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桃花漫心——第六十九章 净身

白浅走到灵池里侧,回身望了望洞口,已然看不到墨渊的身影了,她知道,他也必是看不到她了。

她走到刚才观察到的石门前面,上下顾看了一番,便伸手抓住了石门中间两个小小的环子。她左右手分别转了几下环子,周围没有动静,石门也没有打开。想了想,她又试探着将两个环子碰撞重叠,只一下,石门竟然就缓缓无声地打开了。

白浅走进去,看到了一个小的四方形的池子,池边同样有块石牌刻着“化身池”。她心里一松,就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找到了停歇的客栈那般。
化身池的池水是玫瑰色的,同若贡泉水的颜色一模一样。白浅疑惑,这化身池莫不是与若贡泉同根同源吗……

她不知道的是,这化身池水,本就是若贡泉汇集的那一汪池水,经过阳光照耀九九八十一日后,才被引入这化身池的。

没有人知道,这若贡泉,除了初涌之水有极好的补养之效,是炼制若贡元胶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分外,经过阳光淬炼后的泉水,还有极罕见的净身复原的作用,可以消除一个人以往的全身的所有痕迹特征,若再加上一副易容药,这个人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当年,琉璃药师在极度伤心之时,正是发现了这若贡泉水有此神效,便痛下决心彻底的改头换面了。只是,当年他还给自己准备了一副忘情药,本想连伤情的记忆也全部忘却,可是终是对琉灵不忍忘却,那忘情药便没有喝下去,只是换了面容,心却没有变过。

若是单纯的入池净身复原,其实也不那么痛苦,除了池水寒凉些,别无不适,只需静静泡上一个时辰便成了。

可是,白浅今日要的,除了净身复原,还要保留身体上关于墨渊的一切记忆。
他曾经给过她的那些身体记忆,九万年的一个拥抱、一个扶手,她都不愿意抹去,还有她心口处剜心取血七万年的伤痕,她也要留下。
她要的这些保留,是与化身池的神效背道而驰的,必然会引发池水的热腾翻涌。

所以,她今日,既要承受这池水寒凉的净身复原,又要承受池水热涌时的留存煎熬,这寒热叠加,便会让她感觉到百刀凌迟、千剑穿身、万蚁噬心一般的痛苦难忍,这非人的折磨更会大大损耗她的身体元气。

况且,她还选择了琉璃药师所制的更强药效的净身药。连老头子都不能保证更好的药效,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非人的折磨会愈发加倍而已。

这一切,白浅已经想的非常清楚,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她将衣衫的外层脱去,只留下薄薄的贴身里衣,在池边深深地闭目吸了一口气,便莲步轻移,步入化身池之中了。

一接触化身池水,白浅便全身打了个寒颤。这化身池并不深,水大约只到她腰部左右。
她闭了双眸,慢慢矮身下去,将自己的身子全部没入了池水之中。本打算呼吸不畅时念避水决的,可没想到,在这池水中,竟然没有半点呼吸不畅的意思,除了刺骨的寒意,还没有其他的不适。

这池水当真是异常寒凉,她直觉得比当年瑶光水牢的那水,还要寒凉十倍不止,像是有无数的冰凌将她埋没了,从脸颊到脚底全部都像是刀斧加身一般冷得生疼,她全身瑟瑟发抖,咬牙坚持着。

这寒意就像是两军对阵时占了赢势的天兵,愈发席卷了她的全身,从头到脚,由内而外,让她冷了个透心彻骨。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久的让她几乎觉得被冷的麻木僵硬了。

忽然,她感觉到有一股尤其冰凉的寒意,从她的发顶开始,渐渐向下蔓延。

这股寒意,行至她的右手腕上时,她只觉得手腕处格外的冰凉起来。她睁开眼睛,透过玫瑰色的池水,惊奇地眼见着手腕上的红莲业火的疤痕,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她用左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腕的那块皮肤,光滑如初,白嫩细致,如同她双臂上其他的皮肤一般无二。那个神界皆知的永远消除不掉的红莲业火的疤痕,就这么神奇地被化身池水融化了,消失不见了。

