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人和蚊子（组诗） ——一个错发善心的寓言

（一）

　　 一个清凉的夏日晚上

　　 善人坐在老槐树下乘凉

　　 一只蚊子吹着喇叭

　　 忧伤地飞到他的身旁

　　 “宽容宏慈的长者啊

　　 请予我以怜悯

　　 瞧我业已身力交悴

　　 是多么营养不良。”

　　 善人眨了眨慈祥的双眼

　　 把蚊子认真地端量：

　　 “你——不是专吸人血的蚊子吗

　　 对于你这样的害人虫

　　 可有什么话好讲？”

　　 蚊子吸了吸鼻子、抽抽答答

　　 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为什么，您也误解我？

　　 我可是善良的蚊子啊

　　 正如您，有着悲天悯人的心肠”

　　 “人也分为三六九等

　　 蚊子也有好恶岂会都一样？

　　 宇宙中没有绝对的事物

　　 正如夜空中，除了月亮

　　 还会闪耀璀璨的星光；

　　 因为我的正直不见容于同类

　　 我的家室被他们洗劫一光

　　 又从集体之中开除了我

　　 我孤零零地飞啊

　　 四海为家

　　 到处流浪

　　 没有谁肯相信

　　 我不是在说谎

　　 更不容我接近

　　 我饥肠辘辘

　　 无所依傍

　　 传闻您是位举世闻名的慈善家

　　 普天下莫不将您的美德传扬

　　 故此不远千里投奔您

　　 您在我心中

　　 如同普照万物的朝阳

　　 我愿一世做您忠诚的信徒

　　 至死不愿离开您的身旁

　　 我可以为您治愈痼疾

　　 ——取掉您身上多余的脂肪

　　 我可是位绝无仅有的保健师

　　 可使您得到妥善的保养

　　 只要您舍予我一丁点鲜血

　　 作为我维生的口粮

　　 （这对您来说算不得什么

　　 简直是微不足道的）

　　 我就会为您奉献我的一切

　　 您会得到更丰厚的报偿”

　　 蚊子哭得悲悲切切

　　 善人不由动了慈悲心肠

　　 落下几点同情之泪

　　 对蚊子叹息地讲：

　　 “可怜的蚊子啊

　　 想不到你的身世这样凄凉

　　 既然你已无家可归

　　 暂住在此可也无妨

　　 只要你乐于在此永居

　　 善人愿为你提供生活的给养

　　 饿了你就啃啮我的臂膀

　　 反正这于我无关痛痒

　　 累了大可栖居在我的厅堂

　　 不要怕给我增添麻烦

　　 善人的心扉向你开敞”

　　 说着话善人就闭上了眼睛

　　 任凭蚊子吸食他的血浆

　　 善人尚以为是行了义举

　　 定然会受到世人的褒扬

　　 蚊子一边吸着善人的鲜血

　　 一边啧啧称赞不住演讲：

　　 “美呀！美呀！又鲜又香

　　 我从未品尝过如此美味的羹汤

　　 我要为您歌唱

　　 告诉您外面的情况

　　 我要告诉您鱼儿怎样遨游

　　 鸟儿怎样在蓝天翱翔

　　 待您获悉了其中的壶奥

　　 您将与我同样家学渊源

　　 进而跻身于智者的殿堂

　　 撷取到那闪光的奖章”

　　 善人受到了蚊子的蒙蔽

　　 还把蚊子的“美德”夸奖：

　　 “谢谢你给我做的保健

　　 让我的身心获得意外的舒爽

　　 希望你能经常来

　　 把外面的新鲜事儿

　　 多对我讲讲”

　　 蚊子饱食了善人的鲜血

　　 “嗡”地一声飞出了院墙

　　 善人对它恋恋不舍

　　 对着它的背影不断地张望

　　 （二）

　　 又是一个宁静的晚上

　　 善人坐在老槐树下乘凉

　　 晚风送来沁人的花香

　　 清辉映照着他和善的面庞

　　 当一阵嗡嗡的喇叭声过后

　　 他见到蚊子慌里慌张

　　 它一入庭院就大声诉苦

　　 仿佛遭受了莫名的冤枉：

　　 “我实在是不幸到了极点

　　 险些就落入死神的魔掌

　　 那个门前结网的蜘蛛

　　 一副凶神恶煞模样

　　 专门欺凌我们弱小的蚊蝇

　　 它是现实中

　　 不折不扣的魔王

　　 它的手段卑鄙下流

　　 它的心地龌龊肮脏

　　 利用黏丝织就魔网

　　 时常勾引我们上当

　　 我对这家伙

　　 深恶痛绝

　　 就是无力将它

　　 收归法网

　　 你瞧它长得怪模怪样

　　 它有一副贪得无厌的肚囊

　　 它是一个八只脚的怪物

　　 起码也是个实足的流氓

　　 这种坏蛋，怎能容它活世上

　　 至少不能让它玷污您的荣光

　　 它只会给您脸上抹黑

　　 令您的门楣黯淡无光

　　 依我之见，让它趁早滚蛋

　　 虽然如此有悖您的慈悲心肠

　　 可是别忘了瘅恶乃是彰善

　　 驱逐腐恶乃是扶植贤良”

　　 蚊子对蜘蛛谰言丑诋

　　 把善人的怒火烧到顶梁：

　　 “该死的蜘蛛

　　 总是在我门前无端结网

　　 我要让它滚开

　　 否则是它自取灭亡”

