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15日中午,阳光流火,毒辣地炙烤着一切。莲走到单位门口时已热得满脸通红,如果再在体育场晒一个小时的话,莲保证自己绝对会中暑晕倒在运动场上。最近单位承接了一个项目,莲放弃了休息天,每天都在体育场监工,已经坚持了大半个月。今天又被太阳无情地虐半天,她很恼火。刚走进门口,门卫大爷叫住了她,递给她一个EMS快件,一看熟悉的字体,她焦躁的心情得到了一点安慰。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莲的生日,那天正好是莲的生日。
莲一边往宿舍走,一边拆邮件,她先拿出一张贺卡,一朵素雅的粉色百合花,打开后里面只写着一句话:“生日快乐!愿你永远漂亮,快乐!”“从来都这么简单!”莲的心里有点埋怨。再把手伸进信封莲抽出了一封信,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三张信笺,她一边读着,一边走着。无非是叮嘱她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可是等她走到公寓前的空地时停住了,两眼紧紧地盯着一行字:“我们分手吧,我给不了我想给你的幸福,那就让别的男人来给你。”莲懵了,她站在空地中央,阳光依旧毒辣,但她却手脚开始发冷。四周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丝风,没有一声鸟鸣,也没有一声虫叫,死一般的寂静。莲把自己钉在原地,心里木木的。很长一段时间后莲又开始朝宿舍走去。
莲坐在床边把那封信又仔细读了一遍,她什么也没有记住,只是那一行字如根根毒刺,每一根都狠狠地扎在莲的心脏上,任她如何努力也拔不出来。时光不动声色地悄悄溜走了,太阳偏西,阳光终于不再那般狠毒时,莲的思维才慢慢恢复。“什么意思?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吗?他要和我分手?”莲觉得头疼得快裂开了,思维模糊成一团时,莲倒头躺下,她睡着了。当莲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屋子里已经被夜色填满。“喂,你是不是收到信了?”电话那头传来他急切的声音。“嗯!”莲的平静让她自己也吃惊。“你别当真,那是我胡说八道的。我从寄出去的那一刻就后悔了,我一直祈祷那封信能在路上丢了,你没有收到……”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听得出他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们分手吧。”在他后悔不堪的解释中那句话却清晰地浮现在莲的头脑里。“没错,那的确是他的字体,的确是他写的。”“我们分手吧。”当这句话冷冷地从莲的嘴里说出来时,电话那头的声音愣住了。后来怎么挂的电话莲早已忘记了。合上电话时,她望着手里攥着的小巧的大灵通发呆,那还是大灵通手机刚上市的时候他给她买的,而今却通过它结束了两个人的关系。
可能是分手分得太突然了吧,此后的几天莲一直没有仔细想过自己是否真的分手了,只是那些天同事们都说莲的脸色黑黄,说不出的难看。他每天打好几通电话,有时候莲不接,有时候莲听他说很久,然后一声不吭地把电话挂了。“他提出了分手?凭什么呀?”一周后莲的心才被疼痛席卷。“凭什么是他先提出分手呢?他不是说要带着我走遍每一个城市吗?他不是说要让我成为最幸福的女人吗?他不是说要陪着我一生一世?……”莲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和他分手了,一向骄傲的她固执地没有问过一次他为什么要提出分手。她固守着自己的倔强和骄傲,在那场马拉松式的恋爱中来了一个华美的转身,任凭每一个夜晚有关他们之间的回忆一波又一波地袭来时她泪流满面,无数个彻夜不眠的夜晚她无数次地拷问着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对象:“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啊?”
