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工作关系,时常走在乡村田埂上。当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时候,麦田里的麦苗也快速生长,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接着,麦苗分蘖、拔节,然后抽穗、扬花、灌浆,麦子逐渐成熟,麦田也从碧绿转为一种庄户人特别熟悉而喜欢的墨绿色。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垄黄。”初夏的暖风似魔术师一样,仿佛一夜之间将麦田变成一片金黄。面对蓝天白云下一波波翻涌的麦浪,人们轻轻吟唱起优美动听的《风吹麦浪》。
一直有个想法,在收割麦子的季节写一篇关于麦子的文章。原先打算围绕麦子生长、收割、烘干与储存等过程写出新时代“三农”新风貌。
初步思考之后,打算主要写这些内容——冬季,麦苗经历了低温灾害,农户们通过清沟理墒、及时追施肥料来有效补救;麦子扬花时农技人员强化指导,集中植保无人机和大型植保机械,一周之内将近百万亩麦田喷施一遍农药;收获季节,联合收割机、秸秆还田机和捡拾打捆机等配套作业,机器开过去,麦子已收好,秸秆则直接粉碎还田或者捡拾打捆离田;我区粮食烘干机械的总烘干能力达到总需求的百分之百以上,即使没有好天气麦子也不会潮湿霉变;各级财政补贴覆盖种子、农机、农药以及秸秆综合利用等多个环节,农户得到的实惠越来越多……
当然,我会尽量通过场景与细节的描写来突出画面感、强化文章的文学性与可读性。
如何开头?是引用《观刈麦》中的几句经典古诗还是用《风吹麦浪》的歌词?一番考虑之后决定引用歌曲《风吹麦浪》首段歌词前几句,唯美、浪漫,相信大家都会喜欢。
于是,用手机在“QQ音乐”上将这首歌设置成单曲循环。说实话,自2013年春晚播出《风吹麦浪》以来,这首歌并没有特别吸引我,只是觉得旋律好听,歌词真的没能让我产生强烈共鸣。现在,为了写好文章,我决定利用早晨跑步以及晚上睡觉前的时间多听,静下心来,努力进入到歌曲的情境之中。
听着、听着,时光仿佛倒回上世纪七十年代,麦田里的人们不仅有农民,还有知青,他们响应号召来到广阔天地;听着、听着,想起了过去父老乡亲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劳动、耕作,日子过得忙碌而艰辛;听着、听着,麦收时节农村孩子在老师带领下到麦田拾麦穗,休息时喝大麦茶、吃烧饼或油饼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于是,分不清麦苗与韭菜的知青、用青麦仁做的冷蒸、因脱粒引起冲突的父子、拾麦穗的师生以及被写小字报的知青老师等等,那些跟麦子、麦田相关的人和事逐渐清晰起来。
尚未动笔,内心已经被回忆、被故事所打动,当一些画面定格在脑海,眼眶不由湿润了。
利用一个星期天,在家里写了一整天时间。比较顺畅,几乎没有卡住的地方;很投入,有几个地方直写得泪眼朦胧,甚至有了灵魂出窍的感觉。
晚上孩子的大姨请吃饭,赶在出门之前完成初稿。用“”软件编辑好,先发两三个微信小群。计划利用吃饭时间再校对一遍,最后发朋友圈。
关掉电脑,放下手机,人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我知道这是写得太投入了。打开热水器,冲了个热水澡,把自己从情绪中抽出来。
最先在文章后面评论的是一位文友,“一口气读完,满满的惊艳。细腻生动的文字把读者带回那个虽然物质匮乏却阳光灿烂、充满希望的年代!麦苗与韭菜;形似蚕宝宝的冷蒸;醋茶与油饼;遭到无端责骂、满心委屈的弟弟……一个个画面像风吹麦浪一样传递着美好、成熟与收获以及生活偶尔的酸涩……”
我姐姐迫不及待,在小群见到文章后立即点赞,并连声夸奖“写得好!真人、真事、真情,特别感人!”还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发到朋友圈,令她想转发却又不敢随便发。
一位文友私聊:“将《风吹麦浪》投给《雨花》吧!”并截图给我,简要介绍了期刊情况及投递方式等等。哈哈,哪敢!朋友的举动倒是挺暖人心,一下子感动了我。
也有文友诚恳指出了问题与不足:“开头两处引用可选一处,否则感觉有点繁冗。主体部分的选材特别好,但有些地方文字还需要打磨,让文学性更浓些。结尾的引用也感觉多了些,要让引用巧妙地糅合在你的文字里。”难能可贵!到底人家是语文老师、写作高手。
我想,暂且放着,第二天晚上有空再修改吧。不让自己累着。
临睡前,通过微信跟《人民作家》平台骆圣宏总编打了声招呼,表明文章经修改后希望能在《人民作家》刊载的想法。感觉好久没在《人民作家》公众号上发文章了。
没料到,第二天上午上班后发现一位朋友已经在自己主办的微信平台上推出了这篇文章的上半部分,而且配上了诵读的音频。诚挚感谢朋友的支持!可我的计划却被打乱了,《人民作家》公众号上不了了。
那就推荐给几个比较熟悉的、不受限制的平台吧。重量级的《农民日报》新闻网,本市的权威党报《盐阜大众报》新闻网《听见》栏目,还有本省的权威农村经济期刊《江苏农村经济》。如果能上这三大载体中的一个或者更多,足矣!