这股寒意继续向下蔓延,过了腰际之后,她突然感觉到肚脐下方之处冰凉异常,仿若要将她的那处全部冰封一般。
她咬紧了牙关,难捱地等待着这寒意继续向下游走。可是这寒意并没有急着向下,而是在她小腹下方一直徘徊逗留着。

又过了许久,这寒意才又继续向下游走,中间没有再停留,而是慢慢地一路走到了她的玉足指尖,然后仿佛离开了她的身体。

白浅蓦然觉得池水好像不那么寒凉了,她待要展身浮出水面松一口气之时,却又惊诧地发现,原本平静的池水逐渐开始热腾了,有一串串小小的气泡开始自池底向上涌动。

此刻,石洞外,低垂着头的墨渊正煎心地等待着。他闭目抿唇,双拳紧握,额上和手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他便觉得几乎就要等不下去了。

他知道,他心爱的女子,此刻正在化身池中备受煎熬。那种苦,他通过琉璃药师的描述,便能感同身受。

已经半个时辰了,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他的浅儿是不是已经昏厥过去了?!
不行!他要去将她带出来!
想到这儿,墨渊一分一秒都忍耐不下去了,立即站起来,便要冲进石洞中去。

“墨渊!”
墨渊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臂,他回头一看,正是琉璃药师。

琉璃药师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冲他坚决地摇了摇头,道:“墨渊,现在已经半个时辰了,再有半个时辰,丫头便能心愿达成了。她已经受了这半个时辰的折磨苦熬,你此时冲进去将她强行带出来,就会半途而废,她之前受的这半个时辰的苦便全部白捱了。你觉得她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墨渊听了沉默了,然后缓缓地无力地又重新坐到了石凳上,双目失神,表情板滞,此刻的他完全不像那个意气风发、处之泰然的战神了。

琉璃药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墨渊,你不要如此难过。我保证丫头不会有危险,你应该相信我的,是不是?”

见墨渊木然的点了点头,琉璃药师又道:“你现在也去泡一泡灵池,好尽快恢复你的伤势。你也不能让丫头总担心你的伤不是?半个时辰后,她若自己走出来,那最好。若不见她走出来,多半是晕厥了,你赶紧进去看看,将她带出来,给她渡些真气,助她醒来也就无碍了。去吧。”

在琉璃药师的催促下,墨渊蹙眉起身,步伐沉重地向石洞内走去。

走到灵池边,他也看到了那灰色的石门,他贴近石门,凝神仔细地听了听,并未听到什么动静。他握住门上的石环,真想一掌就推开这道石门,即刻就抱住自己心爱的姑娘。可是……

半晌,墨渊松开了石环,转身在灵池边脱下外衣,身着贴身的里衣,走入灵池。
灵池的水温热的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全身无比的放松和舒服。

墨渊坐在池中,水刚好没过了他胸膛的伤口,他强制自己闭目静心,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水雾缭绕间,他的伤口悄悄的愈合了。两道较深的伤口已经结痂又脱痂,只余下两道明显的红印。其余较浅的之前就已经结过痂的伤口,此刻连痕迹都没有了,仿佛从未受过伤那般光滑平整。

在灵池水中浸泡了一会儿,他觉得全身精力充沛,轻松有力,果然是疗伤的神泉,比之灵宝天尊的上清境天泉更为神奇!

