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线厂二三事(老施)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记忆

小的时候记得家里只有两本书,一本三字经,一本百家姓。

都是木板印刷的油印版。(很珍贵)

刚刚识字的时候,我就经常翻弄这两本黑乎乎的手刻木板印制的小册子。就像看小人书或者听爷爷讲故事一样,因为每当爷爷为我讲起来这两本书的时候都如数家珍。

让我觉得非常地有趣!

三字经的第一句好像是:

“人之初 性本善、性相近 习相远。”

这句话念起来相当顺口,可追究起来又很困惑......性相近?

我现在有些不敢苟同。

人的性格是多种多样的,在我所认识的人里面就不下上百上千种之多。虽然大家伙儿都说千人千面各有不同,但是总的来说可以划分为两大类:

内向与外向。

当你想着要最简单而快捷的介绍一个人的时候,往往就会提到这么两个字。

“小憨憨不愿意说话,是个性格内向的男孩子。”(内向)

“大梅子平日里活泼开朗,是位霸气外露的女孩子!”(外向)

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这种简单扼要的描述,在自己的大脑中努力地搜寻自己已知的经验,形成了一个完全自我的形象概念。对一个本来陌生的人,就会产生一个笼统而粗浅的认识。个人经历的不同、想像空间的制约,造成这个人的形象概念也是会有千差万别。(反正只能够产生大致的印象)

所以百闻不如一见!

当然了,即使是真的见了面,也不会了解的那么全面滴,总会有些人说话办事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的时候在电线厂工作,浇铸班里有一个青年人,大家伙儿都异口同声地叫他;

老施!

老施年龄并不是很大,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可是大家还是都亲切的叫他老施,其中也有某种尊敬的成分。

老施性格内向、平时少言寡语,就连班里开总结会的时候,他也经常是一言不发。班长有的时候就会故意地逗他:

“今天大家伙儿可都发言了,老施你也要说上两句吧?”

班长的话音还没落地儿,老施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大夏天就可以看出来了,老施这哪里还是脸红哦……那是全身都红的发紫,从冒着汗珠的脑门儿上一直要红到脚后跟呐。

就像故意掉进了酒缸里喝了一宿的酒鬼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憋不住要笑上一阵子。

嘿嘿嘿嘿嘿嘿

老施每次遇到了班长的刁难,都会当场窘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大家伙儿就会紧跟着哄堂大笑,因为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情,大家伙儿早就等着这个节目了。那年月总结会是一种时尚,三天两头都要弄上一回,工人们早就厌烦了。(笑)

总结会就会在大家伙儿一片哄笑声中圆满地结束了。

这也是耍滑装屁的班长唯一的一把撒手锏,他在会议上到底放的是啥屁根本就没有人去理会,每一次的总结会上大家伙儿就只等他这句话呢……忙活了一天的年轻人哪有时间搭理什么总结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施虽然少言寡语,可关键时刻一点都不含糊。朋友之间相处,只要是老施蹦出个一句半句的,那肯定就是你的软肋了。

这不服还不行!

老施的字字句句都会敲在点子上,所以在当时的浇铸班里,没有一个人儿敢小瞧了这个性格内向的小伙子。如果跟着老施这小伙子去办什么事情,你尽可以一百个放心,准没错。那叫一个钉是钉卯是卯干脆利落,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大家伙儿都说:

“这小子可是茶壶里煮饺子,嘴儿上是倒不出啥来,可心里头还是相当地有数哇。”

嘻嘻嘻嘻嘻嘻

老施咋一看都以为是个软蛋蛋儿,处得时间长了你便会知道,这小子办事绝对是柔软中带着相当的硬度,并且还是️一个一旦硬起来就不要命的主儿。上世纪的七十年代,社会上特别流行假大空。

集体吹牛逼呗!(笑)

班长秉承车间领导的旨意,让浇铸班讨论上报本年度生产计划书。几个实惠人儿,还以为只要是如实上报一下即可通过了呢,顶大天的报了个大炉容量的满数。可是当时的班长十分地不满意,执意要翻上二翻儿才行。我当时就甭提有多生气了。

“你这不是瞎胡闹吗,翻二翻儿?”

“哪儿来的料哇!”

明明知道烧好一炉料,最少也需要十二个小时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总不能把自己炖了鸦!

班长那时候正在申请加入党组织,上级领导还在看着他的表现呢。老奸巨猾的班长嬉皮笑脸地说: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这也不是我自己的发明,大家伙儿还是举手表决吧。”

班里头几个胆小的家伙都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差一点把脚也举起来了。

马勒戈壁滴!

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我抬起屁股就走人了,劳资不伺候你了还不行吗。

“谁愿意举手谁就举吧,我也不想干这种糊弄共产党的事儿了。”

老施竟然脖红脸粗的开口了。

大家伙儿全都楞住了!

平日里三杠子都压不出一个屁来的老实人儿,这回可是真急眼了......大家伙都不好意思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臂。

班长吹破大天的所谓生产计划就算彻底的流产了,据说班长入党申请的事情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大家伙儿都暗地里幸灾乐祸,不是众人的心眼儿不好,是当时的班长他经常两面三刀的整事,好像不是一个正经货。

没想到的是,老施的先进工作者也让车间领导给撸了下来,指不定班长是如何添油加醋的汇报呢。

大家伙儿都觉得不公平!

我也为老施感到难过,要知道他入厂七八年以来一直都是先进生产者。最近厂里马上就要分房子了,听说他的新婚妻子正盼着呢。

小伙伴儿们都在埋怨他。

“你这是何苦呢?”

“不就是随着大溜儿,举一下自己手的事儿吗,这下子房子算没了!”

这时候的老施可是一点也不含糊,他慢条斯理地说:

“没啥,都不能没了良心。”

这回大家伙儿都瞧见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竟然脸都没有红一下。

嗨,那才叫一个真正的爷们儿。

让大家伙儿十分的佩服。

老施在电线厂浇铸班里,一直都是我的铁哥们儿。可是我离开了电线厂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听人说改革开放以后,工厂就被几个大能人承包了。

老施好像也成了负责后勤服务工作的老总。

有老施这样正直善良的人来管理后勤服务工作,电线厂的老伙计们谁还会有后顾之忧呢?

就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吧!

嘿嘿嘿嘿嘿

哥们儿您说呢?


2021年8月整理于日本高知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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