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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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中元节，俗话“鬼节”，是追思先人的日子。而我却要用一般文字来追思一下我的二弟弟。

记忆中，老家没有中元节一说，只有叫七月节或七月半，只不过因为有“鬼节”的传说，七月节既没有端午节热闹，更没有八月节（中秋节）隆重。但有一点令我记忆深刻，就是七月节家家户户都会杀鸭子吃，而且七月节的鸭子，不论是草鸭子，还是湖鸭，都是肉质上乘，味道鲜美。我们家传统的“葫芦瓜炒鸭子”，是当年父亲的拿手菜，配上子姜炒的葫瓜和鸭子中和了的味道，那是无比鲜美。每次过节吃饭的时候，都吃得我们差点连舌头都呑下肚子里去了。

今天早上在香山湖徒步时，湖中一群青头鸭让我想起了父亲和父亲的“葫芦瓜炒鸭子”。但随后上小山坡时，脑海里就开始浮现二弟弟建辉的影子，开始想起了二弟离世时，母亲悲哀欲绝的神情。一想到这么多年来，二弟连坟头都没有资格立一个，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在老家一个叫禾猪笼的山坡上，我的心情就十分的沉重，整个人的思绪都回到了老家，回到了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

我的二弟，取名建辉，兄弟里排行老四，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六。记得当年给二弟取名“建辉”时，父亲曾经对我说，大哥是建新，你是建明，大弟弟建春，二弟弟就叫建辉，寓意见到光辉，看到美好。我记得当时我还拍手称好。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九年后，我读高一那一年，九岁的二弟患上了白血病，母亲举全家及至亲之力，加上向信用社贷款700块，都没有挽救二弟的生命。这个取名建辉的弟弟，一点光辉也没见到，就被无情的病魔夺走了年幼的生命。除了母亲生前会时常念叨一下二弟聪明会读书外，家里人数十年来基本上都不会谈及这个二弟。

我之所以会时常想起二弟，确实如母亲生前说的，二弟不仅人很聪明会读书，更主要的是听我的话，经常跟我去放牛，割猪草，偷挖生产队的番薯。说到读书，实际上，二弟才读完一年级，二年级还没有开学就生病了。但是，只读了一年级的二弟，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一年级的语文课里的课文全部都会背。那个时候，二弟、三弟及四弟都和父母亲住在一楼的厢房。二弟每天都随母亲起早床，一也帮母亲烧火一边背书，周末我在家时，就和我一起去河坝里一边放牛一边背书。用母亲的话说，二弟弟像我，将来肯定可以去红岭上读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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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分清楚地记得，发现二弟生病是一个早上，我放牛回来，准备去拣猪粪，发现二弟没有起床，便叫大弟弟去叫，准备带他一起去拣猪粪。结果，没一会儿，大弟弟狂呼乱叫从厢房的天井狂奔而出。被大弟弟吓了一大跳的我和母亲赶紧跑到房间，见二弟趴在床档上，鼻子在流血，黑呼呼的泥地上，已经有一摊鲜红的鼻血。在我们小时候，流鼻血是经常的，但没有见过流那么多的血，难怪大弟弟吓坏了。

经过母亲处理后，二弟不流鼻血了。但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隔三差五都流鼻血，母亲才觉得不正常，才让父亲带二弟去县医院检查，检查的结果把我们一家推向了艰难困苦的深渊。那个时候的农村，好像还没有癌症一说，但白血病没得治好像人人都知道。我现在都记得，那天晚上的餐桌上，平时热闹的饭桌，静得掉一根针到地上都能听见，所有的人都低头闷声吃饭，饭桶里第一次有了剩饭。最后，母亲对父亲和大家说，无论如何，都要给二弟治好病。

接下来，除了老母猪外，家里的鸡鸭鹅猪及所有能卖点钱的东西都卖掉了，为了去龙岩医院，父亲还向信用社贷款，贷款的叔叔上门来找父亲签字按手印。办完贷款手续，那个叔对父亲说，不用怕，利息很低的，你那么多儿子，可以慢慢的还。即使这样，这一年冬天，我在深山里拣山桐子时，被大哥打了一把掌后，跑回村子里，二弟已经躺在路边板车上的草席上，等我见最后一面。然后，就装进了那口临时钉成的薄木板棺材里去了，然后就埋在了路边的山坡上，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后来的一天，母亲告诉我，治病中的二弟一直吵着要回村子里读书，后来自己意识到病重且花费很多钱时，很多次跟母亲说不治了，不要花钱。这就是我年幼的、懂事的、我最喜欢的弟弟。在给二弟治病这件事情上，母亲表现出了伟大的、坚强的母爱，果断诀然让父亲向信用社贷款就是最好的例子。要知道，那个时候的700块钱，对我们这个生产队的“超支户”来说，是天文数字，没有伟大的母爱作支撑，一向柔弱的母亲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魄力来作决定的。所以，二弟最后的离世，对本来就体弱多病的母亲来说是巨大的打击。我至今都忘不掉二弟的小棺材抬上山时，母亲那痛苦绝望的神情。

说到母亲，我在很多篇都写过，虽然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但却有文化，却知道什么书都可以读，知道什么书可以学，什么书不能学，知道鼓励我从小就要好好读书，知道每年开学第一天早上，都煮红蛋面给我们兄弟姐妹吃。说实话，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这个世上有鬼神存在的，这样的话，我亲爱的母亲三十五年前就在另一个世界与我可怜的二弟相聚了，我的二弟在那个世界也有书读，也很会读书，或许也读了高中，或许也考取了大学。

时间关系，草草而成。谨以这段文字思念另一个世界的父亲和母亲，追思我亲爱的二弟。如果不是可恶的白血病，二弟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可能也和我一样经常会写写，喝喝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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