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江湖

关于江湖——写于金大侠远走江湖时

知道消息的时候刚到学旅书店，随手拿了本书要看，看到群里有人@我说金庸走了，怔了一会，和身旁友人说，金庸走了，真难过。后来看到很多人贴一段段书里的对白，群里开始回忆喜欢的人物，我也一直想要找印象最深的一本一个人一句话发个圈……然而刷了很久圈，也没有想起来。

回到家里呆坐了很久，拿出Kindle翻了一下目录，武侠类的只有一本欢乐英雄，是啊，我开始看武侠的时候，电话都还是稀罕物，何况手机电子阅读器，那时候书比现在便宜多了，可是武侠书仍然不在我可以买的书目范围里。一开始是在新街一农贸路口对着那个小斜坡巷子里的书店，后来是二中路口的书屋，10块钱押金，1毛钱一天。大概是5年级6年级的暑假，我把这两个书屋能找到的武侠几乎刷了一遍，一开始并不知道这类书叫武侠，后来才懂的。我没太做用教辅书的封面去掩饰武侠封面的事儿，因为很少带到学校去看，怕被没收，还不起，唯一的一次，是一个同学借了神雕，我去拿来二刷，没忍住在历史课上拿出来看，就压在课本底下，结果被逮个正着，下课的时候去找老师要，说老师你还给我，我快看完了，看完就不看了。陈老师看了我一会，没多说把书递给我，说这里面不是真的历史……

半夜的时候起来喝水，窗外月明星稀，没来由想起洪七公皇宫偷吃……突然明了，让我印象深刻的并不是哪书哪个人物哪句话，而是那个江湖，人人向往的江湖。想到六神磊磊，那个总是说他的主业是读金庸的帅哥，他必会一夜无眠吧。

其实我喜欢古龙甚于金庸，因着小时看书不习惯看作者名字，所以只是隐隐觉得是不同的风格，写的却是同一个江湖。

关于江湖，总是最先想起郭襄在风陵渡口与各路草莽大侠开怀痛饮，少女从头上摘下金钗说请大家喝酒……然后是山西一窟鬼史家兄弟等等一大群去给小姑娘祝寿……各有各的江湖吧，郭襄的江湖是众人口中的神雕侠，是绝情谷底冰冷的水，是三支金针的承诺……郭襄的十六岁生日是所有的武侠里我印象最深的情节，和任何武功都无关；黄药师的江湖，是碧海潮生曲，是那条总不出海的花船，可能还有那几位“不肖”的弟子。记得看到说那个被他打断腿的弟子还在为他搜集奇珍异宝，希望有一天得到他的原谅的时候，竟有点想哭，莫名就觉得黄药师是挺挺了不起的人物；盗帅楚留香的江湖，是那条什么都有的船，还有关于狗窝的约定；王动的江湖，在那间屋子里，也在屋子外。胡铁花的江湖，有酒有老臭虫。熊猫儿的江湖，是大侠的江湖。韦小宝的江湖，是怡红院的花红柳绿，是皇宫的金碧辉煌，由始至终不会武功又每每化险为夷，有时候都不明白是什么给了他底气对兄弟忠诚到底；有多喜欢赵敏，就有多讨厌张无忌，赵敏的江湖原来大概只有玄冥二老；任盈盈的江湖是在绿竹巷还是梅庄？霍青桐的江湖在大漠在黑水河；双儿的江湖是韦相公，小昭的江湖是公子最后却要远走波斯；乔峰的江湖崩塌在自己击出的一掌，周伯通的江湖有武功加各种好玩的事情……其实那些都不是他们的江湖，是我记得的，他们的江湖。人人都喜欢武侠的江湖，大概是因为会从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还有那些想而不得，恨而不弃的梦想或者遗憾，江湖里有勇者有懦夫，有智者有憨人，却无完人，就算是侠之大者郭靖，就算是大大的反派，却总留着一丝人性的最真的善让你恨不彻底，比如张召重之于霍青桐，欧阳锋之于黄蓉，金轮法王之于郭襄，李莫愁之于郭襄，梅超风之于陈玄风。电影里总听见那一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每到这时，便担心要横生枝节，惨案顿生。年少时便一直想问，退到哪里去，才不是江湖。

2003年去华山，在山巅留影，旁人说站到那个华山论剑的牌子前，我笑笑躲开了，华山论剑，是人和剑铸的丰碑，不是石头。2011年去恒山，看悬空寺，我问同伴，恒山派最擅长什么武功，同伴愣了一下，敲我的头说，你傻了么。

所有年少时关于武侠梦的最后，总是在水边，抱拳，后会有期，转身，凌波虚步，还要配上仰天大笑……好像这样，才配得上江湖。

前些天在成都，特意去小酒馆打卡，其实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成都》里有一句歌词叫玉林路的尽头……

顺带着听了很多老歌，都是武侠片的主题曲，听到那首归去来，想起初三那个惶恐的暑假，躲在家里刷神雕，只希望那个江湖取代现实的江湖。这次是你真的决定离开……

先生已逝，江湖徒留许多传说。想来老爷子到哪都不会寂寞，毕竟有您的地方便有江湖。——致敬古大侠、查老先生并怀念年少时的江湖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