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天香【第三十八章】

“别难过了小五叔。 ”

憋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劝慰的话，不知道什么原因却始终没有说出口。不就是一次考试吗？

高考这个词也是上了初中之后，听班主任讲到《为升学打基础的重要性》时才知道的。至于失利对人生前途有哪些影响，当下却一无所知。

考上大学哪怕一所普通的高中中专，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几乎成了跳出农门走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唯一途径。其自身重要性和所存在的深远战略意义不言而喻，大学录取通知书，也几乎等同于吃公家饭的商品粮饭票。

难怪，小五叔会那么伤心。

别看小五叔外表有些调皮，却是天资聪慧骨骼惊奇，肌肉发达而头脑不简单，且才思敏捷反应睿智，在同龄人之中算个另类。自我记事开始，小五叔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遥遥领先，与爷爷相依为命的清苦，并没有磨灭他坚强的意志。升高中那会更是一骑绝尘，像一匹暴风雪中仰天长啸欲冲破苍穹的头狼。

“坚实的学习基础，过硬的心理素质，超强的承受能力。”

所有的溢美之词都来自于老师和同学们的中肯评价。如果如他所说发挥失常的话，我宁愿相信只是小五叔精心织造的谎言。在全村人眼里，庞维和就是三圣堂公认的第一个准大学生。

那么，究竟什么原因导致小五叔高考失利呢？

这个让人烧脑的命题很难找到准确答案，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所以然，直到许多年以后看到日渐多了白发的庞维利我才似乎幡然醒悟。

我想到了爷爷。

风烛残年，仅靠土里刨食越来越难以维持生计还要节衣缩食供应小儿子上学苦苦支撑日子的爷爷。在后来的交流中得知，其实小五叔读到高一下半年的时候就已经萌生了退学之意。那么，越来越多的信息说明，所谓的高考成绩只是他有意为之。

直到许多年以后，我日臻成熟的脑海中逐渐形成一个愈发清晰的轮廓，越久远越熟悉，如在眼前。

寒风中，矗立着一颗沧桑的参天大树，粗糙枯黄苍老枝叶几近凋零，仿佛向世人诉说着酸辣悲喜。四周围着一圈高低不等的小树，一片青葱碧绿。尤为粗壮的那颗本该离得最近身形却明显偏离，其他三棵也像长歪了脖子。

唯有最远的那一株虽然生得瘦弱但最为挺拔笔直，尽管得不到过多庇护，却一直挣扎着努力向上，渐渐丰满的枝丫在身后投下一道亮丽俊朗的影子。

日复一日，漫长的假期不知不觉中溜了过去，天气渐渐转凉。

我一直担心小五叔会失去前进的动力，因此而沉沦下去。就在开学前一天晚上，天刚擦黑很少串门的小五叔来到我们家里。

“大哥，嫂子。”

小五叔揣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藏青色夹袄，手里掂着一包拿草纸裹着外面用紙捻子捆得紧紧的糖酥往八仙桌上面一放，自己找个小板凳在床边坐下。

“小五叔，快来吃鱼。”饭桌上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鱼和馒头，我感紧放下手中的作业本跑过来拽他的肩膀。

几天不见小五叔脸上明显多了一些变化，说不清是成熟还是苍老，这本该不是一个大男孩应有的。

“理想，”正坐在沙发上跟爸爸扯闲篇的梅爱雪突然大喝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赶紧到一边教如意认字去。”接着换了一副笑脸转头面对小五叔。

“老五，这么晚了跑过来，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