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好的时代【安迷修篇.3】

 我跑出学校,混入人流,校外的烟火气和寒冷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打开手机,准备找一家图书馆稍作休息,反正我一时半会是不想回去了。

  无意中打开论坛,看到离我只有一百米的地方,有一家GAY吧。

  那个时候我心头涌上的第一感觉是喜悦——没错,原来在这个大而茫茫的一线城市里,原来还有和我一样的人。我鬼使神差地跟着百度地图走到了那家酒吧门口。

  我一进门,就发现这里还不是特别冷清,甚至有一支小乐队,奏着不太吵闹的歌。空气里漂浮着酒气和淡淡的熏香——我没进过酒吧这一类地方,但是出乎我的意料,这里的环境竟然还不错。,最起码没有像老师做安全宣传时描述得那么不堪。

  我不知道该怎么融入他们,也许问问工作人员,点杯低度数鸡尾酒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要是有果汁或牛奶就更好了。

  “您想要点什么?是学生吧,也许来杯果汁?”酒保抬头看了看我,勾唇笑了一下。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轻轻一弯,很是好看。

  “好的,谢谢。”我拘谨地坐在柜台前,点了点头。

  “第一次来这么?”他边工作边主动和我聊天。

  “嗯,我有点不懂圈里的规矩,有些地方可能会冒犯到您。”我双手相叠,端端正正地坐出了备战高考的样子。

  “小帅哥,放轻松,新人我可以理解,我也是混这里比较久了,有什么要问的尽管说。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儿上。”他将果汁端上来,推到我的面前,撑着头微笑着看向我。

  说真的,他真的很会说话,恰到好处的玩笑和认真。嘴角仿佛总是掩藏着笑意,而且基本是有问必答,满口干货。让我对这个圈有了比较深的认识,深也不算很深,但是最起码我懂得了一些在和别人谈话时,最好不要说的雷点。

  “我男朋友?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我们一起开的,只有今天晚上的标签是GAY吧,平常都是正常营业。开了……大概有五六年了吧。生活挺好,朋友都挺理解我们的。”谈到他的恋爱史,他笑意更深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温柔,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手指上那枚被擦得发暗的戒指——有点粗砺,但是唯有那正中的一点水晶光泽依旧。

  “你们为什么选择再今天转变你们的营业对象呢?”我好奇地问。

  “今天……七年前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真挺难的,谁都不能给谁什么东西,无论是名分,钱,身份地位,说是众叛亲离也不为过,真的挺难的。我比较脆,有想了结自己过。但是……就是我走到天台上的那一刻,他冲过来抱住我,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金豆子啪塔啪塔往下掉,鼻涕都擦我衣服上了,使劲儿往我怀里蹭,什么肉麻的话都憋出来了‘别走,是我没出息,求求你别离开我,没了你我活不下去……’然后,我就被按在床上,他边哭边要我,我还得安慰他。唉,忘了你是学生了,不好意思啊。”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开了隐晦的黄腔,尴尬地笑笑。

  “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你们的爱情,真让人羡慕。那老板呢?他在哪?”我疑惑地问。

  “医院里躺着呢,两个月前刚查出来的,肝癌。都说了都说了,不要应酬,不要喝酒,不要骗我。还把通知书藏起来,还跟十几岁小孩儿一样要抱……”

  他的语气是那么平常,那么温柔沉静,像是害怕吵醒一个酣睡的孩子。但是我分明在他那双温婉的桃花眼中,看到了令人心碎的绝望,即使只有那么一瞬。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抱着被子,低下头,他们的爱情是那么的令人羡慕,却又那么易碎。

  “没事没事,还是早期,有希望,大不了我把肝给他。大不了,把这家店给卖了,我什么也不要,我也得把他抢回来。因为他曾经不顾一切地跑上天台,抢回了我。我什么都不要,也不能不要他。好了,这么晚,你该回去了吧,你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学生,从这种地方走出来,总归不太安全,我送送你。”我们两个站起身,趁着没有顾客,走出了店门。