晚上,跑步过程中感觉脑洞大开,索性在路边石头上坐下来,一口气将整篇文章修改结束并发给了几位主编或执行编辑。从石头上站起来时,发现身上冰凉冰凉的,原来外面气温较低,风也较大,自己同样因太投入而丝毫未察觉。
幸运的是,次日上午文章便出现在《农民日报》新闻网。《农民日报》江苏记者站陈站长将文章发在自己的朋友圈中,并附上推荐的理由:“文章情景交融、感情真挚、文笔细腻,耐读耐品,推荐一读!”哇!倍受鼓舞,倍感幸福!还是三年前沈建华编委推荐过一篇《露天电影》,此后再也没有投过稿呢。
盐城市作协副主席、盐城市网络作协主席管老师告诉我:“这一组《风吹麦浪》的叙事写得朴素而传神,乡土味、人情味兼备。收藏了,给《湖海》用!”。《湖海》是我们盐城作协主办的文学期刊。
《盐阜大众报》客户端《听见》栏目负责人徐总的评论言简意赅:“文笔细腻,浑然天成!”并一口答应隔周推出《风吹麦浪》。因本周刚刚刊发我的文章《家乡这片海》。
原大丰三中的盛校长通过微信深情地对我说:“文章仿佛带我回到从前,又闻到温馨的味道。佩服!”同时,将一张评论文章的截图发给了我——“作者是我的老堤老乡。他的文字非常接地气,很是耐读、有看点。”评论者是一位工作在苏州的大丰人,有介绍显示他是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曾在部队多年从事新闻工作。
当年我上初中就读的龙堤太兴联中的老师、后来学校的副校长杨老师在微信校友群中对我说“今天看你写(的)文章,我烧的肉都烧糊(了)”或许老师是幽默了一下,也许是为鼓励我。我的内心感动又温暖,当即回复老师:“谢谢老师关注与支持!一锅肉我全赔!”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从微信上看到宝应作协何主席刚刚在朋友圈发了一篇文章,我就顺便将《风吹麦浪》发给他看看。一会儿何主席的回复来了:“有生活有艺术有思考,一定就是好作品。结构也好。朴实稳健,真挚丰富。喜欢!”
一位过去在大丰下放过的知青的孩子跟我私聊:“美妙的情愫需要妙手来记载、匠心来讲述,给我们无穷回味和畅想。谢谢您!”
王老板是外地来大丰投资办企业的客商,他的留言就一句话:“我连续看了两遍!”
……
此后,一切基本归于平静。
6月中旬的一天,《江苏农村经济》主编发来消息——“期刊不刊载文学作品,且至今没有先例。”我回答说:“没关系的,此前四年《江苏农村经济》每年都刊发了我写的通迅或者理论文章,今年下半年我再认真写一篇相关文章。”“要么这样,我将你的文稿打印出来,向厅领导请示一下,如果领导同意,我们一定尽快刊发。”主编的支持真的很让我感动。“非常感谢厚爱!有这个想法,我已经满足了!”我当然是真心的。
仅仅过了一天,“领导同意了,我们《江苏农村经济》期刊将首次刊载文学作品,祝贺你!因为文章好,领导同意开先例,不简单!”主编发来信息。“我要将你的职务和姓名一起放在文章后面,其它文章作者我们都不公布职务的。”他接着说。
大约十天后,《江苏农村经济》第6期印发,《风吹麦浪》顺利推出。
一个梦,梦想成真。
外一篇:风吹麦浪
1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想起你轻柔的话语曾打湿我眼眶……”
小满过后,就到了麦子逐渐成熟时候。
站在田埂上,看蓝天白云下面大片大片的麦田,麦穗在初夏暖风吹佛下轻轻摇晃,泛起阵阵金色的波浪!