此时,石门内,化身池中的白浅,却正在忍受着炽热烧灼的痛苦折磨。

池水的温度持续升高,变的愈发的烫人,让她犹如受烧灼之刑那样痛苦难耐,直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烫熟了。

池水也不再是原先的平静,而是不断的水波涌动,冲击着她的身子。这水波冲击的感觉,就如同被很多条鞭子同时鞭笞一般,交织抽打,疼痛非常。

白浅忍受着这痛苦之余,不禁想起了她二哥白奕鞭打凤九的情形。

白奕常常以鞭刑管教不听话的女儿凤九。有一次白浅为护着凤九,不顾鞭子冲了过去,白奕没来得及收手,那一鞭子便打在了她的玉背上。

白真为此破天荒地对着白奕大吼大叫了一顿,白奕竟然默不作声。

白浅的背疼了几日,白奕便陪情道歉地围着妹妹团团转了几日。

白浅打小从未见过她二哥白奕如此低声下气的给人赔礼的模样,看着一向最像阿爹的二哥全无了素日板正威严,她竟也足足得意好笑了几日。

“嗯……”正出神,水波涌动的力道愈发大了,拍击在身上愈发疼痛,白浅忍不住低哼出声,可这哼声在水里也就和没发出来一样。

她觉得胸口处的伤疤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就如同又有一把刀子剜开了心口,要取她的心头血一般。她伸手捂住心口的伤疤,这伤疤竟然让她觉得烫手了。

药师的药会、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她可不要消除掉这道疤痕,这是她那七万年陪伴等待着他的最好的见证!不要!不要消失!……

白浅双手用力捂住心口的伤疤,又担心又着急,加之这一个时辰蚀骨灼心的先寒后热的非人折磨,一时气弱竟然真的晕厥过去了。

与她隔着一道石门的墨渊,一分一分地掐算着时间,终于熬到半个时辰了,他立即起身,顾不得擦拭整理,即刻就冲到了石门面前,凝了法力于掌心,一掌便推开了石门。

眼前的情形让他怛然失色,摧心剖肝。他心爱的女子正昏昏地沉于池水之中,整个身都被没顶了,只有几缕发丝飘在水面之上。

“浅儿!”墨渊大喊了白浅一声,一步跳入化身池中,一把将昏沉不醒的她抱起,他发现自己心爱的姑娘竟然全身滚烫。

这化身池,于墨渊而言,他只能感觉到这池水刺骨寒凉,白浅因净身药所引受的热灼击打,他是无法感受到的,所以他以为她必是受了寒意、发了高烧。

他即刻给她渡了不少真气,抱着她走到了灵池旁边。她发了高烧,到底要不要再入温泉浸泡……他犹豫了。

想起琉璃药师的话,他咬了咬牙,抱着她走进灵池之中,希望这神奇的疗伤天泉能够让她退下烧来。

二人入了灵池,墨渊搂着白浅坐在池水之中,焦急心疼地注视着她,不断地轻声唤她:“浅儿,浅儿,你醒一醒……浅儿,你是不是发烧难受了……浅儿,浅儿,你不要吓我,你醒一醒……”

“嗯……”他怀里的女子发出了一声低吟。
“浅儿!你醒了!”墨渊欣喜若狂。

白浅缓缓睁开一双美目,眼前是她全心爱恋着的那个男子,她温柔惬意地笑了,声音轻微地叫他:“墨渊……”

“浅儿!浅儿!浅儿!……”墨渊激动不已地迭声唤着她,抬手将她紧紧地按进自己怀中搂住了。

白浅只觉得身上很是虚弱无力,这、这难道就是净身后的感觉吗……

想起她竭力想要留住的心口的伤疤,她着急地想要看一看,手刚抬了抬手又无力地落下了,她发现自己竟然连这样动作的力气都不足了。

“浅儿,你怎么了,你想要什么吗?”墨渊看出她的动作,似乎想要拿什么。

“墨渊,你……”白浅顿住了话,想了想,又觉得如今已然净身,也终于觉得能够稍微配的上他了,何况自己就是要嫁他的,也就不用再那么生分了,便接着弱声说道:“你帮我看看我心口的伤疤可还在吗?”

