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歌原创作品——
长篇小说《前辈的人生》
第二部 打鬼子去
第十三章 被逼成亲
听到么喝,大家都围到大饭桌旁,见黄三秋打开荷叶包,全是切成片的卤牛肉,估计有三四斤,果然是下酒好菜。
十几个人有坐有站着的,4只蓝花碗倒满了酒,一方一碗,大家轮流着喝。厨子烧的菜也端上来了,就两个菜,一脸盆红烧鸡,一脸盆青菜烧粉条。
薛世光和二头匠新来乍到,没有喝酒,自己在锅里盛了碗饭,站在一旁吃起来。黄三秋问了一声,不来一口?薛世光笑着摇摇头,他就不再客气了。
这酒喝得快,不到半个小时,风卷残云,酒菜精光。便有人叫喚:“打牌!打牌!”两副扑克牌甩在桌上。也不知打的什么牌,七八个人一起上,混战起来。
薛世光对打牌没兴趣,便在屋里几间房子里转了转,想看看武器在哪里,却一支枪都没找到,就连大刀长矛那样的冷兵器也没看到。心里不由得滴沽,没有武器拿什么打鬼子。
一连三天都是这样,上午跟着一道去收抗捐,中午喝酒,下午看着他们打牌,队伍也不操练,也没见上头有人来训话指导,光头钱队长也从不提搞武器打鬼子的事。
薛世光沉不住气了,背下里悄悄问黄三秋,咱自卫队什么时候能搞到枪?区里还管不管我们?黄三秋说,区长要我们自己筹款买武器。又问,咋不搞操练呢?回说,没有枪练着有什么劲。
这样的回答让薛世光很失望,收抗捐的钱买酒买菜都花得差不多了,这到猴年马月才能搞到枪,要是碰到鬼子就这么赤手空拳上?这样的队伍真有点不靠谱。
他想离开队伍,找二头匠商量。二头匠说,别走啊,队伍上的日子很不错呀。薛世光说,我们参加队伍是来打鬼子的,不是来混日子的,你要不走我自个儿走。
第五天下午,薛世光趁着大家打牌的热哄时光,悄悄地离开了这支不像队伍的队伍,回到了大薛村。
回家后的薛世光没有闲着,而是加紧和村里的年轻人串联策划,准备建立自己的抗日游击队。
一天晚上,回家吃晚饭的薛世光一进家门,发现锅灶下有位姑娘正在烧火煮饭,不觉愣了一下。
妈妈告诉他,这姑娘就是他那没过门的媳妇,名叫陶年喜,明天就要给他俩成亲。
什么,明天就要成亲,薛世光听了大吃一惊。
陶年喜是陶家墩子人,父亲是个教书先生,两个哥哥早年在上海纱厂做工,这样的家境在乡下也不一般,薛家和陶家订下的娃娃亲,也算是门当户对。
年喜13岁那年,因年景不好,父亲供职的村小学无人上学,也就断了学费收入。为谋生计,父亲把她送到上海,进纱厂当了童工,住在哥哥家的小棚户里。一直到“八一三”日军大举进攻上海,她才和哥哥们逃回老家。这时,年喜已是个18岁的大姑娘了。
兵荒马乱之时,家中的成年姑娘都成了烫手的山芋,把她们尽快送到婆家,已成一时之风。陶家自然不敢怠慢,年喜回来的第三天上午,陶母就带着女儿来到大薛村。
“大妹子,我把你儿媳妇送过来了。”陶母快人快语,进门就直奔主题。
“这,”薛母愣住了,她担心儿子大了作不了主,犹豫了一下,说:“咋这么急呀,我还没去讨,你倒送过来了。”
按规矩,从小订的娃娃亲,长大到了嫁娶的年龄,男方家要主动上门讨要,双方商量好了,再下聘礼,选择一个黄道吉日娶过门来。如今乱世,这一切都省去了,薛母其实心里明白,但还是要照规矩说说。
陶母一听,很不乐意,不花钱的媳妇送上门,你还要讲翘话,便板下脸说:“亲家,人,我给你带来了。要,是你薛家人;不要,也是你薛家人。”说罢,丢下年喜,气冲冲地走了,水都没喝一口。
虽然话不投机,但是有婚约在先,这门亲事是不能反悔的,薛母其实也没打算反悔。她又瞅了瞅年喜,真是女大十八变,几年不见,倒是长得越发俊俏了,配自家的三伢没得说。索性,明儿个就让他俩入洞房,拿个俊媳妇拴住他,省得他整天在外面瞎混荡,尽琢磨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谁知儿子不领情,压根就不想结婚,话说得也冲气:“妈,这人是哪儿来的,你还送哪儿去,甭让我看见!”
“这什么话!”薛母也生气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18岁了,早该成家立业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日本鬼子都来了,还成什么亲!”
“那也得要过日子啊。”
“不行!谁想成亲让谁成去,甭找我!”
薛世光话说得绝决,本心却是为这姑娘好。他暗暗抱怨道:“妈妈真糊涂呀,我要走抗日之路,生死难料,现在结婚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不行!这个婚不能结,明天我就走。”
好像看出了儿子的心事,薛母把儿子拉到一边,发狠地说:“你要是不同意,妈也不想活了!我们薛家不能对不起这个可怜的陶姑娘。你把她赶走,她以后还怎么嫁人!你这是把人家往死里推呀!”
母亲以死相逼,终于把薛世光震住了。说来说去,母子二人都在为陶姑娘着想,出发点相同,结论却截然相反。直到这时,他才正眼看了看陶姑娘,只见她羞红的面庞挂着两行泪水,雨打桃花,好可怜见。
母亲最后的那句话也对他触动很大,是呀,我如果一走了之,陶姑娘怎么办呢?她要从此背负“没人要”的名声,这对一个未婚女人的名节,可是极大的伤害。
想到此,他叹了口气,算了吧,这个婚不结还真不行,只能按母亲的要求办了。
婚事从简,只办了一桌酒席,请了舅舅几个亲戚吃了顿饭。邻居小五子爷也请过来了,他喝了几口酒,满面红光,连秃头顶上都变了色,便开始教训起来:“世光啊,这年月娶个媳妇可不容易,年喜又这么俊,要好好待她,可不能犯轴噢。”
“五爷,瞧你说的,我……”薛世光本想说,我才不想娶媳妇呢,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婚后,薛世光仍然继续在年轻人中串联,谋划游击队的事情。他们聚会的场所就在薛氏宗祠的祠堂里,那里有几条长板凳,还有两张竹篾凉床,累了可以在上面躺一会儿。
农历五月初一那天下午的聚会,是商量搞武器的事,大家七嘴八舌,说了很多道道,但都没有理出一个正经头绪。会议到深夜才散,薛世光懒得回家,索性在祠堂的凉床上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很死,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阳出来还没醒。睡梦中,一阵叽哩哇啦叫声把他吵醒,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鬼子端着长枪站在他面前,枪上的刺刀正对着他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