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小豆豆》第二十七章

最差的衣服

校长先生总是对巴学园的学生家长说:

“请让孩子们穿上最差的衣服到学校来吧。”

这是因为，校长先生认为如果孩子们担心“弄脏了衣服，妈妈要骂的”，或者“会弄破衣服的，所以不能和大家一起玩”，那就会减少很多乐趣。所以就让他们穿上最差的衣服，这样无论弄得怎么脏，甚至弄破了都没关系。在巴学园附近的小学，有的学校是要穿制服的，像水手服啦、学生服配上短裤啦。可是，巴学园的小学生都是穿着平常的衣服到学校来。而且，因为有老师的允许，孩子们可以不必在意衣服，能够尽情地玩耍。当时还没有像牛仔布这样结实的面料，所以孩子们的裤子上都打了补丁，女孩子的裙子也尽用结实的布料做成。

小豆豆最喜欢的游戏，是钻别人家的或者围野地的篱笆。如果不必担心弄坏衣服，对小豆豆来说，正是求之不得呢。那时候的篱笆，一般是用带刺儿的铁丝围在栅栏的周围，其中很多篱笆的铁丝一直拉到贴近地面，被孩子们称为“铁丝网”。这样的篱笆怎么能钻过去呢？还是有办法的。先把脑袋钻到篱笆下面，然后往上顶铁丝网，挖出一个洞，钻过去，就和狗的钻法是一样的。这么做的时候，就算小豆豆很小心，铁丝上尖尖的刺也总会钩住衣服，把衣服撕破。有一次，小豆豆穿了一件很旧的连衣裙，裙子是布的，但看上去像是羊毛的。钻铁丝网的时候，裙子当然撕破了。但这一回破的样子很奇怪，不像裙子被钩住了划开那样，而是从背上到屁股那里，共撕开了七个大口子，破破烂烂的像是背了一个掸子。小豆豆知道这件裙子虽然旧了，却是妈妈喜欢的，她拼命地想一个好办法。因为说“是钻铁丝网的时候划破了”，很对不起妈妈，哪怕是撒个谎，也一定要显得“实在避免不了弄破，实在没有办法”才好。想啊想，小豆豆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好理由。

回家以后，小豆豆对妈妈说:

“刚才，我在路上走的时候，别的孩子都往我背上扔刀子，才成了这个样子。”

一边说着，她一边担心“妈妈要是仔细问是怎么回事，可就麻烦了”。好在让人庆幸，妈妈只说了句:

“啊，是吗？这可太吓人了。”

小豆豆放心了，太好了！这么一说，妈妈就会知道，弄破她喜欢的衣服是不得已的了。

当然，妈妈肯定不会相信刀子把衣服划破之类的话。刀子扔到了后背上，身体却一点儿没有受伤，只把衣服弄得破破烂烂的，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更重要的是，小豆豆丝毫没有受惊吓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说谎。不过，连小豆豆也想找一个借口，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可见她在意这件衣服，不愿意弄破。“真是个好孩子”，妈妈这么想着。不过，妈妈决定趁着今天这个机会，问问一直大惑不解的一个问题:

“衣服会被刀子什么的弄破，这妈妈也知道，可是为什么每天回来的时候，短裤总是碎得不成样子呢？”

小豆豆穿的镶着花边的松紧带式白色棉布短裤，每天回家的时候，屁股周围总是破破烂烂的，妈妈很奇怪:“要是裤子上沾了泥、磨坏了什么的，那可能是坐着玩滑梯啦，摔了屁股蹲儿啦，才弄成那个样子。可是短裤破成一条条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小豆豆想了一下，说:

“因为，往里钻的时候，肯定会先挂住裙子，但是出来的时候，是屁股先出来。从篱笆的一边，一直反复做着‘打扰了’和‘再见’的动作，短裤什么的，立刻就破了。”

妈妈还是不太明白，觉得很纳闷。

“那样做的话，很有趣吗？”

听妈妈这么一问，小豆豆露出非常吃惊的样子，看着妈妈说:

“妈妈也做做看？绝对很有趣。不过，我想妈妈的裤子也会弄破的。”

让小豆豆乐此不疲的游戏，原来是这个样子:当她看到一大片围着长长铁丝网篱笆的空地时，就从一头开始钻，钻起带刺儿的铁丝，掏一个洞往里钻去，先说“打扰了”，然后钻过去；接着抬起下一根铁丝，再掏一个洞，这时该说着“再见”向后退。向后退的时候，屁股先出来，裙子是被卷起来了，里面的短裤就钩在了铁丝网上……这一说，妈妈总算听明白了。就这样，小豆豆掏出一个一个的洞，裙子和裤子不断地挂在铁丝上，重复着“打扰了”和“再见”的动作。如果从上面往下看的话，小豆豆从篱笆的一头到另一头，不停地钻进钻出，这样就把短裤也弄破了。

“对大人来说，这么做根本没什么趣儿，一会让人很累。但小孩子就可以玩得这么高兴，真令人羡慕啊……”妈妈看着头发、指甲和耳朵里都是泥土的小豆豆，这么想着。她不由得衷心佩服校长先生然后孩子们穿“弄脏了也没关系的衣服”的提议，这才是真正理解孩子的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