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四月份去实习之后,愈发感觉到人生的艰难。我有时在想,倘若一个人没有足够的能力,那么在三十岁的瓶颈期里,到达不了领导层,又处在一个随时可以被取代的位置,中年失业应该是最恐怖的噩梦了。
曾经看到一个影视剧截图:不要大声责骂年轻人,他们会立刻辞职的。可以骂中年人,特别是那些有娃有车有房贷的,他们会装作听不到的。
中年人,真的是一个令人惧怕又忌惮的字眼。
上有老下有小,像是被时间裹挟着跑,一刻也不敢停下。不论是中年男人,还是中年女人,都来到了人生里最疲惫的阶段。
生活像是阳台上晾晒的加大码内裤,松松垮垮地撑在衣架上,没有了鲜艳的颜色却弃之可惜,一天一天地重复着洗涮晾晒。
其实不止中年人的生活不易,对于我们这样出去过社会又重回校园的人来说,何尝呢?我们怕自己重来一次,人生的果子不会更好,或者更差也说不定。
到了一定的年纪,我们也开始正经地讨论男女婚嫁。到了这时更加感慨社会的残酷,男性为了结婚得买房买车,可大多数的男生在二十几岁的年龄里,不靠父母哪里买得起呢?
职场女性在薪资待遇与职位升迁上难免会低于男性,结婚生子要面临一个全新的家庭,面临生育的疼痛与可能的疾病,面临重回职场的困难,全职妈妈与职场妈妈各有各的不易。
说实话,在我这样的年纪里,我身边许多的女朋友,都是惧怕婚姻的,我想许多男生也同样如此。倘若我们只是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那么这个世界上真的因为爱一个人而步入婚姻组建家庭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吧。
为了在二三十岁的年龄有个人一起结婚,多少年轻人被相亲搞得烦躁苦闷呢?若不是为了别人的看法,可能大多数的人都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养宠物,或是和好朋友一起生活一起玩。
我们说着不婚主义,丁克家庭,但当人生推到某一个阶段,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把你套进桎梏,将你卷进生活的洪流里,让你与这世间的大多数人一起过着差不多的人生。
舍友曾在一个教育机构上过班,跟我说起一个妈妈的故事——
那个妈妈是职场女强人类型,职位不低,收入也很高,但因为孩子要上学,辞职当了全职妈妈。
或许内心里,这位妈妈觉得自己为了孩子放弃高薪的工作全心投入家庭,就应该获得相等的回报,于是在孩子的学习成绩不理想时,那种后悔与怨恨侵占了她的内心,舍友说:每次她跟我们聊天,聊着聊着就会哭。
我总是宣称,我以后要是结婚了,绝对不会因为家庭辞去我的工作,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凭什么我就要全身心投入家庭而放弃自己的工作。
可是越长大才越会发现,很多事情由不得你选择。
不说男性在职场会比女性更受“优待”,从而使得工资更低的女方在家带孩子成了必然,就算把孩子留给父母带,也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为什么爸妈把你带大,还要帮你带孩子,网上看过太多父母带孙子要跟孩子拿工资的,我丝毫不觉得荒诞。带孩子真的很累,我要是老了,我也不想每天十几个小时都要投入到一个小屁孩身上。
那么这样想想,谁想要孩子谁来带就好了,好像也挺“逻辑正确”的。
把一个孩子带到了这个世界,经过他的同意了吗?他是否愿意来到我现在正在经历的世界呢?这个不是很好,未来或许会更坏的世界,他愿意来吗?
在肚子里有着胚胎时,就应该给他展示一下意识蓝图——
这个世界有美好也有糟糕,你可能会接收到友好的善意,同样地,你也会接收到人性最大的恶意。会有意外,也会有疾病,有人爱你,也有人讨厌你。你或许无法避免地要走一条大多数人都走的路,走你自己想走的路也可以,但注定不会太容易。
那么孩子,你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吗?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我经常无法理解,在选择生育一个孩子的时候,很多父母真的确定自己可以给孩子至少不差的生活吗?
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不容易,但比起懵懂无知的孩童,我对于耄耋之年的老人的痛楚,更容易产生深刻的怜悯与心疼。
大概两年前,我跟随学校的义工团队去过一次养老院,分配给我的是一个八十几岁的老奶奶,她坐在房间门口的双人椅上,我搬张凳子坐在她面前。
长久又大片的沉默里,我偶尔开口提问,她目光无神地盯着面前的地板看,淡漠地答着我的问题,间或抬起眼皮看我一眼,并未望进我的眼里。
老奶奶看着远方,像是对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起一个男义工,在老奶奶的言语中,我听出了她对于那个男子的怀念,貌似是因为男子的年纪与家庭,让她欣喜地感觉到了替代孩子的爱意。可是答应了她下次再来的男子,却未来过第二次。
语气中,我感受到了难过。独自投入了感情,却发现对方只是逢场作戏地把这当成一次普通的义工活动,于是这种每周一换的“周末义工”,无论再遇到多有趣的人,也不敢再放下心防地交心了。
可是老人不一样,他那大段大段的空白里,很容易陷进回忆里。于是独自一人时,想念越深,寂寥越重。
她抱怨养老院的护工对她不好,是啊,亲人或许都不太珍重对待的将死之人,又如何能奢望一个毫无血缘的陌生人给予多大的善意呢?年岁越大,越觉得自己像浸满水的抹布,挂在椅背上不断下垂,缓慢笨重,拖沓累赘。
她看似隐晦地表达了想法,又适度地逃避与转移话题,言下之意大概是: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不会允许义工与老人产生深厚的感情,因为这可能会给养老院和义工都产生没必要的麻烦。
我那时明白了那个男子为什么没有再去第二次,因为我也打消了要去第二次的想法。
可如今,在我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我仍然对于那个老奶奶有着很深的歉意。在那之后,是不是又有许许多多的陌生面孔像我和那个男子一样坐在她面前,与她热络地交谈。可她如今是看开了,还是更难过呢?
我想起我的奶奶,她在很多的时间里都会在房间开着电视,可她不识字也听不懂普通话,我问她这样的新闻听不懂不会很无聊吗?她回答:有声音就好。
奶奶房间的灯总是早早就关了,但她却总是半夜醒来睡不着觉。
有一次我在她房间,坐在她对面跟她聊天,她说半夜醒了,一直想家里的事情想到睡不着。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问她想谁的事情。
她说:想你姑姑,不知道最近身体会不会不好,夜里有没有睡好。想你大伯,不知道他操心孩子的事情,有没有解决好。
那一刻,我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奶奶,特别心疼又难过,我想象着在那睁眼看不到光亮的深夜里,她对孩子们的牵挂与思念,在一个人无眠时,孤独的回声会否更加空荡。
金世佳在日本时,给自己喜欢的演员田村正和写过一封信,在田村正和的回信里,有一段话我很喜欢——
关于你的诸般际遇,那是你的人生,经历之后都是财富。
人生太过复杂,我也不是万事明了,能送给你的只有四个字,好好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