九月份了,好朋友终于感觉到一点不对劲,问莲发生了什么事时,莲故作潇洒地说:“他不要我了。”莲的朋友们都知道他从初中开始追莲,陪着莲一起走过初中,读完高中,一直到大学毕业,为了莲他放弃另一个城市的工作,来莲上班的城市陪着她。她们也见证过他是如何费尽心思地爱着莲,宠着莲的情景,好朋友曾经开玩笑地对莲说:“如果有一天你们分手了的话,我一定会追他的。”没有人相信是他先提出了分手。莲每给别人说一次的时候心里总是疼一次,因为他和朋友去G市做生意才大半年时间。面对大家更多的猜疑,莲总是笑着不再做任何解释,因为她做不到把自己的伤口一遍遍揭开给别人看。
有很长一段时间莲一下班就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她怕外出,怕上街。因为莲到这个城市不久之后他就从X市回来陪在她身边,每一条大街小巷都留下过他们的足迹,莲不管走到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脑海里都能浮现他们留在那个角落的快乐的身影,如影片般一个镜头接着一个镜头连续播放,那以自己为主人公,以快乐与幸福为主旋律的影片让莲每每走上街头都神情恍惚,她几乎每次都狼狈不堪地逃回宿舍,因为那印满他身影的大街小巷总是让莲出现幻觉,她会突然觉得人群中有个身影就是他,莲难负其重。几年的光景莲已经习惯了依赖他,无论大小事,他都会帮她做好。莲是个路盲,每次出门都分不清东西南北,她习惯于他牵着她的手上街,至于坐什么车,怎么走,到哪里买什么东西,莲从来没有操过心。而现在当莲独自一个人站在街头时,无助和茫然总是让她想起他,她不想再给自己想起他的机会,她不想让已经变得坚硬的心有机会变得柔软。
一个月过去了,莲的心越疼得艰于呼吸。她学会了喝酒、抽烟。每一个下班后的傍晚,莲总是坐在宿舍楼下面的那排槐树下发呆,直到夜幕完全降临时,她便独自一人踱出单位大门,拎几瓶啤酒回宿舍。她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总想躲在一个无人发现的洞穴里独自噬舔伤口。无数个晚上她都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浅斟啜饮。她迷恋香烟淡淡的烟草味,她喜欢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清醒。当有几分酒意时,她一次次把内心的伤口揭开来欣赏,每一次伤口都被揭得灿若桃花,疼得她撕心裂肺,但她不介意。门口小卖铺的大妈已经习惯了莲常常去买酒,有一次莲转身的时候,听见大妈叹息着说道:“唉,这姑娘……”不知为什么莲的眼泪“忽啦”一下涌了出来,她低着头赶紧走开了。莲喝酒抽烟的事情不再是朋友们之间的秘密时,莲开始隔三差五和大家一起出去玩,吃饭,唱歌,喝酒,莲一次比一次玩得疯,有时候午夜时分她还站在街头无所顾忌地又跳又笑,大家都觉得莲快乐极了。
深秋,西风渐起。一个薄阴的早晨,莲站在三楼的走廊里隔着玻璃望着楼下,看见几片落叶被风裹着在地上打转时,莲想起了他。去年也是这样一个阴冷的深秋的早晨,刚上班不久的莲接到电话,他让她去单位门口,说给她送个东西就走。她极不情愿地走出门口时看到他站在冷风里,鼻头被冻得有点发红,他递给她一个大纸袋,她接过一看,里面装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和一件米白色的短大衣。他说早晨起床后发现变天了,他怕她冻着,便去商场给她买了两件衣服。她却气呼呼地嫌他买的不好看。他看着莲,笑着说下午带她去换。等下午去商场换衣服时,服务员对莲说:“你男朋友对你太好了,今早他来时我们商场还没有营业,他一直站在门口等,商场一开门就来给你买衣服了。”莲突然有点感动,再看挂着的衣服也只有他买的那两件最适合她,莲有点愧疚地望着他,他却一脸无所谓地摸了摸莲的头,拉着莲走了。而这个秋天,只剩莲独自看着窗外西风卷落叶,莲觉得有点受不了眼前的凄清,赶紧回办公室了。
晚上狂风吹得槐树枝“哔哩叭啦”地响了一个晚上,莲听了一个晚上。狂风中她想起了他。去年同样一个寒风呼啸的晚上,莲躺在床上生闷气,白天他们又吵架了,每次吵架的原因都是逛街引起的。他喜欢莲穿得淑女一点,但莲总是喜欢穿一身休闲服,他喜欢给莲买昂贵的东西,莲却总是不愿意花他的钱,那天也是。他看上一条长裙,而莲却非坚持买牛仔裤,于是不欢而散,他觉得莲不肯为他而改变,莲觉得他不够了解她。楼道里响起脚步声时,莲的气还没有消。当脚步声在宿舍门外停住接着敲门声响起时,莲惊惧地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莲小心地问了一声:“谁?”门外居然是他的声音。莲满心狐疑地赶紧把门打开了,他看起来还在生气,一声不吭地走到莲的床跟前把被褥卷起来,然后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电热毯铺好后又把被褥铺整齐,并接通了电热毯的电源。看着莲一脸疑惑的样子,他说:“今晚降温了,给你买了一个电热毯。你早点睡,我走了。”说完又气呼呼地走了。那一夜,莲没有想清楚大半夜他到底从哪里买的电热毯,又是如何叫醒门房的大爷让开门的。冷风又起时,莲接通了电热毯的电源,闪亮的指示灯刺得莲的心很痛。