　　 说着他绰起了随身的手杖

　　 怒气冲冲走出了厅堂

　　 不由分说举手一杖

　　 打破了门前的蛛网

　　 蜘蛛从空中跌落遍体鳞伤

　　 蹒跚爬起摇摇晃晃

　　 蚊子见状志得意扬

　　 吹起喇叭大声歌唱：

　　 “蜘蛛哦——是个流氓

　　 罪有应得——活该这样

　　 看你蛮横——休再猖狂

　　 等待你的——只有逃亡”

　　 （三）

　　 蜘蛛走了，蚊子志得意扬

　　 引来一帮狐朋狗党——

　　 跳蚤、苍蝇、臭虫、蟑螂

　　 跳踉小丑聚集一堂

　　 害虫们从此肆无忌惮

　　 恣意横行气焰嚣张

　　 它们自封为绅士淑女

　　 并把蚊子奉为大王

　　 蚊子贯会巧言令色

　　 善人给欺哄得头昏脑胀

　　 他把蚊子的言论奉为经典

　　 言听计从毫不思量

　　 蚊子恃宠得寸进尺

　　 恣意施展它乖张的伎俩

　　 它组织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活动

　　 派出“考察团”到善人身体各处

　　 “旅游观光”

　　 蚊子自任为考察团导游

　　 对同伴们悉心指点俨然师长

　　 善人此刻偶感风寒

　　 偃卧在床身心不畅

　　 “哇！我的朋友

　　 哇！各位乡党

　　 善人的身躯多么雄壮

　　 体内蕴藏着丰厚的宝藏

　　 足以让我们饮食无忧

　　 共度一世美好时光

　　 瞧，这是头颅，那是颈项

　　 看，此为胸膛，彼为脊梁

　　 我一直想成为杰出的解剖师

　　 割开其体表到里面察看端详

　　 注意，此处的肌肤很有弹性

　　 动脉下面流动着汹涌的血浆

　　 我等切不可于此下口觅食

　　 否则将会葬身于血的海洋！”

　　 蚊子夸夸其谈语言流畅

　　 众害虫唯唯称是钦佩非常

　　 蚊子见善人气色不佳神情沮丧

　　 料他大限将至放肆无妨：

　　 “肥嫩的羔羊共属于你我

　　 巨大的利益大家共享

　　 我们不必做窃狗偷

　　 当今尽管大模大样

　　 然而切记不可竭泽而渔

　　 需要合理开发取舍得当

　　 要使能源生息修养

　　 我等方能永保安康

　　 否则善人一命归西

　　 撒手尘寰尸骸变僵

　　 血汁凝结成冰冷的块状

　　 你我便失去了生活的保障

　　 说起来善人迂腐可笑

　　 头脑空空枉为灵长

　　 当初被我略施小技

　　 终落得今日为我宰割的下场”

　　 蚊子言毕放声大笑

　　 众害虫齐声附和大为赞赏

　　 齐声颂扬蚊子的功德

　　 神通广大干得漂亮

　　 善人此时才恍然大悟

　　 蚊子撒下了弥天大谎

　　 悔不当初轻信谰言

　　 竟被宵小欺以其方

　　 然而生米煮就了熟饭

　　 大错铸就难以改良

　　 指斥声讨全然无益

　　 害虫羽翼丰满成了气象

　　 （四）

　　 善人怒火中烧燃至顶梁

　　 瘦骨羸弱病入膏肓

　　 有气无力身心疲惫

　　 不复当初的魁伟模样

　　 传播病毒是害虫的专长

　　 与害虫为伍怎不遭殃

　　 慈善家的体力日渐不支

　　 蚊子忧心忡忡大失所望

　　 它召集部属研究对策

　　 商议如何使善人维持现状

　　 跳蚤、苍蝇、臭虫、蟑螂

　　 面面相觑互相观望

　　 哑口无言全没主张

　　 蚊子见状气愤异常

　　 “你们胸无点墨实属混账

　　 善人若死了，我们便失去安乐窝

　　 只好另谋出路别作他想

　　 看来只好蒙蔽另一个傻瓜

　　 舍此之外全然无望

　　 眼下只好各赴前程各奔他乡”

　　 说着蚊子就飞出了院墙

　　 它刚出院墙就落入了罗网

　　 对蜘蛛的到来猝不及防

　　 垂死挣扎企图脱身

　　 蛛网的坚韧却超乎它的想像

　　 蜘蛛向蚊子从容地爬来

　　 蚊子胆战心寒抖似筛糠：

　　 “蜘蛛先生请无念旧恶

　　 网开一面保持涵养”

　　 蜘蛛义正辞严把它打断

　　 “害虫难脱害人本质

　　 蚊子焉能改邪从良”

　　 蚊子顷刻间就成为了腹中美餐

　　 这正是害人虫应得的下场

　　 跳蚤、苍蝇、臭虫相继都落网

　　 群丑中唯独逃脱了蟑螂

　　 善人的病情也有所好转

　　 渐渐地恢复了昔日的容光

　　 又是一个清凉的傍晚

　　 善人走出院门扶着手杖

　　 他看着门前模样丑陋的蜘蛛

　　 正在忙碌着修补破损的蛛网

　　 油然地心血来潮涕泪沾裳

　　 大发感慨大作联想

　　 “蜘蛛才是真正的友人

　　 从前的冤枉实属不当”

　　 蜘蛛一面织网一面歌唱

　　 它的歌喉可不及蚊子冠冕堂皇：

　　 “良善的人啊善心要分清对象

　　 要把教训记取勿再上当”

　　 蜘蛛不做自我标榜

　　 勤劳编织操作匆忙

　　 善人回到自己的卧房

　　 把近来的遭遇默默忖想

　　 轻柔的夜风游荡在枕边

　　 渐渐进入了酣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