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萍----那些无声无息的小人物

十岁左右时，有个小朋友，比我小两级的样子，那时候小，不知道小萍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她剃着个光头。听说是她爸嫌她头上长虱子，替她捉虱子太麻烦，所以剃光。

因为在学校不是同级，所以我对她的印象不深，但有一件事是记得的。有一次看到好多女生在窃窃私语，同时向小萍投去鄙夷的目光，甚至有的还冲她吐唾沫。从女生们时而不自禁调高音量的片言只语判断，应该是嫌弃小萍，不让她上女厕所，因为她剃了光头，根本不像女生。

（多年以后我每想起此节，心中就不禁酸楚，我不知道那时候她是怎样过来的，因为听说她去男厕，男生们也照样嘲笑她，驱赶她，甚至打她。）

后来经常看到她一身男孩子的打扮，和别的孩子一样疯疯闹闹，只不过大多数孩子都以嫌弃的眼神看她，或许她都习惯了。

再后来小伙伴们都长大了，各自有了各自的工作，而她没有。偶尔会看见她在街口的小店门口闲站着，西装革履，因为长得胖，长的壮，陌生人都以为她是个小伙儿，除了个子矮点。

几年前我回老家，跟一位长辈奶奶闲聊，聊起小萍。

"早就死了，你这么多年不在家，还不知道呢吧？"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我吃了一惊，她才多大啊？

"死了好几年了都，我都记不起来了，有五六年了吧，得不干净的病死的！"

我更震惊了，不过没有说话，继续听老人讲。

"她整天打溜溜，也没个正经营生，年龄大了也找不着个正经人家，不男不女的，谁敢要啊？后来南街那个拉皮条的老郑头儿，勾引她去做了皮肉生意，做了没几年就得上那种病，死了。"

我沉默了。

前几天刚去参加了一个儿时伙伴的二婚婚礼，初婚是嫁了一个规模不小的企业的副总，二婚嫁了，哦，不如说是娶了个特帅的小鲜肉。

人的命运差别太大了。

奶奶没注意我的沉默，继续道:"那时候也有热心的，可怜她，给她找了个男人，光棍，老是老了点，两只手还都残疾，可人家家里真有几个钱，她要是好好跟人家过日子，说不定现在孩子都能牵牲口了。可她太作，给那光棍要了钱就出去胡混，花完了再回来要，还不在家过夜，这老光棍根本就捞不着。后来就不要她了。

"有一回我看她在街口小店门口坐着，小脸蜡黄蜡黄的，后来我才知道是在老郑头儿那儿干那个营生，流产了。"

"那她妈不管她吗？"我忽然想起她父母双全的。

"她妈?哎呦！可别提她妈了，她妈也是干那种营生的，哪有心思管她呀！她爹你也不是不知道，窝窝囊囊的，再说，还有个半傻不傻的儿子！"

"……"

又是好多年过去了，偶尔我还会记起小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