  “谢谢您,先生。希望您的爱人早日康复。”我们站在有监控的十字路口下挥手告别。

  “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嗯?”我走进校门,却不知雷狮从哪里窜出来,他把我抵到墙上。

  “你管我?雷狮,咱们还是兄弟吗?兄弟不需要了解对方的对象吧?”我还沉浸在那个酒保的故事里,看到这个伤我心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兄弟?安迷修,你管我叫兄弟?得了吧,谁知道你有没有在春梦里叫过我的名字。”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雷狮你到底想怎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我甚至都忘了我根本没有在学校做过那样的梦。

  “做我男朋友,两个月。两个月玩完,咱们大路各朝一边。”雷狮逼近我,把我牢牢禁锢在他身下。

  “雷狮,你真无聊。”

  他轻笑一声,掐着我的下颌就吻了上来,强硬蛮横,吻得我喘不过气,但是察觉到我要反抗时,却又改为轻柔的舔舐,手抚上了我的腰——那是我的敏感带,我一下就没了力气。

  大概吻了两分钟,他终于离开了我。而我也羞红了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啧,安迷修,口感不错,但是比梁思甜差一点。”他好像回味一般,舔了舔唇,神情玩味。

  “雷狮,你这个混蛋!”梁思甜,是他的前女友。我几乎是立刻抬起拳头就打了过去,咬紧牙关,不哭出声来。

  我们两个打作一团,令我忍无可忍的是,他嘴角的笑从未消退。

  “安迷修!住手!”等理智回笼,耳畔响起格瑞和嘉德罗斯的声音。

  我渐渐平息下来,站起身,慢慢走向他们。好像脱力一般,挂在格瑞身上。我埋在格瑞的颈窝间失声痛哭。

  “雷狮,你适可而止。两个人记过。别随便动他。”嘉德罗斯的声音在我耳边渐渐模糊,那时候我竟然不着边际地想到:适可而止这个词,格瑞只对嘉德罗斯说过。

  “等一下,雷狮,我接受。两个月,两个月完了,我们最好死也别见。”我转过头,自虐地对着靠在墙上的雷狮说,我笑了,不过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的笑一定很让人毛骨悚然。

  几天后,我看到了酒吧贴了转让告示,这是黄金地段,转了很让人心疼。

  但是我又看到那个酒保,身边是一个高大却瘦削的男人,好像大病初愈。两个人肩并肩,笑得很开心,开心得羡煞旁人。

  这是我两个月初恋里,所遇见的第一件好事,不过我猜,也是唯一一件好事。

  我和雷狮连续几天没有说话,彼此把彼此当空气。但是有的时候,他会偷偷看我,被发现后又很是别扭地装作若无其事。

  我才发现,气只是一时的。要这么一颗倔强的心停止那份延续四年的喜欢,真的很难。

  后来,我也默认了我们的关系,心照不宣地在放学后等对方。但我们还是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他还是照样去招惹其他班甚至别的年级的女生。

  也许他在做的,只是尝试修复回到过去我们还是朋友的路。我早该知道的,我不该抱有希望的,我早该死心的。

  两个月过去了,我们又恢复了从前的那样,仿佛裂痕从来没有存在过。不过让我高兴的是,雷狮自那以后,不再提有关于我的性取向的事。

  也许他永远不会喜欢我,但是,能这样做朋友,各自安好,也蛮不错的。

  两个月的最后一天,正是我们期末考试的那一天。迎接下午最后一门考试,我抓紧最后时间查漏补缺,班里的同学大多趴下养精蓄锐了。其实我也很想睡,但是我是把时间掐着秒算的,我还有五分钟才能睡。

  “别学了,谁能考得过你。男朋友叫你睡觉啦。”雷狮脱下校服,把我拉到他怀里,我们的座位回到了开学初那个靠墙的位置,我身上盖着雷狮的校服,雷狮圈着我,靠着墙。

  我被吓得睡不着了,心狂跳起来。然后一只手覆上了我的眼,他轻声在我耳边说:“太亮了么?最后一天了,也依靠下我吧。”

