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923】陆贽的国富论。2023-05-17

其二,建议两税收取布帛等实物,不计钱数。其大略说:“凡国之赋税,必须量人之力,并根据当地土产适宜,所以,征收的都是布、麻、缯(绸缎)、纩(丝绵)与粮食而已。先王担心各地物价有失于平衡,而民间交易又没有标准货币,又制定钱币法,每一枚钱币的轻重都有标准,财政收支的松紧,都由钱币调节。铸币权是国家的利权,在官府,不在百姓。粮食布帛,是民间生产;货币,是官府控制。所以国朝法令,租出谷,庸出绢,调出缯、纩、布,岂有禁止民间铸钱,又要求以钱币交租赋的呢!如今之两税,唯独与旧制不同,只是给资产估值,然后就以钱谷定税,临时征收的杂物,又每年都不一样,只求自己想要什么,不管百姓能不能办到。所征收的,不是他所生产的;他所生产的,上面又不收。于是,百姓只好加价去买他所没有的,减价以卖他所生产的,这一增一减,耗损更多!建议调查各州刚开始缴纳两税时每年绢布数量,以及当年所估的价格,与现在的价格作一比较,贱的增加,贵的减少,酌量取一个中间数,总计合税之钱,再折算成布帛数量。”

又说:“地力产出有极限,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时常充足。取之无度,用之无节,则时常不足。丰收与否是靠天,用物多少则由人决定。所以圣王立下章程,量入为出,就算遇上灾荒,百姓也不至于困穷。但是,国家衰败之后,就反其道而行之,量出为入,不考虑到底有没有。桀用天下而不足,汤用七十里而有余,所以国用之盈虚,在于节制与不节制而已。”

华杉曰:

这是金句:“桀用天下而不足,汤用七十里而有余。”全天下的财富都给夏桀一个人用,他还是不够;商汤的国土只有七十里,他的用度却绰绰有余。孟子说:“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仁政王天下的人,不需要巨大的国土,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近悦远来,天下归心。商汤起家时,只有七十里的国土,周文王是一百里,都是非常小的国家,但他们却始终保持游刃有余,一直到王天下。

《大学》说:“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也。” 生之者众,食之者寡,是生产的人多,吃皇粮的人少。

国家有事,要征派徭役,但要放在农闲的时候,如果不能使民以时,正在农忙的时候你要他去干工程,就把农事耽误了,所以要轻省差徭,禁止不必要的工作,纵然有非用民力不可的时候,也放在农闲时节,使百姓能急忙去及时田作,这叫为之者疾。

财用出入,当有定规,必须算计一年的产出,来计划一年的预算开支。而且要善于储蓄,在三年之中,要积蓄出一年的用度,九年之中,要积蓄出三年的用度,愈积愈多,使常有宽裕,这是用之者舒。

如此,生之者众,则有开财之源,其收入就无穷无尽的增长;用之者寡,则有节财之流,其用度就有限。民间并不为税收的聚敛所困,而政府始终有充足的国库,常用常足。

张居正说:这是经国久远的规模,非一切权宜小术可比,所以谓之大道也。

百姓持家也是一样,谚语说:“吃不穷,穿不穷,不会划算就会穷。”千条万条,无非四个字:量入为出。没有什么财务自由,再多的钱也没有人的欲望多,再富强的国家也支持不了一个君王的雄心壮志,更不用说德宗这样的败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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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批评地方官以增加户口、加税、开辟田地为业绩考核,其大略说:“地方官很少有能持守忠恕之道,设身处地为百姓着想,大公无私,忠心报国的,都是施行小恩小惠,竞相引诱奸邪,把对邻境州郡的巧取豪夺,当作自己的才智能力,以招集逃亡罪犯和地痞流氓,作为自己的教化之功。从外地新迁入的移民,依法可以免除赋税,于是一些人就搬过来搬过去,每迁移一次,都因为刚刚复业而得到优惠。而那些怀土安居,从来没有迁徙过的,加在他们身上的徭役和赋税就越来越重。于是,永远定居一地的人,就替那些懒惰的游民缴税服役,这何异于驱赶他们,教唆他们造假呢?这都是州牧县宰不能弘通事理,各自在自己官本位私心的过错。”

又曰:“立法治理人民,时间长了不能没有弊病,理政的官吏如果不懂得临事制宜,适当处理,则奸巧诈伪就会萌生,越是劝告阻止,越会滋长蔓延。请申命有司,详细制定考绩标准。如果在他的管区之内,人口越来越多,财富越来越多,所定税额有余,则按户口均摊减少税率,以减税多少为考核指标。管区内所有税收加总,每户减税十分之三的为上等,减十分之二的为此等,减十分之一的为三等。反过来,如果他的管区内百姓很多流亡,把捐税增加到先有住户上,则比照上列办法,分别等级,加以处罚。”

其四,建议确定缴税限期,其大略说:“建官立国,是为了保护人民;赋人取财,是为了供应国家。明君不为国家富强伤害人民,所以必定先满足人民劳动生产,只在农闲的时候,才征用他们的余力;先保障人民的家庭生活,再征收他们的余财。”

又说:“百姓刚刚开始养蚕,官府就征收缣税,农事未毕,就先收取谷租。上司对下吏的问责既然严苛,下吏对百姓的威暴就更加急促,有绸缎和粮食的人家,急于售卖换取现金缴税,不得不减半价出售,没有绸缎、粮食的人家,只能借贷而付给加倍的利息。希望重新制定征税期限。”

  其五,建议以茶税收入设置义仓,作为水旱灾年赈济的预备金,其大略说:“古代说国家要有九年、六年的存粮,是把全国官民都包括在内,不是只管充实国库,不管天下苍生。近年有司奏请征收茶税,每年约得五十万贯,原来的敕令是贮存在户部,用来救济百姓凶年饥荒。臣建议把这个钱用来收购粮食储存,正符合陛下之前的旨意。”

其六,论兼并土地的豪强,私人赋敛重于公税,其大略说:“如今京畿之内,每一亩田,官税五升,而私家收租竟然有一亩征收一石(十升一斗,十斗一石)的,这是二十倍于官税也。即令是中等情况,地租也要五斗。土地是王者所有,耕稼是农夫所为,而兼并之徒,居然从中牟利。”

又说:“我建议,民间所占有的田地,应该加以限额,裁减租价,务必有利于贫民。法律贵在有法必行,所以要谨慎,立法不要太苛刻,制度宽厚,容易接受;执法严格,惩处违背的人,略微降低富人利益,稍稍提高穷人收入,富人的钱减少一点,还是富人;穷人的收入增加了,则得到赈济,这是自古以来安富恤穷之善经,不可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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