墨渊闻言一怔,那晚情动之下他是抚摸了她的酥胸,可是还真的没有正式的看一看她。此刻她是让他看……

心念一转,墨渊即刻又要训骂自己了。心爱的姑娘为了他去净身,此刻如此虚弱无力,只是让他帮她看一看心口的伤疤,他却在此时想到了那些情欲之念,真是……

墨渊的手有些微微发颤,他慢慢将白浅的里衣衣襟掀起,她白嫩饱满的甜胸渐渐露了出来。随着衣襟的进一步拉开,那道伤疤展露无遗。

依然是红色的印记,许是经过了化身池水的浸泡,伤疤的颜色现在越发的红艳,像极了最纯最正的鸡血石。伤疤的形状也不再是普通刀口有些粗糙的样子,而是美的就像是合着时的他送她的玉清昆仑扇。

“浅儿,伤疤仍在。”
“好,那我便放心了。”

“这伤疤,可是你为了我剜心取血七万年留下的?”墨渊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这伤疤,声音也是颤抖的。

“是的,墨渊,这是我陪伴你那七万年的最好的见证,我不要抹去它……”白浅微笑着说道,她面色有些苍白,毕竟损伤了些元气。

“浅儿,对不起,我那么残忍地离开了你七万年,我让你受了剜心取血之苦七万年……”战神又落泪了。

三十多万年的生命里,他从未像这几个月这般几次三番的失控落泪。战神之泪,重于泰山。

“不用说对不起,墨渊,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苦我都不在乎……”白浅呵气如兰,笑的无比满足。

“浅儿,我爱你!从今后,我们再也不分离了!”
“好!”

战神俯下头,深深地吻住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她,就是他的全部天地!她,就是他的整个生命!

长长的一吻过后,白浅侧了头,将脸颊贴在墨渊胸膛上,沉沉睡去。

墨渊抱着她从灵池上来,腾了一只手,拿起厚实的外袍裹住她,便走出了石洞一路回到了草庐寝室。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这一夜,在暗香浮动的寂静青山中,二人安静、幸福的相拥而眠。

在花香鸟鸣中,二人晨起,相视而笑。

“墨渊,我昨日睡着了,没有告诉你。我入了药师的化身池,我净了身,消除了你之外的过往的身体记忆。此后,我这身子,便都是你的了。你若不嫌弃我,我便开开心心的嫁给你,可好吗?”白浅笑意吟吟地对墨渊讲道,她的双眸之中有什么在闪闪发光。

“浅儿,我从未介意过,更谈不上嫌弃,以后你都不许再这样说了。我们今日便回去吧,我想我们有事需要尽快回去了结。”墨渊感动而又心疼,轻轻地吻了一下眼前小女子的额头。

“好,我们今日便回。”

墨渊拉起白浅的一双手,郑重道:“浅儿,待一切妥当后,嫁给我吧,我们尽快大婚吧,你可愿意吗?”
“墨渊,我愿意!”
“浅儿,我爱你!”
“我爱你,墨渊!”
……

若贡山的山门口,墨渊和白浅与琉璃药师辞别。
琉璃药师自衣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与白浅道:“丫头,这是那天另外一瓶净身药,本已无用了,可这里面有墨渊为你刺腕而滴的血作药引子。我不忍废弃,便又加了几味药,炼作了清寒退热之药。日后,若遇寒热之症时,可服下此药,会即刻药到病除。”

“多谢药师!药师大恩大情,白浅谨记心间!”白浅行了正式的谢礼。

“嗯嗯,这礼我愿意受了!丫头,日后你们成婚,也许还要谢我呢!”琉璃药师慈爱地点了点头。

“好,药师,你要来哦,那时必定敬茶谢礼!”白浅笑道。

“药师,墨渊和浅儿这就告辞了,待来日大婚,我们静候你的大驾!”

“嗯嗯,好啊好啊,我老头子一定前去讨几杯喜酒喝!嘿嘿……”

三人见礼后,墨渊和白浅便双双腾云离开了。
琉璃药师远远地望着他们成双成对的背影,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墨渊独自来去了。他,终于得到了心爱之人!
墨渊,丫头,我老头子盼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早日永结良缘啊!

琉璃药师大笑了几声,转身进山,向身后挥了挥手,若贡山又恢复了往昔的隐匿神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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