北方的第一场雪下得特别早。初冬的一个早晨,莲起床后发现窗外似乎比往日明亮了一些,拉开窗帘时莲惊喜地发现居然下雪了。一场不期而至的薄雪让莲万分惊喜。莲喜欢雪天,清新的空气,漫天的雪花,“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浪漫景色总让莲无比欢喜。莲穿过一片空地去办公室,几片雪花落入莲的脖颈,沁人的凉透过肌肤,渗入心里。莲没有系围巾,没法抵挡雪花的入侵。在丝丝入心的凉意中,莲又想起了他。也是去年初冬的一个周末,莲去朋友家了,晚上十点多时他打电话问莲她宿舍的备用钥匙在谁那里。莲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也不解释,莲只好生气地告诉他住同一层楼的同事还有一把,她实在想不清楚她不在宿舍的时候他要去干什么。第二天莲有事出门早,她出门时才发现昨夜下雪了。气温骤降,她把衣服裹紧向车站走去,临近车站她看到车站有个身影很像他,走到跟前一看居然真的是他。他笑着望着她说:“我昨天晚上发现下雪了,担心你今早出门挨冻,所以昨晚回你们宿舍帮你把棉衣、围巾、帽子拿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帮莲换棉衣,系围巾,戴帽子。一会儿工夫,莲已经被围巾、帽子、手套、口罩裹得严严实实。想到这里时,莲无心再赏雪了,她心里叹了一句:这天可真冷,便疾步走去,身后留下两行零乱的脚印。
又一个春天来临时,莲已经和他分手大半年了。春暖花开,清风和煦的每一天他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记忆,她还是会无端地心疼,朋友告诉她说,他们分手后他几乎快崩溃了,一度差点轻生。莲说她不信,因为是他先提出分手的。时光一点一点挪移,渐渐地,莲适应了独自一人的生活,心里揣满有关他的所有的回忆。她照样彻夜不眠,照样在晚上喝酒抽烟,照样把自己的伤口掩蔽得严严实实,照样按时上下班,照样与别人一起快乐地说笑。只是有时下班后她会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看看书,写写字,她开始不再惧怕隔壁实验室里存放着的各种动物标本和人体骨骼。等办公室里新配了一台电脑后,莲开始学习五笔打字法,慢慢地,她的打字速度越来越快。
一天晚上,莲正在办公室里看书时门突然被推开了。因为每当下班后那栋办公楼再很少有人去,所以莲没有锁门的习惯。推门而入的是一位年轻的已婚男同事,他说在楼下时看到办公室灯亮着,就想看看谁在办公室。面对突然造访的来客,莲有点不自在,毕竟已经快十点了,男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莲客气地应对着。突然,男同事走近说看看她在干什么,就在这个当儿,他一伸胳膊毫无征兆地拦过莲说:“让我抱抱你。”莲尖叫一声跳开了,莲的办公桌恰好在门口,莲一把拉开门躲门而逃。后来莲死活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跑回宿舍的。
回到宿舍后莲把自己裹在床上,抖成一团,屈辱化成泪水倾泄而出。后半夜莲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做了许多恶梦,时不时被吓醒,那一夜对于莲来说太漫长了,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时她发现昨晚跑回宿舍后,紧张得连宿舍门都没有锁,她的心里又平添了许多后怕与惊惧。
第二天上班时,莲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总是低着头躲开别人,尤其躲着那个男同事,可是那个男同事总是有意无意地找莲说话,一直到下班时,他在楼门口堵住莲并给她道歉,他说前一天晚上他喝了点酒,有点失态,他说其实他什么也不干,只是想开一个玩笑,没想到莲的反应那么强烈,他希望莲不要给任何人说。莲什么也没有说走开了。那一刻,委屈、屈辱让莲只能咬着牙把眼泪往肚子里咽。莲开始恨起了已经分手了的他,如果他在她想结婚,想有个家的时候能够与她结婚的话她又怎会受这般屈辱。可是他在她想结婚的时候却拒绝了她,他说他要让她成为最幸福的新娘,他说他要给她买最好的房子,他说他要给她创造最好的条件,他说他要让她过最幸福的生活。可是她等来的却是分手。
