒纺织厂的破产倒闭,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刚才、田大婶在家属楼大院内和人闲聊。她听那些被魏保贵吓跑回来的人,绘声绘色的造谣说:孙强带头闹事惹祸啦!人被逮走啦!

田大婶这一听可吓坏啦!她二话不说地连忙起身,大步流星地,直奔海恒纺织厂而来。

田大婶在路上撞见了吴国民和她丈夫田敦厚。田大婶是个直性子人,她说话办事,从来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

此刻、她挡在他们二人面前,火急火燎地问:“怎么回事?我听说厂里的闹事啦?把孙强给抓走啦?”

吴国民清楚,这是先前被吓跑回去的那拨人,为了掩饰他们的胆怯,故意造谣乱说一通。他对田大婶勉强的笑了笑,算是与田大婶打了招呼。

然后、他一脸落莫地答道:“没事儿、田婶,别听那些人瞎说。”

“这帮人除了会逃跑以外,还会造谣生事!”田敦厚忿忿地骂了一句。

马上、他又想起自己刚才惶恐逃出来的情景。顿时、他又觉着无地自容。

他自以为耻地骂自己道:“我这个怂货!有什么脸面说人家?我简直是丢尽了脸面,就是个懦夫!”

“你就是个胆小鬼!”田大婶抢白了丈夫一句。她如释重负般地,长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她又接着说道:“吓死我啦!你们是不知道,最先回来的那些人,说得可邪乎啦!他们说:孙强被逮走了,戴上手铐逮走的。”

“没有的事,这些人就爱造谣生事!”吴国民不忿的回了一句。

“可不是嘛,这些人遇上事,他们第一个逃跑。回头编个瞎话,造个谣,他们可有精神啦!”田敦厚也忿忿地回应。

可他又想到,自己也是逃跑出来的。他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

“就是嘛,我压根儿就不相信。”田大婶开口说。

田大婶仿佛很有先见之明样子。

她蛮有道理的继续说:“国家的哪条法律规定,职工大会,不允许工人开口说话?马先富这帮人,专门欺负老百姓,比旧社会的军阀还可恨!”

田大婶正在说着话间,“嘎吱”一声,一辆红色的大众奥迪,在他们面前戛然止住,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飘然而至。她、就是孙强的妻子姜丽娜,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漂亮女人。

姜丽娜来自安徽淮南,大学毕业后,她到了海恒纺织厂。

一年前,工作能力出众的姜丽娜,辞去公职,接受马先富的邀请,到了马先富的家族企业担任要职。

姜丽娜是个漂亮标致的女人,她身材苗条,体态修长。

她生着张皙如凝脂的鹅蛋脸,淡淡的、透着粉晕。她两片俏雅的红唇、嫣若丹霞。特别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地忽闪着,透射出一种夺目、怡人的情韵,魅力无限。

她的年龄、虽然已近三十岁,但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样儿。

因为天热,姜丽娜把自己那头乌黑的长发,向上绾扎起来,盘成一个高耸的发髻,云鬓楚楚。让她显得更加靚丽动人。

姜丽娜也是听信了谣言,以为自己丈夫闯祸,被逮走啦!她放下手头工作,急匆匆地赶。

姜丽娜惶急地,从轿车内迈出。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内心焦灼,她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她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脚步匆乱地奔向吴国民、田敦厚等人。

她与吴国民等人点头致意后,即刻神色慌张地问:“吴大哥,田大哥,怎么啦?我听说强子出事啦?”

吴国民见姜丽娜这副惶恐、焦灼的样子。他知道姜丽娜是听信了谣言。

他连忙回答道:“没事的,什么事也没有。”

吴国民说过,觉着自己话说得太笼统,没说清楚。他为了说得更完整,意思表达的更准确。

他又补充道:“强子没事。他现在就在厂院里,正和大伙商量事情。他现在恐怕还在厂里了。”

田敦厚也接过了话语。他见姜丽娜焦灼万分的样子,也连忙宽慰她。

他说:“强子媳妇,你不要听那些人瞎说、乱造谣。强子啥事也没有。那些人就是闲着没事,乱造谣!”

