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


安,每当我对你的一些迷惑性行为感到迷惑时,你总是有一句无奈的口头禅:因为穷怕了……每次你这么说,我都会有一份深深的自责。想起你想继续深造读商科的时候,我犹豫着学费多少的时候,你从你那个背了好多年破破烂烂的大书包里翻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票子,你捧给我看,你说妈妈,你看,我有钱的,我想继续读下去。我把镜头压在了床上,因为眼泪流了下来。


我写过很多关于贫穷的文章,因为年少的贫穷,留给我太多不美好的记忆。新疆的冬天有多冷,十三四岁的年龄住校独立生活,我偏偏缺乏这种能力。馍菜票怎么小心翼翼的计划也不够吃;喝口开水要跑很远的水房打;拿不动想晒的被子;不会生煤炉,呛自己满鼻子灰;雪地里踩了一路的棉鞋常常被室友烧得很旺的炉火烤得焦臭……现在想来,贫穷就是晚上睡觉喜欢蒙头蜷缩着,这个动作至今都没有改掉;贫穷就是十五六岁的年龄还在用洗衣粉洗头发;贫穷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跟妈妈回了一次上海,才知道有一种女孩用的东西叫做卫生巾;贫穷就是毕业时,同学交换了很多照片,我却买不起一本相册,只能零零落落地夹在破旧的书里;贫穷就是每次吃完饭,我总要多塞一口馒头的安全感;贫穷就是我为了几块钱,可以在肮脏的维族餐馆厨房里,坐上12个小时串羊肉串,还有零下二十几度的冬日,洗一排排拉煤的141卡车……


后来,我来了上海,贫穷如鬼魅魍魉一般追随我,为了养活自己,辞去190元的出纳工作,孤身一人跟着大部队广州各个县城跑会,其中辛酸只有自知;贫穷就是无数个深夜,人家打牌喝酒玩乐的时候,我趴在地上用毛笔写那一张张宣传海报,就为省下一点摊位费;贫穷就是我一天卖掉一蛇皮袋的羊毛衫,把腰包里塞满的钱一张张整理好,放进丝袜,缠在腰上,和衣睡去的不踏实……这种贫穷深深地根植在我的骨髓里,直到现在,我还会在吃饱的时候,再多塞一口,还是不舍得买一罐好的擦脸油,一生没有给自己买过一支口红,赚了钱喜欢藏起来……


我想是我把这种对贫穷的不确定性潜移默化地传染给了你,让你一生没有一份确定的安全感。可是你总是那么懂事,很小的时候,你看中任何东西,都会问:贵吗?只要我稍稍皱眉,你就会乖巧地放回去,嘴里喃喃,仿佛在安慰我:这东西不好,安安不喜欢……


安,我忽然明白,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说法只是一种逃避,做父母极其不负责任的推卸。哪一个有钱的人家不是靠几代人的打拼才能家大业大,做父母的就应该尽自己最大努力为孩子的前程铺路,这样他们才可以前不怕狼后不怕虎的放开手脚往前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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