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笔下的“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秋日三首（其一）

宋|秦观

霜落邗沟积水清，寒星无数傍船明。

菰蒲深处疑无地，忽有人家笑语声。

没有星星的秋夜渔家

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邗沟，南起扬州以南的长江，北至淮安以北的淮河。邗沟和长江交汇于扬州，进而将扬州和全国连接成一体，至唐以后，扬州的繁荣达到鼎盛，由“扬一益二”、“雄富冠天下”可见其盛。秦观，字少游，号淮海居士，别号邗沟居士，是扬州高邮人。秦观少时聪颖，博览群书，抱负远大，他的人生像家乡的邗沟一样历经变迁，同时又风情无限。

烟雾下的邗沟

这是秦观《秋日》组诗里的一首。组诗共三首，大概写于熙宁、元丰年间，写的是他蛰居高邮时的乡下生活。当时，诗人虽然屡试不第，但因在乡下读书静养，又常与苏轼等为友，还未经历宦海浮沉的诗人此时的生活还算悠闲自在。

那天他乘船经过运河邗沟段的时候，正值霜落寒降、水静风清的夜晚，甚觉神清气爽，心情愉悦。此时没有月光，唯见天空星斗无数，他禁不住被这迷人的秋水夜色所陶醉。俯望星空下的湖面，唯见寒星万点幽寂地映照在水中，看起来好像依傍在诗人的小船边，令人倍觉亲切寂寥。环顾四周，隐约可见邗沟两岸丛生着茭白、香蒲一类的水生植物，在夜色朦胧中，散发着水生植物独有的清香，给人带来一种迷离的归属感。小船漂泊在这没过人头的菰蒲草荡深处，这里应该已是尽头了，想必是不会看到灯火人家的。谁知，从更深处的船上竟然飘来了笑语声，浮荡在空寂的夜里。那恍如隔世的声音，充满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明亮和暖馨。

此诗后两句很显然是有所借鉴的，宋人《庚溪诗话》中举例晋宋间帛道猷诗：“茅茨隐不见，鸡鸣知有人。”参寥：“隔林仿佛问机杼，知有人家在翠微。”从技法上而言，这两句诗是可能被作为参考的。用这一技法写成的诗句，有我们最为熟悉的陆游的《游山西村》中的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然而，两者意境却不同。陆游的诗，是走投无路后的开阔，是欣喜，是雀跃。虽有诗意，但哲理性已远超诗情了。秦观此诗，却不见哲理，只见幽微的诗心。

与湖泊深处船上人家相比，此时的秦观是寂寞的。在这个僻静之地，诗人本以为天地间只有水，寒星，船，菰蒲，和自己，谁知道这里竟然有相聚，有谈笑。只是那谈笑之人并不和他一样寂寞，所以，那笑语声并不能使他欣喜，反而使他更加寂寞。寂寞虽寂寞，却并没有像人们说的那样：此诗以乐写哀情。相反，诗人似乎很享受这种寂寞，不然大概也写不出“寒星无数傍船名”这样的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