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与爱情

  提起鸳鸯，大抵躲不过伉俪情深的古老引申。现代人鲜少谈论这陈旧俗气的爱情象征，更少在这忙碌冰冷的现代城市里见到它们的真容，他们甚至还可以抬出科学依据来驳斥这并不忠贞的爱情之鸟。

  鸳鸯总是成对出现，或同游戏水或交颈而卧，这寻常的习性却被保守内敛的古人赋予太多的爱情内涵。那对小小的水禽便憩于晴好的日子，卧在浣花纸上的水墨吟唱中，凫进羞涩的春闺梦深处。

最美的景致不过是，清秀娴静的妙龄女子坐在茜纱窗下，望着宅院天井束缚的逼仄天空，一针一线将良人如玉举世无双的憧憬，洞房花烛赌书泼茶的羞赧，岁月静好一世长安的期许全都绣进戏水鸳鸯的羽翼下，缝在那日拂开纱幔的清风，窥探闺房的阳光和微酡的面颊上。

  这千万针亲手绣下的鸳鸯，带着万般的柔情，载着承诺一生的誓约，以一种隽永的姿态，熬过风雪一程，许一个花好月圆。用漫长的时光与思念织就象征爱情的鸳鸯锦，同样需要更多的耐心与精力去修补岁月风尘侵蚀的黯淡破损，婚姻感情亦如是。

  如今，爱情的秘密已经化作懵懂男女手中鲜艳热烈的玫瑰和即时信息里的桃心表情，正如新嫁娘都脱下凤冠霞帔，披上了缀着蕾丝珠钻的圣洁婚纱，便可在万众瞩目下亲吻宣誓，无须用千匝红线绣下那件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的嫁衣，也无须在灯影幢幢中焦灼等待那杯合卺酒。

如今的爱情与婚姻，挑破了太多漫长的猜想与朦胧情愫，有了光明正大的相处，有了大胆直接的告白，有了白纸黑字的誓约，却又为何少了那样多一生一代一双人？少了那样多携手白头的决心与勇气？少了那样多执手熬过余生的忍让与悦纳？

木心的《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对啊，那时的爱情藏着掖着，要从荷包手帕上的鸳鸯才能看出端倪，却可以那样傻傻得爱一辈子。

  我在想，当鸳鸯只是诗词里的古老意象时，可还会有那么一对儿在少女的羞涩的梦境里溅起一池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