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小书

    把那些无人问津的岁月熬成清茶,等一场芳香四散。

                          山间小屋

  最近看了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一句:‘‘历史对于个人不是点缀的饰物,而是实用的,不可或缺的生活基础’’深深触动了我。我不是历史学家,不是社会学家,亦不是什么学术大家或业界专家,不过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农家务工人(异地农民工)罢了。而我所触动的亦只是对于过往生活的眷恋之情忽然澎湃。

    回忆着,便想记录下来。因为今天的我都是于过去的我的积累和投影,过去的一切经历才成了现在的我。

  我生于云南一个边境小镇,虽是在新时代的关辉下,却是在一个“重男轻女”观念极强的家庭里。

      我有四个姐姐,那时的计划生育以是被定为基本国策。对于二胎后的罚款是极重的,尤其对于我们刚分田到户,根本就没什么家当,甚至于没有存粮。可我父母对于有个儿子的执着却依旧顶着巨大压力,这便有了我。

    我三姐出生没多久,我们村开始分田到户,按人口来分田地的多少。那时我爷以离世,所以便按我奶奶、爸妈加上我三个姐姐,六人却只分到四人得土地。理由是奶奶年纪大以无能力耕作,三姐是超生人口且是婴儿不予分配。从这时起,便开始了小家生活。

    我三姐出生没两年,我四姐亦来到家中。那时家中没钱,超生需要的罚款实在拿不出来,而来收款的却天天逼着拿钱,后来实在拿不出来,他们便说以物抵债,把家里仅有的一头母猪给赶走了。也算消停了。

    家里加了一张吃饭的口,劳动力依然只有两个,这让本就拮据的家庭更是举步维艰。为了让妹妹门有口吃的,我大姐便是如大人一般毅然外出找工。二姐便是照顾奶奶妹妹的同时担起了所有家务,三姐也如个小大人一般逗着妹妹玩耍,父亲农闲下来便是替人起房造屋,做得一把好木活,母亲则织席,编簸箕拿到集市卖。一家人各为各的事业忙的精疲力竭,晚上吃饭依旧其乐融融。

    就这般苦中带甜,日子照旧过着,三年时间便买了一头小牛,这可是一个大起来可顶两人的大力士啊。生活有了更好的盼头,一家人都像注入新血液一样的,干活起来都感觉更有劲。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母亲又有了生孕,瞅着肚子大起来,计划生育监管的越发严格,母亲便躲到了山里的茅屋去歇山(就是在山里自己地上搭个屋,吃住在哪里,来回路上的时间可以干活),父亲便是几天回来一趟,担些吃的,(其实也就是事歇粗粮混着大米,蔬菜里里种了一些,水是屋前有个泉眼,荤腥那是要过年过节才有的)。家里则是大姐回来照看着,那时我二姐读着中学,三姐,四姐都上小学。

    山里的日子是充实的,又是孤寂的。可农里人,最不怕的就是孤寂,用妈妈的话说就是:尼要还能想东想西,那就是活还没做完,在做一会儿,便好了。妈妈一直在山里住了大半年,掐着日子,直临盆前十来天才搬回家里。于二月尾上,我也加如了这个家庭,成了一份子。

        我的到来,于世界是平静的。可于家,是不会平静的。爸妈得子,圆了夙愿自是欢喜万分,奶奶有了个孙子,亦觉香火有继,心中宽慰,姐姐们有个弟弟更是欢天喜地。但自古便有福无双至之说,我才出生几天,便有人登门索要罚款来了,可家里又哪里还有钱来交,他们便把家里唯一值钱的一头牛给牵走了。生活的担子本就很重了,这一来,又更重了许多。

      上天给了农人们足以压弯腰的重担,亦给了笑对生活的憨厚勇气。我妈妈虽不舍那牛,却依然笑着对家人说,牛没了,咬咬牙苦两年就又有了,再说,一头牛就换了个大白儿子(方言 大胖小子的意思)来,我们也不亏。也就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我姐姐们都时不时给我来一句:你是我们家一头牛换来的宝贝。母亲是个极能吃苦的人,才休养了十多天便开始织席纳鞋,那时我们穿的都是妈妈纳的草鞋或是千层底。千层底还有个讲究,虽然都是用碎布废料一层层磊起来在一针针给它缝满了,但如果谁要是穿着全用白布做出来的,那可就高一个等级了,又叫白毛底,因为那时能找到全是白碎布来纳鞋也是富有的。