虽然前段时间大风刮倒了少部分麦子,但听农技人员介绍,由于普遍施用了叶面肥,麦穗比往年更加饱满,并且倒伏的麦子叶片仍然可以进行光合作用,麦穗也会继续灌浆、生长,预计今年麦子收成不错。
看麦田,说麦子,除了粮食与收获,其他首先会想到什么?我的回答是歌曲《风吹麦浪》和古诗《观刈麦》,它们穿越了时空的距离在我脑海中相遇。“风吹麦浪!”仅仅这简单的四个字,就感觉特别美好、特别浪漫。《观刈麦》则准确、生动地反映了劳动人民收割庄稼时的辛劳与疾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今年以来和同事们一起看麦田和麦子比较多。察看冻灾情况,观摩麦田画,预防赤霉病,核查特殊天气造成的影响等等。近些天围绕夏收准备、秸秆离田、农机安全等工作,更常常站在麦田边。
看完现场、交流结束后回到车上,透过车窗玻璃望着渐渐远去的麦田,往事涌上心头……
2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大丰来了很多知青。
多到什么程度?有十二万多,其中八万多来自上海,其余四万多来自苏州、无锡和南京等地。
当时我家所在的龙堤公社同玉大队也有不少知青。当地社员包括我们这些只有十岁八岁的孩子都会讲一句用来嘲笑知青的话:“麦子(麦苗)跟韭菜都分不清哎!”
我们生产队有户知青,三个儿子分别名叫“振宏”、“振星”和“振球”,当地有点文化的老百姓拿他们开涮:“连麦子跟韭菜也分不清,还想振兴大星球?!哈哈……”
可是,1977年刚刚恢复高考,在我们小学代课的振宏老师一下子就考上了广州大学。开学之后他写了信给我们校长,校长激动地将信拿到各个班级去读。我印象最深的是信中说广州大学的校园之大,“如果在校园完整走上一圈,得好半天时间呢。”
另有一户姓金的,小儿子长得特别帅,皮肤白净,五官端正,在我们眼里跟电影演员没什么分别,但豆芽菜似的身体又高又瘦。起初他同样分不清麦子和韭菜,可人家有志气啊,不怕苦、不怕累,硬是把自己练成了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不仅能一眼分辨出韭菜、麦子,而且会种麦子、割麦子、担麦子、脱麦子……挣的工分比当地小伙都高。
大队、生产队的干部们纷纷带着自己的女儿到金家串门,可金家儿子似乎总是懵懵懂懂的。有人直接跟老金挑明孩子的“大事”,老金则拱拱手、笑着回答:“多谢赏脸!多谢赏脸!孩子还小,等长大些再说。”
不久金家小儿子同样考上大学离开了。
“我们曾在田野里歌唱,在冬季盼望,却没能等到阳光下这秋天的景象。就让曾经的誓言飞舞吧,随西风飘荡……”
那个年代,由于生活环境、文化程度以及对未来生活追求的差异,知青和当地农村青年恋爱的故事并不多,能成功携手结婚的就更少了。但知青的形象、气质、理念以及爱学习、求上进的精神,给当地带来的变化是非常明显的。
3
有一种用青麦仁做成的美味也许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它的名字叫做“冷蒸”。
冷蒸由灌浆饱满、日趋成熟的麦穗除去麦芒麦壳后,用铁锅文火炒熟,再经石磨磨制而成。做的过程比较复杂,尤其是除麦芒与外壳得用布袋装起来反复摔掼,然后用筛子仔细筛呀簸的……
据史料介绍,冷蒸宋代就有了记载。清代《邗江三百吟》中这样写道:冷蒸,大麦初熟,磨成小条,蒸之,名冷蒸,以其热蒸而冷食也。
有诗曰:“四月初收大麦仁,箫声吹罢卖饧人,青青满贮筠篮里,好伴含桃共荐新。”不过,这种“蒸”的做法显然有别于我们当地的炒制。
在我记忆中,冷蒸的味道既有熟麦仁的清香,又有一种特别的青草味,类似于小时候吃的一种野外生长的“茅针”肉的味道。
冷蒸还带着青麦仁的绿色,可真是色香味俱全。
我父母属于过日子比较节俭的,麦子成熟季节很少做冷蒸吃,偶尔做一次也是在傍晚农活基本忙完之后。
等一道道工序完成,父母将冷蒸盛在小青花碗里或者捏成团拿给我们的时候,我们姐弟几个早已进入了梦乡。
被喊醒的我们迷迷糊糊中吃上几口也感觉不到冷蒸的美味,特别是自幼就不嘴馋的弟弟根本懒得张口。倒是第二天早上会聚精会神地美美吃上一顿。
同时,父母还要用大碗另外装上几份,让姐姐和哥哥送给邻近的伯伯、叔叔等人家。
冷蒸,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哪家只要做了,就像过年前杀了猪一样,都会分一部分给邻居。
4
