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小故事（“你不害怕吗”）

“你不害怕吗？”站在门口，身旁的女病人问我。

保洁阿姨正在清洗检查床，前一位外伤病人离开，遗留了大滩鲜红的血，室内弥漫着一股腥味。

“我怎么会害怕，害怕就不能干这个工作了。”

“我害怕，看着想吐。”那女人把脖子缩回去，扭过头。

偏保洁阿姨邀功似的，向我们晃晃满桶的血水，我瞪了她一眼。

刚刚外伤病人检查完，几位家属却不在门外，拖床工人急坏了，然而怪不得他们，一家伤了几口，左边右边都离不了人。

前来陪检的是位年轻小医生，看着乳臭未干模样，倒是沉着冷静，指挥工人与家属搬运，一边监测血压，一边查看肢体出血状况。

“之前来的一个很重的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谁？我那儿都是重病人。”他说。

我记得那位患者，当时已经抬上了检查床，但他猛烈挣扎了一阵，口唇发青，嘴里泛起白沫，眼看着就快不行了。那人不过50出头，妻子刚呜咽了一声就被叫停，“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跟着走。”床咣当咣当急急往抢救室跑去。

一个多小时以后退款，病人出院。

小同事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姑娘，念叨着一位24岁的病人，同龄人的遭遇使她有兔死狐悲之感。“他的病本来是能治的，就是怕花钱，一直拖，现在好了，命也快没了。到底钱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啊？”

当我得知那人已成婚，并有了两个孩子，心下就明白了。“人穷起来是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你在自己的圈层内，以为大家都一样不愁吃穿，其实跳出去看看，就会发现自己足够幸运。”

我见过肝癌术后出去打工为孩子挣学费的父亲，也见过术后苦熬，在我解释止痛针很便宜后才愿意用止痛剂的外地年轻人。

小同事仍有些懵懂，她在父母身边时自然无忧无虑，出了校园又进单位，不知人间疾苦。

过一会她又说:“我出去见到那个人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一手抱着一个，另一手牵着一个。”

“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

“她在哭吗？”

“没有，就站在走廊里，很茫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