  是啊,两个月荒唐恋爱的最后一天了。

  我放匀呼吸,睡下去。纵情享受这来之不易,而绝无二次的温存。

  再等开学,我们再见面时,谁也没有提那两个月的约定。也许更讽刺,对这段跟玩似的感情耿耿于怀的,至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对当初那个绝情的笑而感到愧疚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就像我小时候读到的那个故事一样,记得那段感情的,只有纳木错,即使唐古拉回去了,挽救呼喊挽留了,也只是出于他的愧疚。

  唐古拉根本不爱纳木错,就像雷狮根本不喜欢我。连玩都不算。

  我们的关系不温不火,回到从前的路修修补补,好像回去了,又好像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期中的音乐课测验前,我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真正意义上的情书,是早早放在音乐教室里我的座位上的。当时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这个女孩是抱了多大的勇气,才用写情书这种几乎灭绝的表白方式,小心翼翼地向我表白。

  可是我不喜欢女生,我又不忍心看她难过。因为我知道那种抑郁的感觉,太痛了,我不想让她承受。

  那个女孩是我们班的第五名,很文静胆小的女生,但是当轮到她上台时,她鼓起勇气唱了一首情歌——我们的音乐测验就是表演有关音乐的才艺。

  她想看我却又不敢看太久,眼神飘忽,手攥得紧紧的。

  我实在不忍心,于是我临时改变了我要弹钢琴的计划,也准备唱歌——也许是为了赔偿这段我无法给予她的感情。

  我唱的是最近常听的《笑》。

  雷狮依然没有来,像这种副课不翘才怪。

  【我想要看春天的雨漫,

  也想要闻夏天的傍晚

  我想拥抱秋天的落单

  这些在冬天哑声呼喊……

  ……

  从来  只为一人盛开

  也从  只为一人垂败

  经过的叶子路比记忆还清楚……】

  这时候正是阳光斜下,被楼旁榕树的枝叶切割成碎金的时候,我的一半脸在阳光下,另一半在阴影里,我的白衬衫一定是干净到温婉地盛着阳光,我专注地唱着,眼睛微闭,垂着眼帘,时不时看向那个女孩。我一直把我自己的一切摆在正确的位置。

  我知道此时的我可以说得上是纯情到撩人,像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我很清楚此时的我很吸引人,不是夸大其词,我感觉到空气凝滞了,是细碎的光阴流淌,也能听得到的停滞。

  等一曲闭,我放下抬在胸前的手,习惯性地笑了笑,然后我看到教室门口站着的雷狮,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

  关我什么事,我还只是笑笑。于是我当着他的面,移开视线,看向那个用期待目光看着我的女生——她的好朋友也让开了她身边的位置。

  我能感受到雷狮的视线定格在我身上,看着我坐到那个女生的身边,我知道他只是好奇,我到底是单纯喜欢男的还是男女不忌。

  我和那个女生坐在了一起,把情书还给了她。带着歉意,靠近她的脸说:“对不起,辜负了你。我……想要全力以赴学习。我并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为了我,不值。抱歉。”

  雷狮就在后两排,我可以用余光看到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我身上,也许我和女孩现在的行为,就像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含情脉脉地温存。

  随他怎么想,反正大路朝前,各走一边。

  女孩很好说话,没有特别大的表示,只是很执着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会努力,赶上你,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

  我笑了,说,好。

  被人真心地喜欢,也很让人喜悦。一颗坦荡的真心放在眼前,任谁都不会忍心去伤害吧。

  雷狮不知道抽什么风,趁着老师去找音乐课件,就又大大咧咧地二次翘课。

  我们又是很久不说话。我也真是看不懂他了,脸长得一等一的好,学习一等一的好,脾气也是一等一的难琢磨。跟个小女生一样,还真以为自己是小公主了。

  直到第二次月考完后那个晚上,考试考了一天,感觉头发又掉了不少,我也真是累极了,一回到寝室就累得瘫倒了,结果正当我快要睡着时,手机响了起来。

  “雷狮?有事吗?我要睡了。”