收割麦子的季节忙碌而辛苦。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苏北农村基本仍以千百年延续下来的收割方式为主,用镰刀一把一把地割,用草绳一捆一捆地扎,用扁担一担一担地挑,只有最后脱粒的时候才用上小型脱粒机。
农村一家一户种植大麦数量一般比较少,大麦收割上场后往往用连枷打或者用石磙碾。
连枷是件原始的农具,在竹柄头上装块由一排木条或竹条做成的板子,通过挥动长柄将板子转起来再用力拍下,达到打谷的功效。农家小孩喜欢拿连枷当玩具耍,起初操起家伙乱舞一气往往使不上劲,板子会竖着或斜着落地,也有在空中直直地保持某种“造型”、转不成圈的。不过练上一会儿基本可以无师自通。
石磙子也叫石碾,农家用来打谷与翻压场地。庄稼量大一点的用大石碾,由老牛拉着碾压;少量庄稼除了用连枷打就是用小石碾碾。我家有个小石碾,表面是平的,浅褐色,不打谷的时候,我们姐弟几个都喜欢站上去晃悠或者用脚盘着它前后走。
小麦收割上场,需要提前请机手及邻居,到时一起来帮忙脱粒。我几乎没直接参加过脱粒作业,但那紧张、忙碌的场景历历在目,尤其几个关键环节比如搬运、拆包装绳、喂机、铲粮等等。
收获粮食是喜悦的,也是庄稼人特别劳累的时候。自家的活加上为邻里乡亲帮忙,十来天下来,人往往黑了很多、瘦了一圈,尤其男同志习惯赤膊,个个浑身晒得黝黑发亮。
一年夏天,我家小麦脱粒的当天是个星期天。当天下午,在县中学上高中的弟弟休完月假需要回校。由于从家里到乘车的站点有些距离,加之这条线路常常因乘客太少不发车,姐姐和哥哥都争着用自行车送弟弟,可父亲不同意,坚持要让弟弟跑。
“爸爸,从新龙站(附近站点)到新丰经常没车,就让姐姐或者哥哥送我吧。”弟弟跟父亲解释说。
“自己跑!到新丰哪怕是到大丰也要跑。这么怕吃苦还得了,将来只能捧老牛屁股(即专门饲养老牛、耕田)。”不知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父亲竟然突然发起了脾气,而且火气相当大。
“自行车空着,哥哥姐姐也有时间送,为什么就不能呢?多跑点路就表示将来会有出息?”弟弟有点不理解。
“不行,就要自己跑。还犟嘴不是,想讨打吗?大家脱粒这么累了,你还要送,有良心吗!”父亲咆哮起来,并且越骂火气越大。
后来,弟弟曾悄悄对我说:“哥哥,那天我一路跑到新丰,说老实话,在路上我忍不住哭了。我要努力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将来走出去。我不愿像父母这样死种田,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过不上轻松日子。将来有了孩子,我决不轻易委屈和伤害孩子。”
我理解弟弟的委屈,也似乎能理解父亲因为自己太累了而情绪失控。
只怪那时候苏北农村还比较贫困,一年农活干下来,家庭可能还欠上了新债。
5
拾麦穗,相信上点年纪的人都不会陌生。
前面提到的古诗《观刈麦》中就有描述“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短短几句,表达了诗人关注与同情贫苦庄户人的情怀。
有一幅名画《拾穗者》,是法国画家米勒的作品,描画了三个正弯着腰、低着头在麦田里拾剩落的麦穗的妇女形象。她们穿着粗布衣裙和旧鞋子,身后是一望无边的麦田、天空和隐约可见的劳动场面。长时间的弯腰劳作使她们感到很累了,可她们仍在坚持。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年夏收时节学校都会组织去拾麦穗,同学们也都乐意参加甚至有点盼望这个活动,因为拾完麦穗或劳动过程中大队、生产队(村组)会发吃的、喝的,颇有过节的感觉。
那是读小学三年级时的一个初夏,我们班级全体同学到学校所在地同玉四队拾麦穗。
当时我是班长,所以劳动过程中也是小小组织者。
劳动结束时,在规定场地将篮子里的麦穗倒完后,大家原地休息并享受队里的慰劳。
先是喝凉茶,是大麦糖醋茶,那个味道真是好啊。
“哇,这么好喝,又香又甜又酸,这酸溜溜的东西叫什么?太好喝了!”我捧起搪瓷茶缸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
“这是醋,夏天喝了解暑。喜欢就多喝点儿。”我们班主任是一位无锡女知青,当时只有十七八岁,她亲切地告诉我。
“嗯,谢谢杨老师!您也喝吧。”我第一次知道醋是一种酸酸的美味。
接着分油饼,每人一只。
“老师不饿,吃不下。今天的活动组织得不错,韦班长,老师的油饼奖励给你,请你代劳。”杨老师笑着对我说。
“不能,每人一只,我是班长更不能多吃。谢谢老师!”
