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喜迎入冬第二场雪，我们攒了个酒局。
两杯牛栏山进肚，话匣子就解冻了，
“于子你公众号我关注了，你这是要当作家吗？”
坐我对面的汪洋，夹着一箸子涮好的羊肉，一边蘸着芝麻酱一边问我，
“你就糟践我吧，王朔老爷子说不是流氓当不了作家，我这么好一个人，你看我行吗？”
“我看你挺合适的，看这气质，乍一看是流氓，仔细一看，还真是流氓!”汪洋把肉塞嘴里，一边吧唧一边乐。
“抖音，别写小说，研究小视频才是王道!专家说了，5G来临就是小视频独霸天下的时代。”王一为在我边上插言道，
“粉丝经济，粉丝经济懂不懂？你看带货那李佳琦，就那口红一哥，虽然卖锅砸一回锅，可你看后来双十一，一个人干他妈10个亿，什么概念？于子，让你做一辈子肉夹馍，你能干多少？你说！”
“闭嘴吧你，全中国有几个李佳琦，都成网红，谁买东西，你我他换东西玩，回到奴隶社会？哪天于子写个10万＋的爆款，那粉儿也蹭蹭涨，咱还就卖肉夹馍，你看一天卖多少！”汪洋愤愤不平替我怼王一为一句，
“抬杠，抬杠你看见没？趋势，跟你说趋势，两相比较，哪条是捷径咱走哪条，我不是说写公众号不好，就于子那调式，太正统，10万＋得猴年马月，网络时代，你得琢磨人家爱看啥，婆婆给儿媳下跪啦，你所不知道的十万零一个为什么，速度！再不看就没机会啦，震惊！公公半夜进了儿媳的房间，美国沉默，特朗普急了等等等等，要写也得写这些呀”王一为唾沫星子都要飞铜锅里去了，索性把一条腿踩在椅子面上，慷慨激昂。
“瞧瞧，我看你这月又给东莞扫出来那娘们儿直播间没少刷礼物，看你看的这都什么玩意儿，一会儿你结账。”得，找茬找这来了。
我提了一杯，倒不是怕他俩打起来，主要是我口轻，这唾沫星子漫天飞放任下去锅底该咸了。
一个黑影在窗户外面啪啪的拍着玻璃，王一为拿餐巾纸把满是热气的玻璃擦出一张脸来，
“谢红旗，这孙子来了！”我们在里边比划着让他赶紧进来。
“说啥呢这么热闹，我在外面看你们半天了，就跟动物园隔着笼子看大猩猩似的，手舞足蹈的，尤其王一为，蹲着一条腿真像个猩猩又像——狒——狒。”谢红旗一边脱着棉袄一边往里挤。
“我们以为一臭要饭的隔窗户那巴望呢，刚要给轰走，臭不要脸的自个儿进来了，你说都这点了，这要饭的怎么还不下班啊。”汪洋转移了对象，从哪里失去，换个地方他想找回来。
“失敬失敬，都是丐帮兄弟，就别装明教主了。倒上倒上，我自罚三杯。”谢红旗说着已把餐具摆好，把酒杯递给王一为。
“咱仨就我一好人，打今儿起我要跟你们学学坏了，今儿这雪下的，意义非凡！”后来者居上，谢红旗举起杯：“你们要先进帮后进，要毫无保留的，要鞠躬尽瘁······”
“喝喝喝！干了这杯酒你从此就是天底下最坏的那个人。”我赶紧打断他，怕他说出后半句来。
四个人每人喝了一大口，谁也没干。
“说吧，受什么打击了这是？”汪洋递给他一根烟，谢红旗伸手接过去：“我先吃口肉。”
大家的眼睛一致落在谢红旗脸上，他连夹了几口，专拣肉，这胃口不像受刺激的。
“肉煮老了，不过，是纯羊肉。”谢红旗不紧不慢，点烟吸了一大口，缓缓的吐出来，这回像要诉苦了。
“我店关了，撑不下去了，算来算去我这一年就给那傻房东打工了，累死累活不如人家坐炕头打打麻将，这什么事这算，唉，这社会也不咋了”他又夹了一筷子肉：“好人难当！”
“于子去年不就把店关了么，今年才轮到你，不冤枉了，明儿去你那瞧瞧有啥存货没，哥几个替你分担分担？”
“赞成，汪洋你总算说了句我爱听的话！不过，你现在关店，年前还卖一阵好货呢，有点可惜！”王一为表示遗憾。
我没说话，我怕谢红旗说前有车后有辙，被我给传染了。
“必须关，不然取暖费又大几千，我还没处下呢，赶紧溜之大吉吧！”
“那你有什么打算？”我得表示下关心，不能老沉默着。
谢红旗把抽完的烟屁捻灭，用坚毅的眼神环视了我们一圈，紧紧的握起我的手，斩钉截铁的：
“于子，教我写公众号吧！我要进军自媒体。”
他的神态宛然像一个被毛主席接见着的红小兵，目光从我们身上离开，望向仍然被热气笼罩住的窗户，我猜他望的很远很远。
倘若他真的生在那个被接见的年代，恐怕他早就被圈进牛圈里了，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叫谢（卸）红旗。
“恭喜你，你成流氓了。”汪洋一脸坏笑。
“我还要开直播，当网红。”谢红旗仿佛穿越了一趟重又回到当下，精神抖擞的补充着他的打算。
“你现在彻头彻尾的是个坏人了！”汪洋说，
“流氓开公众号，坏人在直播，社会想不和谐都难。”
为了和谐。我们举杯真正的干了一回。
王一为提议，我们做个传媒，网红孵化。第一枪由我们自己打响，从我们当中牺牲一个人去当网红，推来让去最后3:1少数服从多数谢红旗当选，我们仨做幕后。计划拍的第一个小视频名字比较长也比较拗口：如果没有这场雪和雪后的涮羊肉，也许就没有一个新网红的诞生。最后决定，天晴就开拍，他们让我在这里招聘个女猪脚，身材和长相可以将就，滤镜能滤的就行，着重是不要好人，有意者私信。
王一为说：
“羊肉咱就别要了吧，为了讨个喜头，咱是不是得上两盘粉丝啊？”
一致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