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汉语诗律学》(8)：平仄两读之补充-“思”字

在昨天的学习《汉语诗律学》(8)：可平仄两读的字在意思上有区别吗？一文中提到，同一个汉字的平仄两读在意思上分两种情况，一是声调不同但意思不变，比如看、过、望、听、醒、忘等字；二是通过不同声调表达不同词性和意思，一般作名词时为仄声，作动词时为平声。

思字便属于第二种情况。先看一下王力先生在《汉语诗律学》中对这个字做出的解释：

思：

平声(注：sī)，动词。如，储光羲《新丰作》中：汉皇思旧邑，秦地作新丰。(注：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本文所有平仄标注皆借助诗词软件。)

仄声（注：sì去声），名词。如，杜审言《和晋陵陆丞早春望》中：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注：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李嘉佑《送杜士瞻》：风流与才思，俱似晋时人。(注：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杜甫《即事》：秋思抛云髻，腰支胜宝衣。(注：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但是，果然如王力先生所说吗？其实，例外情况还是有很多的。比如，很多人喜欢举出李商隐的《锦瑟》作为例子。

在“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中(注：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思”字虽是动词，但必须是仄声才符合格律，否则，“思华年”就是“三平尾”，犯了格律诗大忌，所以，应该按仄声来读。

（注：三平尾，又称三平足，或三平脚，是指格律诗中韵句结尾处有三字连续使用三个平声。由于近体诗一般都是在双句押韵， 所以“三平尾”都是出现在押韵的句子末尾。“三平尾”被认为是诗家大忌，主要是从诗歌的音律上考虑，如果犯了忌，在吟诵时， 就会感觉不协调，破坏了诗歌的音律美。不过，有人认为，如若按照现代汉语来读，读成平声也无伤大雅。）

李商隐的这一句诗绝不是例外，因为，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在下面这些诗句中，思字都是动词，但都需要读作仄声。否则句子的后三字也都犯了三平尾的格律诗大忌。

“望月思氛氲，朱衾懒更熏。”(李元纮《相思怨》)

“无媒既不达，余亦思归田。”(祖咏《送丘为下第》)

“寂寂兰台晓梦惊，緑林残月思孤莺。”(武元衡《春晓闻莺》)

“自有春愁正断魂，不堪芳草思王孙。”(韦庄《春愁》)

“数里黄沙行客路，不堪回首思秦原。”(周朴《春日秦国怀古》)

(对此种现象，本文结尾处有补充说明)

而思字作名词时，如“秋思”、“暮思”、“幽思”、“梦思”、“乡思”，应作仄声。但是，也有用作平声的情况。比如，

“秋思枕月卧潇湘，寄宿慈恩竹里房”(李洞《送包处士》)（注：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楚客秋思著黄叶，吴姬夜歌停碧云。(鲍溶《吴中夜别》)（注：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帝子不可见，秋风来暮思。”（刘长卿《湘妃》）（注：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惜别醉芳草，前山劳梦思。”（李颀《送崔侍御赴京》）(注：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

“梦思非一日，携手却凄凉。”（黄滔《贻张蠙》）(注：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

“来时西馆阻佳期，去后漳河隔梦思。”（李商隐《代魏宫私赠》）（注：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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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可得出结论：思字“用作动词时为平声、用作名词时为仄声”的规矩似乎没有那么严格和讲究，与“看”、“望”、“过”、“忘”、“听”等字一样可平可仄。

在《汉语诗律学》中，王力先生有这样一句话：思字作动词当以平声为正例，名词当以仄声为正例；凡动词用仄声，或名词用平声者，都该认为是例外，而例外在晚唐之后才出现。

这或许就是针对思字的一种补充解释吧。

补充：

有人做过统计，在全唐诗里，五言中犯“三平尾”的共256句，占1%左右；七言中犯“三平尾”的共87句，占0.2%左右。所以，在唐代，“三平尾”的现象还是比较常见的，像王维、李白、杜甫、白居易这样的大诗人也都有过“三平尾”的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