莲的心里万分痛苦,她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却无人可以诉说,她想起了外地的大学同学,大家都说莲和他在谈对象,其实只有他们俩自己最清楚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爱情的,他总是给莲讲他所有的情感经历,而莲给他讲所有恋爱中的痛苦与喜悦。他因为很担心莲的状态,特意在一个周末从外地赶过来陪莲。他们坐在肯德基店一个临窗的位置上。他要了一包薯条,莲要了一杯咖啡,一个下午的时光,莲什么也没有说,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流泪。他一声不吭地陪着她,递着纸巾看她默默地流眼泪。等莲平静下来后,他开导莲说:“你不能这样下去,因为有些时候你越是软弱别人就越是欺负你,就像《警察与赞美诗》中的故事一样,一个流氓最没有办法的是遇到另一个流氓……”那天晚上,莲想了很多。
五一长假很快到了,莲独自一人离开了。她沿着北方的各座小城一路向西。在武威她找朋友一起吃了一顿饭;在金昌她第一次领略到戈壁滩狂风的鬼哭狼嚎,如同怪兽一般,似乎可以把整栋楼掀倒;在张掖,她去看望了刚生小孩不久的大学好友;在酒泉,她找到了大学同学;在嘉峪关她在黄昏时独自一人租了一辆出租车去百里外的戈壁滩看长城第一墩;在玉门她瞎逛了一天;最后到敦煌时假期已经快结束了,五月的敦煌已散发着戈壁滩的燥热,她像当地的百姓一样在街头买鞋,买衣服,看夜光杯的制作,然后去鸣沙山。
五月,大家还没有去敦煌旅游的热情,看完莫高窟再去鸣沙山时已经到了下午,鸣沙山景区游人很少,一群群骆驼散窝在沙窝里,牵骆驼的几个人聚在一起聊着天。莲独自一人开始爬山,吹了千年的风依旧不息地吹着,莲一步一步踩下去,再把陷入沙子中的脚拔出来,等爬到半山腰时莲就势一屁股坐在沙子里。四周安静极了,莲只能听见自己爬山时受累的心脏“嗵嗵”地跳动的声音。月牙泉静静地躺在山窝里,多少年来如处子般娇羞、丰盈,不曾改变。天,山,莲,月牙泉各自静止着,西沉的夕阳怜惜地看着一切,虽有不舍,但仍一点点下沉。渗入骨子中的孤单与悲伤开始外泄,莲想用喝酒来慰藉自己,但却只能从包里掏出一包烟。莲张嘴想大声喊出来,但几粒沙子迅疾地钻进她的嘴里,她赶紧往外吐,吐沙子的声音被风吹得没有任何声息,原来人可以渺小到这般地步,这样想的时候莲觉得压抑心中许久的东西都开始变小,变轻。山下有几位游客看起来想要骑骆驼了,莲站起身来往山下跑,跌到,爬起,接着跌倒,接着爬起,莲的心里变得无比痛快。
当略带苍凉的驼铃声随着晚风飘拂而过的时候,莲骑在高高的骆驼背上,看骆驼抬起阔大的蹄子稳稳地踏下去,身后骑着骆驼的是三位南方人,他们的言谈中有几句轻浮,或许在他们眼里那个独自行走在晚风中的,用围巾把脸裹得只剩一双眼睛的女子必是可以调戏的,风不时地传送着轻浮之语,莲始终没有回头,也无所畏惧。暮色四笼时,鸣沙山只剩他们一支驼队了,莲骑的那只骆驼被主人牵着,后面的骆驼有序地跟着,“当啷,当啷”的驼铃声悠扬地响着……
从敦煌回来后,莲去商场给自己买了一套黑西装,一双高跟鞋。买鞋时,莲想起了他。莲的脚后跟总是习惯性地在夏天裂口子,但莲还是喜欢穿凉拖。为了让莲的脚好起来,他常常买各种药粉让莲泡脚,但毫无作用。后来他又花了大半天时间跑遍了几个大商场,他想给莲买一双能包住脚后跟的凉鞋。当他冒着满头热汗把一双能包住脚后跟的淡蓝色的凉鞋递到莲面前时,莲一脸不屑地说:“我才不穿呢,难看死了!”一点也没有想起他为了买那双鞋顶着烈日跑了大半天的辛苦。想到这时莲的心又开始疼了,她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对自己表达一丝一毫的关心了。莲摇了摇头,抬眼看着镜子中穿着一身黑西装,踩着高跟鞋的自己,莲觉得黑色挺适合自己的。莲第一次买这样的衣服和鞋子,以前他想让莲为他穿成这样时,莲却只为自己穿牛仔裤、休闲装、平底鞋,现在他不在她身边了,莲却穿起了高跟鞋,莲心里苦笑了几声。
从此,莲喜欢穿高跟鞋,喜欢和一群人一起喝酒,一起讲段子,有时候对不堪的言行立马回击以更不堪的言行。慢慢地,大家开始说莲变了,她身上多了玩世不恭,只有莲知道在这条路上她将会越走越远……
往事终将如风而逝,或许也会在记忆深处留下一丝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