知道自己丈夫孙强没事,姜丽娜放下心来。她轻抚胸口,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口气。她掏出手帕,擦拭着额头上,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

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吓死我啦!这个爱闯祸的冤家!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姜丽娜这样说过之后。她似是觉得,这样当众怨怪丈夫有些不妥。她含着羞涩,浅浅地莞尔一笑。

她掩饰般地,摆弄、折叠着手帕。她转换话题,问道:“田大哥、吴大哥,你们的会开完啦?”

“开完了。”吴国民和田敦厚同声回答。他们回答得很简洁,语调中、却含着,不说不尽的凄凉。

姜丽娜虽未到会。但她清楚,海恒纺织厂破产倒闭,其实早已成了不可更改的定局。

她也清楚,吴国民、田敦厚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要想重新找到一份工作,很有难度。蓦然间、她动了帮一帮他们的心思。

姜丽娜试探着问:“吴大哥、田大哥,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

吴国民和田敦厚不知可否的苦涩一笑。他们现在很彷徨,面前一片迷茫,他们不知道,未来的路又在何方。

姜丽娜读懂了他们的彷徨和无助。她乌黑的双眸,满含着关切。

她凝视向他们说道:“马先富的公司里,现在还有空岗位。我可以为你们安排几个岗位。”

“马先富的公司,我们不去。”吴国民和田敦厚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

“为什么?”姜丽娜不解的问。她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帮他们,他们为什么一口回绝。

“我们不想沾马先富,不想欠他的情!”田敦厚掷地有声的回答。吴国民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确实不想欠马先富的情。虽然他们因为怕惹事,怕招祸,不似孙强等人那样发声、抗争。

但这不代表,他们不恨马先富。马先富的贪腐、毁了海恒纺织厂,毁掉了他们的生活,让他们陷入困境,他们能不恨他吗?他们这辈子,都不想与马先富有任何瓜葛。

姜丽娜从他们的话语里,她听也出了,他们对马先富有反感,甚至是痛恨马先富。

姜丽娜对马先富的认知,与他们不同。她一直认为,马先富是贪污,但他贪污、侵吞的,是国家的财产,跟她个人没有一点关系。她没必要管那个闲事,更没必要,为此耿耿于怀。

姜丽娜虽然并不恨马先富,但她还是能够理解,吴国民和田敦厚对马先富的反感。毕竟,因为马先富的贪污,毁了海恒纺织厂,让他们丢了工作。

姜丽娜完全是出自一片真诚,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想帮一帮他们,帮他们度过眼下的难关。

她用劝导的口吻,开解道:“吴大哥、田大哥,其实你们多想了。这工作是我帮你们安排,跟马先富没有关系。”

姜丽娜这样说过,她觉得言犹未尽,话没有说透,意思未表达清楚。

她进一步开导他们道:“其实,你们在马先富那里工作,也没什么。你们并不欠谁的,大家都是通过劳动,获取应得的报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存在谁欠谁之说。”

姜丽娜悉心劝导他们。她正还要继续说下去。冷不丁的,冒出了一个生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

“马先富的公司,我们坚决不去!”田大婶插上话儿,一脸气懑的样子。

田大婶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她对姜丽娜平时里的言行举止,早就看不惯,觉着不顺眼。

让田大婶更反感的是,姜丽娜见到他们后,只是和她简单的点了点头,便算是和她打了招呼。而她跟两个男人,话却特别的多。这一切,都让田大婶心里气不忿,憋着火。

姜丽娜一贯如此。她与邻居们的话语和交流并不多。尤其是、她和邻居的大婶们,话更少。

她与邻居大婶见面后,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后,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所以她和田大婶,也就再也没有再多余的话了。

姜丽娜跟田大婶,没有更多的亲近表示,而是掉头与两个男人,没完没了,说得很亲切热乎。

田大婶瞅着不顺眼,气不忿,一肚子意见。她一直憋着气、隐忍着。她见姜丽娜又抛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让丈夫去马先富的公司工作。

田大婶不想隐忍了,她沉着脸说:“马先富的公司我们不去!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和那种人搅和在一起!更不想欠他的情!”

