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松鹤”自行车,承载两代“兵工人”


“快起来了,第一天上班一定要早点到车间,你听,军号都吹响了!”我一听到父亲的声音,立即从被窝里弹了起来。从我5岁来到这个厂,每天早上都是被这军号声给唤醒的,只是那天的军号声有一些不同,它不再催我去上学,而是催我去上班。那天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我光荣地成为了一个“兵工二代”。

我在家属楼后的平地上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回来后,看到父亲还在擦拭着他那辆崭新的“松鹤”牌自行车。父亲感慨着,“松鹤”可是个响当当的牌子,工厂给每个职工整了一辆,不简单啊!“以后你就骑这辆车去上班,不能迟到,不能早退,不能给工厂抹黑,做事要勤快,遵守工厂的厂规,知道吗?”

一向话不多的父亲居然一再交代我。以至于多年后,那天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父亲郑重地把自行车交到我手里,拍拍我的肩膀,一句“好好干!”给那个普通的日子赋予了庄严的仪式感。在军号声中,在父亲的注视下,我骑着那辆“松鹤”进了工厂。

没过多久,作为一名光荣的“兵工人”,我也获得了一辆“松鹤”。于是,每天早上,我可以和父亲一起并行骑着“松鹤”去上班了,只是一进厂大门,我们就要兵分两路了,因为他在下料车间,我在机加车间。“叮铃铃……”父亲总是用车铃声和我告别。

父亲是一个下料工,就是把原材料切下,给下一道工序加工零件用,父亲在生活中是个“大老粗”,但对工作,他却很细致,他切下的每一块材料都是恰到好处,因为他不想给工厂造成浪费。他叮嘱在铣工班实习的我好好学技术,争取让自己做出来的产品成为免检产品。他说做事就要有做事的样子,做出来的活儿代表着自己的形象。

90年代初,因为工厂搬迁,我们全家也随厂搬家了。我和父亲的坐骑“松鹤”也跟着我们一起从山沟沟来到了城市。只是父亲没有骑多久,就退休了。父亲退休时正逢企业效益不好的时候,父亲是舍不得退休的,但他很快就释然了,说自己退了工厂就少发一个人的工资,也算为厂做了贡献了。

“叮铃铃……”,上班的路上没有了父亲车铃声的陪伴,我便自己按铃鼓励自己,感觉自己的肩上多了一份责任,我要对自己负责,不辜负父亲对我的期望。

当身边的自行车渐渐被摩托车,电动车,小汽车替代的时候,父亲却一直守着他的“松鹤”当宝贝,我的孩子小时候,父亲还经常用它载着孩子在厂区门口转悠。孩子回来神气地说,我姥爷说他是“兵工人”,妈妈也是“兵工人”,那我也是“兵工人”!

后来,“松鹤”因为放在外面没有上锁被盗了,父亲念叨着,偷车的人会不会善待它呢?父亲就是这样的念旧,他喜欢什么就一辈子喜欢。他把哥哥送进部队,把我送进兵工厂,就是想和自己热爱的兵工事业结世世代代的缘。父亲的思想也影响着我,尽管我通过学习获得了更多的职业发展空间,但却永远也不愿意放下“兵工二代”这个身份。

我的老父亲啊,他可以把一曲黄梅戏听上十遍百遍都不厌倦,他可以把一辆自行车从年轻骑到老也不丢弃,当我说要把他的故事写下来,问他对兵工事业有什么奉献时,他却这样回我,除了干活流了很多汗,哪有什么奉献,不要写我啊!

我望着父亲转身的背影,眼睛湿润了,八十几岁的人了,背还是那么挺拔。父亲说不管多老,都要挺直了腰杆,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兵工人。我对父亲说,您传给我的接力棒,我一定会握好,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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