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糖的滋味

         今天在回家路上,又听到了熟悉的“哐当”声,是两块清脆的金属敲击声。一位中年妇人挑着一担子,竹篓里露出了乳白色的、质地坚硬的一大块麦芽糖。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她显得格格不入,似乎从上个世纪一路走来,风尘仆仆。我常常以为这样的技艺随着时代变迁而失传了,却没想到今年见过了两次,游走的手艺人们依然到处洒下他们的足迹,给孩子们带来甜蜜和欢乐。

        小镇的时光缓缓流淌,薄雾未散的时候,一声声清脆的声响便惊扰了孩子们的美梦。小时候我住在镇上,最期盼的就是听到这个敲击的声音,它意味着我们又能有糖吃了。街心里总是会围着一堆小孩,拿着各种“零件”来换糖。我们都没有零花钱,卖糖的爷爷就愿意让我们拿着各种“废品”来换,有家里的旧鞋、生锈的铁片,不一而足。爷爷都欣然地笑纳了,给我们敲下相应部分的糖块。这种糖非常甜腻,还很粘牙,那时候我们却非常喜欢粘牙的感觉。等糖块软化了,嚼下去,满嘴都是浓浓的麦香味儿,舒服极了。那时候一点儿也不担心会长蛀牙,做梦都想着吃糖。

       为了换糖,我们一群小伙伴开始当起了“拾荒者”。家里给的零用钱,都用来买文具和参考资料了,孩子们都得跟父母报“预算”,而以吃糖为理由,几乎都只会换来一声责骂。我们通常都是去捡废铁,那儿有一片极好的场地,到处蕴含着“矿藏”,这是因为这里之前是一家摩托车修理厂。零零碎碎的铁块、螺丝钉、螺帽,在地下几厘米深的地方躲藏着。我们像一支矿工队,拿着自制的“探测仪”和“铁锹”,一遍遍地在“矿场”巡视着。有的小伙伴还提着一只红色的塑料袋,开采到的铁矿在袋子里越积越多,引得不少羡慕的目光。而我们相对寒酸了,都用手拿着。那时候我们一点儿也不害羞,大家都在这里的时候,找到得越多还显得特别有成就感。可是没卖糖的时候,从来也没有孩子单独过来捡了。甚至有些有零用钱的孩子,也加入了我们的采矿大军,使得这更像是一种奇怪的仪式,而非仅仅为了那几块糖了。

       我想,那是我们当时极其渴望独立的意志在产生作用吧。那时候的我们,就不想再用父母的钱,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了。

        我还清楚得记得一件事,那时候我的斩获最少,根本换不到多少糖。有一天,在家里一个不常用的、看起来像是废弃的抽屉里,我偶然看见了一张绿色的、皱巴巴的两元纸币!我不知道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的,我趁着四周无人的时候,偷偷地把两元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后面很久一段时间里,我都把自己的这个行为定性为“偷窃”,我居然成了一个小偷!我很久都没有原谅自己,虽然最终父母也没有发现,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想来也是好笑,那两块钱本来就是我家的抽屉里,也没有很大的数额,而当时我那个紧张、颤栗的心情现在还令我印象深刻,而这个画面时时地在提醒我,要做一个正直的人,盗窃是极为不可行的。当我受到某种蛊惑之时,八岁的我,用那颤动着的小手告诉我,不能这么做。当然,一直伴随着这份提醒的,还有麦芽糖的滋味。

        如今我们不需要再去“拾荒”了,却再也没有了吃糖的那种欲望了,也自然体会不到那种快乐。那种快乐并不是单纯的甜,而是能和小伙伴们在一起自食其力,收获果实的那种喜悦。卖糖的人也随着悠悠的岁月,挑着扁担,如同我们的童年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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