  “到我寝室来,有事。快点。”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说完这一句,就挂断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着雷狮不会是考抑郁了吧,毕竟他一看见我脸色就不是很好。而且在今天,我和班里五号的那个女生的绯闻也基本传开,我不置可否,她极力辟谣,想要认认真真追我一次。

  白天没什么表示,晚上就来找我撒泼?小孩子吗?反正他寝室里应该还有其他人,就算打起来也会有人拉住。不怂,上。

  我这么想着,推开了虚掩着的寝室门。却发现满眼漆黑,雷狮一个人坐在床边,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晦暗不清的光,有点渗人。

  “把门关上。”

  我老老实实地照做了,怕不是真要抑郁了,趴我怀里哭一场,不想让人看到吧。

  就在我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站起身,揪着我的领子硬是把我摔到床上,我没有防备,被摔得背有点疼,头晕眼花。

  刚想骂人,雷狮欺身压上来,我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雷狮你个SB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我抵抗着,他看了我一眼,吻了上来,很温柔,像真正的情人那样深吻,暧昧温存。但是不让我有任何喘息机会,我脱了力,他开始解我的衣服。

  “当然是干你。”但是他的语气没有任何醉而不醒的意味,反倒十分清醒和理所应当。

  “我还没成年!你这是犯法!你放开……摸哪呢你?!”我挣扎着,但是我的手却被按住,被我胸前佩戴的领带绑住。

  “我也没成年。安迷修,你感受到了吗?我对你的肖想。”我双腿一凉,事情变得脱离控制,我的双腿间抵上雷狮的身体,烫得我想逃离。

  “你承认你喜欢我就好了,却等我当面质问的时候死不承认。还当着我的面去那种地方,怎么,和那位小哥哥说话很开心吗?安迷修,我怎么知道你才未成年,就这么浪了。”雷狮语气越发刻薄,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粗暴。

  “雷狮你不要太过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含血喷人,玩弄我的感情,你很有成就感吗?谁他妈给你的成就感?!”我双腿踢蹬,怒视着他。

  “成就感?如果我成为第一个干到你的人,那我会很有成就感的。你不是喜欢男的吗?还和女生眉来眼去,安迷修,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勾引别人?”

  “雷狮,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拜托。她只是单方面喜欢我,雷狮你先不要犯错……你……你等一下好不好?”我语气软下来,因为现在我基本真的是一丝不挂。

  “好好说话?别了吧。你给我好好叫就行了。安迷修,我喜欢你。一个学期下来,我都在求你原谅,所以我等来了什么?我们回不去了,我现在只想要你。”他贴近我耳边,转而埋在我的颈边,啃咬亲吻。

  “雷狮……不……求你,不要这样……我们可以继续相处,我也喜欢你,但是我真的接受不了你爱的方式,我们再互相给一次机会,好不好?不要犯错,我们还没成年,等十八岁之前,我们好好了解彼此,到了十八岁那天我随你玩怎么样?但是求你……求你……”我害怕了,虽然当我知道他也喜欢我时我也很高兴,但是我知道未成年人这样做就是犯法,对彼此都不好。

  雷狮的爱太单方面,并且有点以自我为中心,最起码这一个学期下来,我算是有点看清了。我们需要互相适应融合,我需要学会放纵,他需要学会克制。我们还小,要学的还很多,不能按快进。

  也许是我带着哭腔的请求起了作用,也许是他酒劲过了,他停下了动作,只是看着我,哑着声道:“好。但是你要和那个女生分手。明年你成年之前,我都还有追你的资格,你说的,给我们彼此机会。”

  正当我舒一口气,悄悄解开领带,想穿上衣服时,雷狮按住我的手,气息不稳。

  “但是我已经硬了,怎么办?”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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