“嗯,说得好!这位农民大叔,您辛苦了!这饼您吃了吧。”杨老师边说边将油饼递给了队里送饼的农民伯伯。
由于时间尚早,我们需要回校继续上课。
到校后,我上了个厕所。出来时发现好多人围在厕所大门边朝围墙上看,也有人指手划脚地议论着。
由于学校有初中生,他们个子高,我挤不上前,只能努力踮起脚朝里面看。慢慢人少了点儿,我终于看明白,原来围墙上贴了张小字报,上面写着一首打滑诗,头两句是“刘某杨某某真可笑,逃避劳动到学校!”
天哪!杨某某正是我们的班主任,刘某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她们都是无锡知青。
我不愿再看下去,赶紧转身往教室跑。
到教室门口,发现已经上课了,可能铃声早响过,我在人群里疏忽大意了。
正是杨老师在上语文课。
“报告!”我举起手,喊了报告。
“你在哪儿的?”平时一脸微笑的杨老师面无表情,走过来看着我问。
“我……我在厕所那边,看到……”我感觉心里很乱,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很好看是吧?”我没能听到老师惯常说的“进来”两个字,显然杨老师已经知道小字报的事。
“老师,您让我进教室吧!我……”我小声恳求道,并向前挪了一小步。
没料到,杨老师快速伸手推了我一把,几乎声嘶力竭地说“你去那边继续看吧!”
“不,老师,我讨厌那东西!我讨厌写那些东西的人!”我被惊吓得、也难过得哭了起来。
知青老师,一般比乡村老师受教育多,形象好,普通话好,教学水平也相对较高,可以说深受学生们的欢迎与喜爱。可是,农民也希望他们的子女能够当教师包括代理教师啊,而且当时那个特殊年代刚结束不久,不少人还习惯于用大字报、小字报攻击别人。可年轻的知青教师一下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呢!
我那么尊敬的、也十分爱护我们的杨老师,竟然因为我看了小字报而气愤地动手推了我。
这,又是谁的错呢?
6
光阴荏苒,时过境迁。
如今的麦田,近三分之二建成了高标准农田,规模连片,路相通、沟相连,旱能灌、涝能排,粮食产量比过去大幅增长。
防治病虫害用上了大型植保机械和植保无人机,统防统治,近百万亩麦田一周时间即可全部喷施一遍农药。过去最担心的小麦赤霉病即使今年小麦扬花期间遇上了较长时间的降水,也非常有效地给防住了。
收割机械品种繁多、配套齐全,有联合收割机、秸杆还田机以及捡拾打捆机等等,我们大丰已踏入全省粮食生产全程机械化整体推进示范县行列。
几千年几乎不变的耕作方式,在短短几十年时间内彻底改变了,广大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历史可以说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经历了这个过程,我们见证了这个过程。感谢这个时代!我爱这个时代!
“冷蒸”还有,已成了稀罕的地方时令小吃。石碾进了村史馆或者做了新农房的室外装饰。“连枷”则连农村孩子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了。
时常有上海、苏州和无锡等地的知青包括知青老师回大丰来看看,大丰高铁站、盐洛高速,知青农场、荷兰花海,人民路海派风情街、新型小村社区……他们惊叹大丰变化之大、纷纷为第二故乡点赞。
寻找过去的四邻,回忆曾经的时光;喝一杯珍藏多年的老酒,唱一曲当年上台表演过的苏州评弹……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