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研读186：第五钟离宋寒列传（五）

  第五钟离宋寒列传（五）

宋意

宋意（？～108年），字伯志，他是宋均的同族侄子。其父亲叫做宋京，用《大夏侯尚书》教授学生，官至辽东太守。宋意年少时继承父亲的学业，在汉明帝时期被举荐为孝廉，在应答汉明帝时符合天子心意，提拔担任阿阳侯国相。建初年间，宋意被征召担任尚书。

汉章帝生性宽厚仁和，在对待至亲亲情方面尤其厚重，他的叔叔济南王刘康和中山王刘焉每年多次到朝堂，受到特别恩宠，其他的兄弟也都借机留在京师洛阳，汉章帝并未遣返封国。

宋意认为，作为人臣要讲究礼节，不应当因为受到恩宠而有所逾越，就上书汉章帝说：“陛下至孝至仁，施加的恩惠非常深厚。现在的济南王刘康、中山王刘焉是先帝的兄弟，特别蒙受礼仪恩宠，所以陛下在圣情中依依不舍，不忍心让他们远离，每年在朝见后，让他们长久留在京师，尊崇以叔父之间的亲情，彼此以家人之间的礼仪相待，他们的车辆直入殿门，赴席从不参拜陛下，与陛下分享御用膳食，其赏赐也非常优厚。当年周公怀有圣人之德，达到太盛世平之功，然后周成王称其为叔父，赏赐他锡币。现在的刘康和刘焉只是有幸因是先帝的支庶而配享食邑于大国，陛下继位后，免除他们以前的过失，返还削夺废黜的食邑，又增加了其他县邑，使其男女老幼全都享受爵位食邑，其恩宠逾越礼制，其尊敬超过了限度。按照《春秋》中的大义，天子的叔叔兄弟没有不称臣的，这是用来体现彼此尊卑的，也是强干弱枝的措施。陛下德业隆盛，应当为万世树立法度，不应当因私恩损害了上下之间的正常秩序，失掉君臣之间的大义。另外，还有西平王刘羡等六位诸侯，他们都已经娶妻成家生子，全都具备官属，应当早早前往藩国，为后世子孙奠定福祉基业。现在他们长久盘踞于京城，宗室的府第相望，彼此间结交婚姻的情况，已经超过本朝，其仆人部众充塞城池，其行事骄奢淫逸，都是因宠幸俸禄过重引起。各诸侯国的封地都十分富庶，那里风气平和，道路平坦畅通，每年都能定期参加朝聘，想来京师并不艰难。希望陛下及时割舍私情于不忍，用大义断恩，发诏书遣返刘康、刘焉等人全部返回藩国，诏令刘羡等人迅速离开京师，以堵塞天下人的议论。”汉章帝采纳其建议。

88年，鲜卑进攻击败北匈奴，南单于借机请求出兵北伐，想要返回原来的单于王庭。这时窦太后临朝听政，经商议后想要听从。宋意上书说：

“戎狄远离隔绝于中国，深处在北极，向南以沙漠为界，他们从不重视礼义，也没有上下之分，只尊崇强者为雄，弱者顺从屈服。自从汉朝建立以来，多次对其进行征伐，其所缴获所得，从来未能弥补遭受的损失。光武皇帝亲身经历过金革铁马的战争，深知降伏北方戎狄的艰难，他顺应天地大道，所以在他们前来归降时，采用羁縻的政策进行畜养，边境百姓得以安定生活，士民得以休养休息，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年了。现在鲜卑恭顺汉朝，他们出兵斩首北匈奴一万多人，中国坐享大功，百姓不用服劳役兵役。汉朝的功烈，到现在最为鼎盛。之所以这样，正是因为夷虏间相互攻击，没有损伤到汉朝的一兵一卒。臣观察到，鲜卑进攻北匈奴，目的就是为了劫掠，至于把功劳归于我们圣朝，实际上是贪图获得重赏。现在如果听任南匈奴还都北庭，那就不得不压制鲜卑。鲜卑对外作战达不到劫掠目标，对内没有因功劳获得赏赐，其豺狼样的贪婪肯定会成为边境祸患。现在北匈奴向西远逃，请求和亲，应当借机让其归附，以作为我们的对外屏障，再没有超过这样的巍巍功业了。如果派兵出征，费掉钱粮赋税，答应南匈奴的要求，肯定会错失上好机会，马上要转安为危了。这确实不能答应。”最后，南单于没能北迁返回旧庭。

宋意升任司隶校尉。永元初年，大将军窦宪兄弟富贵鼎盛，步兵校尉邓叠、河南尹王调、故蜀郡太守廉范等人都结成群党，出入窦宪家门，仗势放纵。宋意随时收集证据奏报，没有任何回避，于是和窦氏产生不睦。108年，宋意因病去世。

