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匡开草
01
短片作品《Time code》讲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地下停车场内有两个保安，一男一女，迭戈晚上工作，卢娜白天工作。交接班是两人的工作模式，两人唯一的交流也只是在交接班时，客套地寒暄。
有一天，因为户主反应车灯损坏的问题，卢娜查看了前夜的监控录像，发现监控器录下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
迭戈正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内跳舞。
这可跟平常少言寡语、身材矮板甚至有些笨拙的他不相符合，为了再次确认自己心中的疑虑，卢娜调换了一个又一个场景，切换了一个又一个迭戈值班内的时间，是意外又算是意料之中，监控器下呈现的，是迭戈一个又一个流畅、变换的舞姿。
02
隔天，迭戈跟卢娜换完班后，正打算与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内工作，但他发现桌上有卢娜留下的一张便利贴：CAM7 15：53：00。
带着疑惑，迭戈在键盘下敲下了那一串数字，画面出现的是戈娜略显迟疑、笨拙的手舞动的姿态。
那是迭戈录像内跳舞的一小部分！
03
平凡依旧的第三天，仍是客套的寒暄：
“早！”
“早！希望你昨晚一切都好！”
“很安静，回见！”
迭戈离开后，只剩下戈娜一人。
熟悉的便利贴，变换了位置，也变换了数字：C 10 03：15：07。
Camra 10内，迭戈向戈娜清晰地跳出昨日她模仿的舞步该有的完整姿态，并带着一抹微笑离开。
……
此后的每一天，便利贴换了一张又换，戈娜和迭戈在了无生机的工作下，多了无声的舞蹈交流：在监控画面中，迭戈和卢娜跳舞的身影遍布整个停车场，可以是空荡荡的停车位，可以是停放摩托车的拐角处，可以是楼层，更可以是电梯。
戈娜甚至会在换衣服时，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在打卡那一下子，不忘压压腿。
04
在初中，对比不是蓝，就是白的校服，英语老师穿着花样，让一群女生很是羡慕。
于是，那时她用一句话鼓励这群女生：“你们要是想在上班时，穿自己的衣服，而不是穿单位统一发的制服，现在就得努力。”
戈娜工作要求内有这么一条：“工作时间必须穿制服，工作之外得穿你自己的衣服，把制服留在这。”
随意飘散的爆炸头，红色、鲜艳的短袖上衣、碎花蓝裙搭配小红鞋、外加随意耷拉着的蓝色挎包，轻松自在迎风而来，是上班前的戈娜。
束起爆炸头，套上宽大、不合身的制服套装，跳起流畅、快活的舞步，是上班时录像里的戈娜。
在老师的那句话中，倒是可以再添上这么一句：“但制服从不拒绝起舞，只是你想与不想，怎么想，又是怎么做。”
05
透过落地窗，往下俯视是粼粼的海面、几艘驶过的行船，环岛的演武桥。
“真豪华！”
这是个绝佳的观景平台，是传说中的总裁办公室。
他是这个自主创业的互联网公司内一名普通的员工，高高的，皮肤有点黑。
原本的他在美图工作，按他的话说，自己在互联网行业虽不是特别顶尖，但最起码有什么事，他都可以胜任。
但就是在这大好前景的工作下，三十岁的他选择辞掉这一年的工作，到一个刚起步的创业公司；也是这样一个人，白天在绝佳的商业区工作，晚上在隧道里卖唱，无关生计。
06
“我是从大三开始接触音乐，有次我意外从垃圾堆里发现一个红棉牌的古典吉他，当时那个盖儿掀起来了，琴头也已经碎了，那个琴弦离得起码这么高，”说着他用手比了比，大概是十几公分，“就是手按下去像刀割一样，然后我就回家拿502粘了一下，勉强能用，但我就是用那第一把吉他，练会了第一首歌，从此就再也放不下。”
他坐在沙发前，背后是落日照耀下的汪洋，即使背光，从他的语气中，仍能脑补出他聊起音乐时的神采。
“我很喜欢背后的这片海，这里，离海近。”
“不会是为了这片海，辞的职吧？”在外人眼里，貌似看不出这个新工作更多的吸引点：除了落地窗，除了背后的海。而风景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喜欢这片海，时时来也就足够了。
他笑答：“在这种工作的情况下，我能兼顾工作，能看自己喜欢的风景，还能搞自己喜欢的音乐。我其实就是为了音乐，离开了美图。”
回应他的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说的那么直接，那么轻松。
于是，他进一步补充：“在一个充满工作的地方，你没有心情去做那些喜欢的爱好，没有时间去做喜欢的音乐。于是，我选择了一个相对比较轻松的环境，离家近，离卖唱的地方近，离厦门一个叫微风音乐集的地方近。”
接着他提起微风音乐集里认识的一个女孩，是个独立音乐人，平时是在一个建筑公司画图。提起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既是一个音乐人又是保安；提起有的人神采奕奕在舞台上，唱着自己写的音乐，让你想象不到他会是个朝五晚九的服务生。
这些都是他在音乐集里认识的朋友。他介绍他们两个不同身份时，把用以谋生的职业，放在了音乐的后面。
“我们都会写自己的歌。”
“我和他们关系特别，我们之间不用说什么话的，直接我唱一首歌你就知道我今天是什么心情。我们也是这么交流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几个在一起特别开心。”
07
那样快乐的神情，让外人忍不住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有想过专门做音乐吗？就只做音乐的那种？”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要当一个音乐人，因为我没有这些方面的条件，这，不现实。”
脱口而出之后，他又犹豫，接着进一步补充：
“我...其实纠结过，我很冲动，也特别感性。但最后选择的还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努力工作再赚钱买房。我年龄也不小了，我就只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些方面，多做些跟音乐有关的事情，这样一辈子过去就好了。”
“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快乐，对家里人不负责任。”
08
那时天已经暗下了，他基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今晚还去卖唱吗？”
“嗯，习惯了。唱给别人，也唱给自己。”
最后倒不忘添上这么一句：
“我们其实都一样，既束缚着自己，又为了自己的梦想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