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光

霖光是这个村子里屈指可数的年轻女孩了，她二八芳华，同她一样大的姑娘都去了镇上或是城里读书。可她是独眼怪物，只同爷爷日日夜夜守在村里。

她常穿一条棉麻裙子坐在河边看游鸭。村人从身后或对岸经过，总会叨念一句：“又从学校跑出来了啊？”她沉默以对，对方也不求回音摇摇头径直走过去了。

四月从城里调来了一个实习老师，正赶上村中梨花盛放。春雨过后的泥泞小路上，铺满了一片纯白。

霖光走进教室，正对上年轻老师抬头的目光，他穿一件干净的白T，冲她展露笑容。霖光自意外后第一次感到有细碎的光线跳跃进左眼，瞬间升起的羞耻心让她转身就逃。

她看着镜子里那只眼睛，觉得陌生又可怖。

六岁那年的一个炎炎盛夏，霖光踮着脚仰着头去够木柜上放着的一顶遮阳草帽，拉住帽带向下扯动时带落了一把剪子，锋利的银光刺入收缩的瞳孔，从此她的左眼永远失去光明。

十三岁，父母四处寻医，找来了一个江湖郎中，霖光早已记不清其中细节，也许是记忆疼痛自然清除。一周之后，她的左眼中又有了一个完整的眼珠，那是一只狗眼。

她又坐在河边看游鸭。鸭儿每日在同一片池塘里打转，就如同她困于一隅兜兜转转。不远处小教室传来朗朗读书声，还有那个笑容温煦的充满朝气的领读声，“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