宋意的孙子叫做宋俱，在汉灵帝时期担任司空。

寒朗（？～110年），字伯奇，他是鲁国薛县人。在他生下第三天遭遇兵荒，母亲随手把他扔到荆棘丛中。几天后兵匪退走，他母亲前往察看，发现孩子还有气息，于是抱回抚养。寒朗长大后，喜欢经学，博通书传，用《尚书》教授学生，被举荐为孝廉。

永平年间，寒朗以谒者的身份代理侍御史，和三府掾属一起审讯楚王刘英案中受牵连的颜忠、王平等人，供辞中涉及到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护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耿建等人在供辞中说从没有和颜忠、王平见过面。这时，汉明帝正在气头上，官吏们全都惶恐，只要有所涉及的，全部进行严惩，所以没有人敢为他们说情。

寒朗心中怀疑这些都是冤屈，就单独审讯颜忠和王平，询问起和耿建等人的交往，两人错愕不能答对。寒朗知道其中有诈，就上书说耿建等人无罪，实际上是被颜忠和王平诬陷，并质疑天下这类无辜的案件大多是这样。

汉明帝在宫中召见寒朗，责问他说：“你说耿建等人受到冤枉，那颜忠和王平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去做呢？”寒朗回答说：“颜忠和王平自知犯了大逆不道罪，所以就胡说八道，借机为自己赎罪。”

汉明帝又问：“既然这样，四侯与此没有瓜葛，为什么案件一直拖到现在呢？”寒朗回答说：“臣虽然经过审讯知道耿建等人无罪，但担心海内另外还有人揭发其罪行，所以没有敢及时上奏。”汉明帝怒斥道：“你这名小吏首鼠两端，左右给我拿下！”

左右要带着寒朗要离开，他回头说道：“臣我想进一言再死。小臣不敢欺瞒陛下，是想帮助陛下。”汉明帝追问：“谁和你一起写的奏章？”寒朗回答说：“臣自知此行肯定受到灭族，不敢再多牵涉他人，只是希望让陛下一时醒悟罢了。臣看到那些牵连到案件受到审讯的囚徒，都认为妖言惑众是大罪，是臣子嫉恨的大罪，与其出狱，不如羁押在狱中以免受追责。如果严刑拷问，拷问一个会牵连十个，拷问十个会牵连百个。何况公卿在朝会时，陛下询问得失，大家都跪在地上不敢讲话。按照旧制，大逆罪将会祸及九族，陛下施以大恩，罪行只在本人身上结案，这是天下人的大幸。案犯回到狱舍，口中虽不敢言，仰望屋顶，仍然叹息不已，真不知道他们蒙受了多大冤屈，也不敢向陛下申诉。臣今天讲的都是实话，真实无误。臣讲完了，虽死无悔。”

汉明帝的怒气稍微平息，诏令释放寒朗出宫。又过了两天，汉明帝亲自到洛阳诏狱检录案犯，清理出一千多人。再后来，颜忠和王平死在狱中。寒朗则自我囚禁，正碰上天下大赦，寒朗被免官抵罪，不久再次被举荐为孝廉。

建初年间，汉章帝大会群臣，寒朗上前谢恩，汉章帝诏令因寒朗向先帝献纳忠言，封为易县县长。一年多后升任济阳县令，因为为母亲服丧辞职，百姓都追思他的功绩。

87年，汉章帝向东巡狩时经过济阳，三老官吏百姓一起上书陈述寒朗之前治理的政治清明景象。汉章帝到梁国后召见寒朗，诏令三府第一个征辟，他到司徒府中任职。永元年间，他经过再次升任为清河太守，因犯法被免职。

110年，太尉张禹推荐寒朗担任博士，征召他到公车府，正碰到寒朗去世，享年八十四岁。

论曰：左丘明有句话说道：“仁人智士的话，确实太博大高深了！”晏子的一句话，引起齐景公减少刑罚；钟离意自请有罪，明帝赦免侍郎；寒朗当廷谏诤，冤狱得以平反。这些人都是仁厚君子，具备真正的仁者情怀。出自于忠诚的正直，不用刻意诡辩；为大义而进行的谏诤，无需疾言厉色。这两位先生的所言所行，都出自于天性，所以言而有信，品行可嘉。

赞曰：伯鱼、子阿，矫急去苛。临官以洁，匡帝以奢。宋均达政，禁此妖禜（音yíng，莹）。禽虫畏德，子民请病。意明尊尊，割恩藩屏。惵惵楚黎，寒君为命。

寒朗

黄其军

        作于2022年12月21日（古历壬寅年十一月廿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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