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苏长公,四海名未已。投荒忘岁月,积毁高城垒。”苏门第子陈师道曾用这样一首诗来概括苏轼一生。
苏轼,字子瞻、和仲,号铁冠道人、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
宋仁宗在位的四十二年间宋朝进入鼎盛,虽然他对外战争惨败,内忧外患,面临亡国危机,但在大多数宋人眼中,“仁宗盛治”远超过“贞观之治”与“开元盛世”。苏东坡就降生在这个让无数文人志士心神向往的时代——北宋时期。
少年时期,苏轼在父亲苏洵的言传身教之下,接受了正规而良好的艺术熏陶,同时也赋予了他不拘礼教、开拓进取的卓然之气和积极乐观、潇洒自主的凛然正气。
苏轼少年成名,出言不凡,礼部考试第二,制科考试百年第一,苏轼用他精妙的文思和妙笔,一举成名天下知。但自古英雄多磨难,就是这样的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年郎,即将走进官场,步入仕途。然而少年得志,缺少生活历练的他,多少也透露出一些轻狂:
“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
而此时的苏轼不过二十多岁,年少气盛,才华出众,一举成名,连宋仁宗都对他多加赞赏,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苏轼对自己的未来前途充满了希望和满满的自信。
但北宋王朝内忧外患,冗官,冗兵,冗费等压得北宋朝廷喘不过气来。在经过十多年的宦海沉浮中,苏轼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了政治漩涡之中。
此时的北宋朝廷,社会危机四伏,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矛盾交织在一起,国家越来越衰弱,所以推行政治变革,扭转积贫积弱的局面,是当时许多有识之士的共同看法。公元1069年,王安石被宋神宗任命为宰相主持改革变法事宜。
变法改革的大幕刚刚拉开就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朝廷之上,主张变法的新党和反对变法的旧党展开政见之争,刚刚踏上仕途的苏轼,并不是十分认同王安石的变法,所以不可避免的陷入这场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王之间的矛盾已经难以调和,面对这种态势,尽管神宗皇帝爱惜苏轼的才学,但为了实现自己的改革主张也只能忍痛割爱,让苏轼去地方为官。
政治毕竟不是做文章,文章中的豪言壮语,往往经不起现实生活的轻轻一击。乌台诗案使苏东坡开始认识到,自己过于天真,过于单纯,根本对付不了官场上极其复杂的人事斗争。由此,苏东坡开始对仕途心灰意冷,并自然而然地倾向于了佛道思想。
公元1080年,因“乌台诗案”,苏轼被贬黄州,降职为黄州团练副使。这个职位相当低微,并无实权,而此时苏轼经此一役,政治上失意,仕途上受挫,生活上落魄,已然变得万念俱灰。
苏轼到任后,心情苦闷,为了排遣内心的忧愁,平时除了礼佛参禅,就去赤壁矶头欣赏自然风光,畅游长江风光、月夜美景、大江泛舟。受佛道思想的影响、天地自然的启迪和对历史人物的深思,使苏轼开始逐渐走出心灵的阴霾。
之后,苏轼便写下了这篇震烁古今的名篇──《赤壁赋》,借凭吊古人的兴亡而抒发一通关于人生的感叹,体现了作者不因遭受政治迫害而萎靡消沉的意志,而是洒脱飘然,寄豪情于山水,荡胸臆于自然的傲然独立的心态与乐观旷达的胸怀。
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这首词是苏轼谪居黄州后写下的《临江仙》。此时,经过乌台诗案的洗礼,苏轼思想上已经和老庄相通,这首词作所表现出的超人旷达和不以世事萦怀的恬淡,是苏轼真情实感的流露,读来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词中少了一丝火气,多了一些冷淡;少了一丝豪迈,多了一丝空灵。而这种恬淡和空灵,恰恰是日常生活中人的思想常态。从张狂回到常态,代表着着苏轼感性的成熟和理性的回归。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此时的苏轼被贬岭南,虽身处恶劣环境,但仍不改乐观豁达之心。可以说,此时苏轼的视角更为独特,文字更为超脱,意境更为空灵。
想当年,年方十七的王弗嫁给了十九岁的苏轼,少年夫妻情深义重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王弗蕙质兰心,红尘俗世,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你,而最难能可贵的便是彼此心意相通,此时少年书生意气,少女风华正茂。
彼时两人,都是青春正好,相依偎在烟火俗世之中,仿佛握着彼此的手,便能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场疾病,夺走了王弗年轻的生命。那年苏轼二十九岁,文采斐然,名扬天下。
王弗二十七岁的年纪,正值人生最美年华。但命运与他们开了个无情的玩笑,这对深爱的夫妻最终还是走向了陌路。相爱之人不得长相守,生时越是柔情蜜意,别离后越是痛心断肠。
王弗逝世转瞬已十年,苏轼却永不能忘怀那个聪慧的女子,于是,苏轼在密州之时,梦到亡妻,往事蓦然涌上心间,久蓄的情感潜流,追忆往昔,而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首传诵千古的悼亡词。
在苏轼的临终绝笔《观潮》中,他写尽了人生感悟,看透了人生三境。诗中的山水就是世人心中的种种执念,对于苏轼来说这份执念是“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雄心壮志,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东坡终于还是看透了。
苏轼一生潇洒乐观,放荡不羁,愤世嫉俗,但又不免于失意荒凉,凄清苦闷。他深沉而不免于轻浮,处世接物不拘泥于俗套,动笔为文则自然典雅。
苏轼一生的经历终究是他本性的流露。他知道生命是某种东西刹那之间的表现,是永恒的精神在刹那之间存在于躯壳之中的形式,但是他却不肯接受人生是重担、是苦难的说法——他认为那不尽然。
苏轼在心灵识见中产生了他的混合的人生观。人生最长也不过三万六千日,但是那已然够长了。即使他追寻长生不死的仙丹露药终成泡影,人生的每一刹那只要连绵不断,也就美好可喜了。
他的肉体虽然会死,他的精神在下一辈子则可成为天空的星、地上的河,可以闪亮照明,可以滋润营养,因而维持众生万物。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苏轼,他用一生把别人的苟且活成了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