    后来,我刚满月,便是到了农忙时节,母亲背了我,抗了把锄头便和父亲一起住到了山里。母亲那时才出月子没多久,身子本就弱一些,干的又是体力活,还要背着我,我一哭还要喂奶,根本就吃不消,锄没多久就要坐下休息一会,但她总是咬着牙的坚持着,每次都是父亲催着你赶快去做饭了,催了几次才放下锄头去烧火做饭。遇到礼拜天,吃了早饭,我二姐三姐们便也要一人扛个锄头,带上我四姐往山里去,家里离地远,走起路来要一个多钟才能到,四姐到了便是带着我,跟在母亲他们旁边,我哭了抱去找母亲,睡着了她便看着我在一边。一次我睡着了,她把我往一个石头下一放就自己躲着玩去了(地貌是陡坡的,有许多石头是一半埋土里,伸出来一部分就悬空,大一些的可容三两人避雨),母亲见着她时没看到我,便骂了她,让她带着去找我,一紧张就把放下我的地方搞混淆了,没找到我更是急了,一急就哭。还哭着说我肯定是给什么叼走了,这一说母亲也急了,上手就打,二姐三姐也寻了过来,这时我醒了没看到人也是哭了起来,三姐耳尖,寻我声音才找到我。这时后来我记事了,上山干活,母亲每次到那块石头旁,都会给我讲这段事情。

  可能是这些事情,我记忆中的童年,山里的家反而比家里更亲切。我们山里的家本来只是临时搭的一个窝棚,可随着住得旧,一次次翻新,我记事时已是用木材结结实实的弄了一间,屋顶以由茅草换成了瓦,四壁倒还是用竹片如篱笆一样离起来,不过两边各加一根木头加固,在用泥巴在两面都加一层混上去,干了后便是稳固的一面墙了。四面如此,留一道门,门本也是篱笆门,但晚上山里风大,便让父亲换了一道木门,倒是挡住了不少夜风。

    房子空间不大,放了一张床,床对面是一个火炉,炉旁饭了一口饭锅,一口铁锅,一个烧水的铜壶和几套碗筷一堆柴火,以把空间占去七八成。母亲做饭,我便只能在外面耍闹,不然撞上两次母亲就该被骂了,这时父亲要是累了,不做农活了,便是要拿了弹弓带我在屋对面的几棵桃树下蹲下,老鼠从上面的石头下来都会从这桃树上走,父亲打的极准,但时间一久,老鼠都像通灵一般,走这桃树时都是飞快的跑一段下来就直接一跃落地。落地便是更难打到了,偶尔要是打到一只,那边可以加个餐,开个荤了。在房屋后面还用几根木头简易围了个牛棚,只是现在已经只是空在那里。父亲几次想把那木头拆下来烧火了,母亲都会骂一顿:在山里还缺柴火,走几步都能抱上一捆了,你就是懒,蛇进家里都不挪一下位的人。每次父亲都会哼哼两句,又悻悻走开,由着母亲数落,自己却走到一旁,抽起草烟。

    离屋十多米有个泉眼,父亲便挖了塘来积水,烧水做饭便都来这取水。塘满了水便溢出来,父亲看到水多,便卯足了劲在下面又挖了两个大的,起初是想着喂牛水时方便,吆喝过来就行,还可以放几尾鱼来养着,后来牛没了,就只养鱼了,开始两年没做怎么养活,父亲便鱼塘边插了几根柳,又仍了些水草根到塘里。又从家里弄了些小鱼去,那鱼塘才算是活了,才出肥鱼。

    山里的风要日落以后才会大起来,但太阳将落不落时的山里是最美的。余晖照在松树顶端,一片金黄,风儿似也不甘示弱,一阵比一张张狂,吹得林间呼呼作响,松树伴着风儿摇晃,风儿催着松林歌唱,在歌唱中鸟儿也回林四处翱翔。太阳余晖消逝,便只剩风在嚎叫,夹杂着几声鸟鸣或鼠声回荡。似要撕碎静谧的夜,只是夜,更寂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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