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儿

刚才听妻在辅导儿子背诵《明日歌》,告诫孩子,如果现在不努力,长大后就会伤悲,不知怎地,我又想到了老家里曾经饲养的为我们的家庭立下汗“驴”功劳的那头驴儿。这头憨厚可爱的驴儿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我也时常向他人提起,每每提起它的时候,便暗下决心,要为它写一篇文章,怎奈由于我始终没有驴儿的勤劳,时至今日,才终于动笔。

    至于这头驴儿是何时到的我家,在记忆中已经略显模糊,也不愿意去求证我的父亲母亲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虽然驴儿为家里做的贡献有目共睹,它的离去大家也都感觉到非常可惜,但是为了一头驴而去写一篇文章,总归难以理喻。

只记得一个薄雾蒙蒙的清晨,一觉醒来,发现家里多了一头驴儿,在八十年代儿童的心里看来,家里多了一只动物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就相当于多了一个伙伴。印象中哥哥更是欢喜,从此喂养驴儿的活儿大都由他来完成,每天去拔草、淘草,仿佛不知疲倦。虽然哥哥只比我大两岁多,但是对家庭责任的担当远远超过了我,按我母亲的话来说,“大小(当地对长子的称呼)从小就憨实在、财迷、顾家。”

有了这头驴儿,堪比现在实现了农业机械现代化,运输、耕地、代步……无不在体现着它的价值。

在那个没有普及拖拉机的年代里,耕地都是用牲口来完成的。大多情况下,耕地的重任都落到了老黄牛的身上,而且有条件的家庭会用两头牛来耕地,较少有使用一头牛和一头驴来耕地的,因为牛是慢性子,但是耐力好、力气大,适合长时间耕作;反观驴,急脾气,耐力差、力气小,二者合作总是不那么协调。由于家里恰好有一牛一驴,便只好“赶驴上架”了。不出所料的,耕地的时候,驴儿上来就使出了浑身蛮力,斜着身子歪着驴脖子硬往前拱,超过老黄牛小半个身位,后面掌控手扶犁的父亲只好一边大声呵斥老黄牛一边使劲去调整犁扶手的方向,使其不会因两个方向受力过于不均匀而跑偏。

半晌时间过去了,驴儿身上已然湿透,耐力明显降低,可以说是拼尽了全力,但是依然铆足了劲儿往前拉,反而是这时候的老黄牛有些想罢工的意味,任凭呵斥和鞭子一齐袭来,还是那么慢慢悠悠。旁边的驴儿看不下去了,上来就要咬那头老黄牛,眼睛瞪着它,意思是你怎么这么慢!

看到牲口们也都累了,于是父亲便决定休息片刻,这时候的驴儿早已汗水淋漓,大口喘着粗气,年少的我看到后感到十分心疼。当然,虽说老黄牛有些懒,但是也是出了很多力,或许是因为驴儿的实诚让我有些偏心吧。

休息片刻之后,继续耕作,这时候的驴儿听到父亲的吆喝声后,仿佛整装待发的士兵,不顾没有休息过来的身体,又如离弦箭般冲在前面……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开始陆续回家了,这是一天最快乐的时候。孩子自不必说,就是不干活光在田里站着也累啊,耕作了一天的大人们更是满身疲倦,当然也愿意回家休息休息。于是我们开始收拾农具,然后装到地排车上,自不必说,驾辕的当然还是驴儿了,不仅如此,大人孩子还要坐到车上,享受着“机动车”的待遇。薄薄的暮雾笼罩在身边,看着路旁的树木往后退,途中偶尔会碰到一团团的小飞虫,这时候的孩子就感觉自己如大将军一般伸手抓过一把,惬意极了,当然,此时我们的驴儿还是在默默地拉着车前行。

到家以后卸下农具,让驴打滚的活儿就交给我或者哥哥了,之所以让驴儿打滚,为了让驴儿舒筋活血解乏,来恢复体力,如果不打滚是不能先让它吃东西的。于是我们牵着驴儿转啊转,由于它出力太多,连转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牵驴的我们都转晕了,驴儿依然没有打滚。

打完滚后或许是驴儿一天最高兴的时候了,因为可以吃上美味的青草了,当然有时候青草也是没有的,只有淘洗后的麦糠,偶尔看到旁边放着的粮食想偷吃几口,很快就会被眼尖的家人夺过去并伴随着几声呵斥。现在想想真的不应该,如果它能够像人一样会讲话的话,估计也会感慨万千,叹道:唉,凑合着吧......

虽然驴儿不会讲话,但是这头驴儿真的非常聪明:懂眼色、认真、认路。但凡它去过的地方都能够清晰地记住,到路口的时候它会先停下来,让你告诉它向左还是向右,是不是去以前的老地方。有时候进城,途中会经过小姑家和小姨家,因为之前这两家它都去过,所以快到小姑家的时候,驴儿就会站住不动,等着你的示意;到了快到小姨家的时候同样如此,一直可以拉着你顺利到达目的地。还记得八十年代在小姨家村北有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桥是去往城里的必经之路,之所以称为年久失修,因为上边的木板千疮百孔,路人经过时无不胆战心惊,生怕一小不心掉下河去,更不乏听说有掉下去的牲口了。可是这头四条腿的驴儿拉着车子每次都能左腾右挪顺利过关,有如神助一般。

驴儿聪明、能干,家人都很喜欢,所以希望它能够添一头小毛驴儿,可是几年过去了,丝毫没有任何将要生育的迹象,于是家人开始四处求医问药,治疗它的“不孕不育”。由于父亲常年在城里一家工厂上班,所以农闲时给驴儿求医问药的事情就落到母亲的头上了,那时候的农村还比较封建,于是每次去的时候,母亲都会带上我这个“男子汉”一道前往。记得天不亮我们就牵着驴儿出发了,母亲推着车子,我牵着驴儿,行走了几十里地。因为那或许是我第一次“远足”吧,所以印象很深刻,到现在我也会经常想起那时的情景,场面真的很温馨。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那时候的鲁西农村大地每到秋天,到处都如洁白的云彩一般,白茫茫一片,因为棉花收获的季节到了。在这个时节,驴儿少有的清闲日子也来临了,并且还能吃上青草,但是作为人们来讲却是最忙的季节,因为要忙着采摘棉花。还记得那时候放学归来的哥哥做好饭、给驴儿喂上草,然后抱着年幼的妹妹在房外东头等着背负大袋棉花归来的母亲。外边繁星点点,当然,没有梁静茹歌声中繁星点点的惬意,凉风也不能再用“习习”来形容了。不知道那时候为何不在屋里等着,现在想来,也许更多的是一种期待吧。

    等采摘的棉花如小山般高的时候,驴儿又会被派上用场了,因为这些棉花将要被打包运往棉厂,卖个好价钱。卖完棉花后,一年一度的秋耕秋种开始了,驴儿又会不知疲倦地劳作着:低着头、使着劲、流着汗......

后来由于农机的普及,驴儿不再那么重要,也没有精力去管它了,不知何时,它被卖到了村上其他人家。有时候我们兄妹外地求学归来会偶尔问到父母:“咱家的驴儿咋样了”,每次得到的回到都是:“不怎么样,有时候缰绳开了还往咱家里跑。”听到这里我们心里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直到有一次我们再问的时候,母亲说:“唉,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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