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3日中午,接到我哥的来电!
他说:父亲几天没吃东西,问他啥也不回答,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你有空回来一下。挂线后我什么也没拿就从办公室开车回家。
父亲卷缩在床上,不说话,跟他对话他一直没给我反应,在床边我对着他说了许多话,他一句也没回应我,一直就卷缩着侧趟在床上。过了半小时多,他说头痛,我本想给头痛散药给他吃,家没有,父亲给我的感觉象是幻觉是头痛,所以我只给了他喝了两小口暖水,骗他说药放暖水里了,喝了就不头痛了。我问父亲,水苦吗?他回答我说有点苦!
得到的信息是父亲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了。我也一星期没回家看他了,一星期前我在这跟他聊天,放了国际新闻给他看,说现在的中国有多强大,他笑了。还跟他说隔壁早餐店的老板病倒了,得了癌症,所以不卖早餐了。也跟他讲了一个得了癌症的励志故事(抗癌斗士贺明)。我只是想让父亲将心境放开点,好好对待自己,多看看我们中国的大变化,多看看这个世界的变迁。他听了心情好了,立马站起来说要出来客厅坐坐,看看电视。
我一直陪着他看了一个小时电视,父亲说回房睡觉去。我陪他回到房间,整理了父亲房间里的那张台,待他趟下了我才离开。
一个星期后的4月23日,父亲变成卷缩的样子侧趟在床上,不说不吃不喝。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子,是什么原因令他一个星期里发生了如此的变化。难不成又是我母亲大人…???唉……
一个让我对她失去信任失去亲情失去爱的母亲,从她嘴里出来的父亲跟本就不该生活在她的身边,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从她嘴里对父亲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质问、制止、谩骂不断……
我曾经说对她说过,如果你觉得我父亲这么难相处,这么让你真恨,你大可以与他离婚,这样各自过各自的生活,这不是很好吗?可必用这种言语、冷爆力来伤害对方。
整整一下午,父亲都没跟我说半句。我姑姑(父亲的亲妹妹,最小的妹妹)来看他了,我母亲也跟着过来,一看见我父亲及我姑姑就不停地数落我父亲,我姑姑听见母亲在后面不停数落我父亲时眼泪马上从眼框里涌出来了,转身对我母亲说:大嫂,你能停一下吗?现在都这样了,你还不能好好说话,还要用这样来数落我哥吗?都八十的人了,还能活多久。母亲嘴巴还是不想停下还在继续,我心来火了,我对她非常不尊重非常不礼貌的说了一句,你马上出去,马上出去停……说完我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就这样我在房间里陪了他了四个小时,他就是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我知道这样下去他会活活饿死,我只好硬拉他起床,带他去医院。到达医院,做了简单检查(拍了CT)医生就跟我说:他是你的什么人,我说是我父亲,医生说他是食管肿瘤(食管癌),已经很严重,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就这样带他回家,二是留在这做临终关怀(即是打点滴,养着,待他慢慢离开)。如果我们想再更进一步医疗,我们这医院没达到这病的医疗级别,我们可以选择送去更高级别的医院就医。这一刻,我脑袋一片空白,泪水控制不住了,我转身走到医院大门口,用了十多分钟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了自己的心情。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我哥,让他马上出来做决定。再通知了大家姐,通知了我小姑姑,把医生对我说的话通通跟他们说一遍。每说一遍我都控制不住了泪水。最后兄妹四人决定送去松山湖中心医院再核查一下,对父亲的这病再深入了解清楚再作打算。
医院要求我签字,确认是我们家属要求出院送其他医生,如出院后途中发生事故与医院没关系。我签了,由这一份签字开始到最后这二十七天的所有病危,抢救等等……的一切签字都是签上我名字了。
兄妹六人一致认为不对父亲说病情的事,所有来探望的亲人都不能跟父亲提,当他普通病处理。松山湖医院再次确诊,还检查出有扩散的现象,食管口只剩下成人手指这么小空间,不能进吃,喝水也不能大口喝,只能用小汤匙一点点的喂他喝,不能快,不能让他呛到,一呛到呼吸不暢就会没抢救意义了。另外还通知我们做好心理准备,父亲随时有生命危险,可以将身后事所需要做的现在可以去按排做,准备着。
从这该开始,父亲身上贴满了监测仪器,监测他身体的情况。因为吃不了东西,每天都在输入大量营养液,每天24小时,有20小时都是在输液的。所有能做的检查试验都做了。看见父亲精神比起来那几天好多了,会开口说话,会骂我们了。我们兄妹六人还跟父亲说,你努力一下,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家去了。说完就话感觉父亲他几天都不开心了。