田大婶猝然间、崩出的强硬声音,把姜丽娜唬了一大跳。她条件反射般转过脸来,她瞧见的是,田大婶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姜丽娜见田大婶,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她知道,田大婶不仅恨马先富,连她也看不惯。她心里很清楚,邻居大婶们看不惯她,总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坏话。所以、她与这些大婶们,便没什么话语。

姜丽娜和邻居的大婶们,总是有一段距离。有时她也闹不明白,她和邻居这些大婶们,怎么就亲近不起来。

田大婶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姜丽娜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姜丽娜矜持笑了笑,只好说道:“那行吧,田大哥、吴大哥,你们再考虑、考虑。想通了,随时告诉我。”

说罢,姜丽娜走向轿车,拉开车门,颔首做话别、告辞状后。她说道:“我还有个业务应酬,不能再多耽搁时间了。”

姜丽娜启动轿车那一刻,又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她还是发自内心地,想帮一帮、吴国民和田敦厚。帮他们闯过这道坎。

她再一次试图劝解道:“田大哥、吴大哥,其实、你们真没必要想那么多。你们在哪干,不都是通过劳动,获取应得的报酬吗?你们之间,不存在谁欠谁的之说,至于给谁干,真的无所谓。”

姜丽娜见他们虽未开口表态,但却是一副很坚决拒绝的样子。她也无法再多言劝解。她启动轿车,话别离去了。

田大婶望着红色奥迪的背影,两眼满含着恶毒的成份。

她忿忿地啐了一口,愤懑道:“呸!什么东西,跟马先富搅合在一起,不分香臭,不懂好歹!”

“你这娘们,说话咋那么歹毒?人家招你、惹你啦?”田敦厚不满地怼了媳妇儿一句。他感觉媳妇的话语,说得太恶毒、过火了。

田敦厚心想:人家姜丽娜刚才、还是满腔热忱的为他们联系工作。尽管他们不愿意去,但人家有那个热心,他们应该领这份情。自己媳妇可倒好,不但不领情,还在背后骂人家,哪有这样做人的?

田敦厚越想越气不过,他又对田大婶说:“做人要厚道,人家没招你,没惹你,你怎能在背后,乱讲人家坏话。”

田大婶是个不吃亏的人。她被丈夫当着吴国民的面训斥,很丢面子。她顿时火冒三丈。

她圆睁两目,愤然道:“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田大婶恨恨的抢白一句后,她忽然又噤了口,不吱声了。她想到了,丈夫刚刚失去工作,心情低落,情绪不佳。这个时候,她不该和他吵架、拌嘴,不能用过甚的言语,再刺激他。

田大婶将怒火压了下去,把冲到嘴边,欲抢白的字眼,又咽了回去。

她虽然忍下了这口气,但仍旧是不肯服输的说:“反正、她跟马先富、搅和在一起,我就看她不顺眼!”

“田婶,话不能这么说,人各有志,不能强人所难。”吴国民接过话说。他觉得,田大婶的话有失偏颇,过于强横。

他想:田大婶这话语,等于是不分青红皂白,一杆子打倒一大片。马先富的家族企业,雇佣了那么多的员工,你总不能说,那些人都是坏人吧?总不能,看那些人都不顺眼吧?

吴国民这样想,他用劝解口吻道:“田婶,我们不能因为,我们恨马先富,就要求所有的人,都跟着我们一块儿恨马先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要她,不跟马先富同流合污,帮着马先富干坏事,我们就不该指责人家。”

“就是嘛,你有什么权利,要求别人必须按照你的想法去做?”田敦厚也接腔说道。

他又进一步说道:“你背后、说人家强子媳妇的坏话。这让强子听到,他能乐意吗?强子可是个好人!你这样等于是让强子,在人前没面子。”

田大婶不吱声了。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暗暗自忖:他们说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她是不应该强行要求别人,做这做那的。自己就是个直来直去的炮筒子,说话不过脑子,口无遮拦。

田大婶这样一想,她不再吭声,缄默无语了。

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前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家门口。吴国民与田大哥,田大婶话别后,回到了自己的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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