十天过去了,他精神是好了,会说话,只是还是不能吃东西。医生把我叫去医生办公室,医生说:你父亲情况不乐观,拍了合磁共振,拍了加强CT,照了B超,化验了他的血,大小便,得出的结果是让我们放弃,把他带回家做临终关怀。我对医生说:我父亲他现在是清醒的,他是清醒的,清楚自己现在是不能吃东西靠输液来维持生命的,我这样出院回家,这不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饿死吗?这样的事我做不到做不出来,我也不能这么对我父亲。医生说:你们需要考试医疗费用问题,他这样下去不是一笔小开销(我算了一下,平均每天2500-3000元)。你父亲这病没有准确时间点,有可能一星期,一个月,半年,或一年,你现在考虑的不是能不能治的问题,是考虑医疗费的问题。你与家人商量好再通知我,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最后我们兄妹六人及我小姑姑都同意留在医院养着给他做临终关怀,不忍心这样接回家。最后十五天将父亲转到肿瘤科,我父亲初中毕业,做他的年代初中毕业可以当老师了,他当过几年老师,因为改革了,当老师需要考证,他也放下了书本很长时间没复习,他未能考上,最后没能再当老师,在村小生产队当了名会计。转到肿瘤科,我估计他也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了,可能只知道是肿瘤,不知道是癌症。
到了肿瘤科,肿瘤科医生同样对我说了同样的话,病人不乐观,我们家属有什么想法。我把家人的想法对医生说了,医生也明白了意思,待观察了几天,见父亲精神不错,我们同意一试,试做化疗,也了解了化疗的医药费及病人用药后会出现的所有情况。最后决定一试,如出现需要抢救送ICU我签了放弃……签完我也控制不了眼泪……
化疗需做三次,每次间隔21天,如果第一个21天有效果再会化疗第二次,没效果或出现问题就会放弃后面两次化疗。我签字同意了。这药需要我自费到医院外面的药房购买,2780元一小瓶。打完了第一天,父亲没任何反应,也没出现医生说的问题。一个星期过去了,需抽血化验,需做化疗后的检查看父亲的身体情况变化。这一星期都好平稳渡过,但第二星期开始就发烧了,整天烧不停,整天都是38以上,最高达到39.8。这一星期父亲经常发脾气不配合,心率跳130以上,需要用药来降低稳定心率。发烧不能自己物理降温,每次都是打退烧针,折腾了一星期,父亲整个人都软弱了很多,呼吸更加困难了。血养也不稳定,时正常时很低。有晚医生把我叫到病房门口对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回家,我问怎么了,医生说我父亲不行了,赶紧带回去吧!说完医生走了。
我致电我大哥让他知道这回事,让他过来医院做决定。这一晚我们都做好了所有准备,远在HK没能回来探望的姑姑,用微信视频让她看看父亲的最后一面的打算,用微信视频也让父亲一手带大的外孙也见他一面(大学一年级,身处外地),把几个就近读书的外孙都叫回来见他一面,父亲最疼爱的长子敵孙也回见他一面。当晚护士也很配合我们,说只要他血养低于80以下就马上送回家。我们兄妹几人都留在医院一整晚,父亲也许还在与病毒对抗,这一晚突然间血养,血压,心率都好转了,都稳定了。这晚是5月15日,从这天开始,大哥每晚都与小弟弟一起留在医院做准备,而我还是坚守我的白天岗位。直到19号早上,弟弟打电话来让我马上过去医院。父亲情况不乐观。我早餐都来不及吃开车马上赶到医院,观查了半小时后,我决定马上送父亲回家。
我边打电话通知大哥,边联系接送车,边收拾住院的物品,我叔到医院来,接送车也到了,我叔陪同我父亲一起回来,我叔说,我父亲刚上到桥中心就走了。没能回到家中,父亲是否知道我放弃他了,他也放弃回到家里。在医院时血养一直60-75之间,我评估应该可以坚持到半天,没想到只坚持到出了医院在回家的路途中走了。
这六年,父亲每年都进一次医院,每次送他来都能接他回家,唯独这一次我食言了!未能接他回到家中。一次背部肿瘤、一次双腿肿胀不能行走、两次意外跌断股骨头、这次食管癌。你最后的时光都在病痛中渡过,我也理解你心情。但唯一不明白的你为什么只字不留下给我们,将遗憾留在这世上让我们去承受,感觉你太自私了,留下这个烂摊子在这让我们没权力去收拾。算了!你这一辈子所做的事都是这样,我选择放弃这里一切,不想卷进这烂摊子当中。
5月19日农历四月初八,父亲你选择离开了我们,5月20日中午,将你火化安葬于阿公阿婆旁边,愿你离开所到之处没有病痛,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我后悔为你选择了化疗这条路,我看过(樊院士谈癌症的治疗方式)我选择错了,我不应该选择化疗,我应该选择让你静养,也许你可以等到HK姑姑你妹妹回来看到你。感觉是我将你的长度缩短了将你送上了断头台一样。我选择错了,是我选错了。对不起父亲大人,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你最后的时光也是我为你选择的。你不用担心我,我除了未能如你所愿结婚外,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值得你骄傲的,暂时来说我是你六个儿女当中,最出色的一个,有自己的事业,有车,有房。遗憾的就是你再也没有机会参加我公司的年终饭局了。
今天是2021年6月8日,是你离开我们第三个星期(21天),今日为你做了三七,将百日也做了,到真的100天那天我们再简单的拜祭。你记得回来领我们烧给你在仙游的所用的通关钱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