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之爱

奥尔加/三日月


“生理课?”三日月的声音四平八稳,“那是什么?”

古迪莉娅的脸涨红了:“就、就是……性方面的……”

她大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出来的,不过在三日月面前,只是出个声也会害羞就是了。

“那种东西没必要教吧。”三日月又开始嚼椰枣,一脸的理所当然。飞船仍在航行中,又几乎都是男生,“那群小孩也会很难管的。”

“可我反而认为他们有必要……”“不用担心我们不知道。”

三日月抬头,眼神冰冷:“你知道我们在哪里长大的吧。活在那些地方,已经没什么不知道的了。”

小时候游荡的那条街上,到晚上就会有暗娼出没。甚至有和他们年纪一般大的女孩,被喂了药,变得胖胖的,被说丰满都是谦虚了。拿到钱后,他们就随便地在小巷子里完事。

“到处都是吗?”古迪莉娅的脸色很难看。

“反正,小时候是那样。”

他望着大小姐,啊啊,又来了,她确实有用不完的悲悯,不算坏事,但三日月并不认可。

“‘很可怜’?”被看穿的古迪莉娅一惊,“你脸上写着呢。”

“难道不是吗?”

“肚子都吃不饱,哪有时间想那些。”

三日月把口袋里最后一颗椰枣塞进嘴里。

“啊。”

“怎么了?”奥尔加回过头,看三日月竭力地翻找口袋,只找出来一大堆奇怪的干果吃食。

“硬币…丢了。”他不太说得出口,在奥尔加面前得尽可能少地犯错误,“吃面包的时候……”

“那回去捡就好了。不过……”奥尔加抬头看看被屋顶挤得只有一条线的天空,已经微黑,“有点晚了。”他又笑得好自以为是,一把拉过三日月的手,“会很危险的,所以要抓紧我。”

“没那么严重吧。”三日月觉得真要打起架来,自己未必落得下风,不过奥尔加要他的手,有什么理由不交出去。

三日月一直记得那条到夜晚就会欢快起来的街道,房屋间拉起的彩色灯泡会亮起来,仿佛每天都在过节日。很多女人不知道从哪里露出来,穿得很少,手上或者夹着烟或者拿着脏针管,当然,男人就像衍生物一样,也出现了;这条街突然变得黏黏糊糊,充满了他无法理解的乐趣。他之前和阿特拉说在街上看到和她一个年纪的女孩子,被阿特拉扇了巴掌,只能有点委屈地捂住脸。

他俩走在街上时,神情和白天顶着烈日时行走没有两样。

他们下午时找了个阴凉的死胡同啃面包,但现在,那里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唔!”奥尔加好像吃了一惊,很快地脸红,突然把他拽到一边,“别进去,等一会儿。”

三日月好奇心来了,非要探头往里面看:“那是在做什么?”他懵懂地指指里面,小声说。

“你、你还太小啦,不用知道!”说着奥尔加就粗暴地把他拉回来,汗津津的手捂上眼睛来。

三日月的腮帮无意识地涨起来一点点,他最讨厌奥尔加把自己当小孩的时候了。

“好了吗——”像捉迷藏一样。

“没有——”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和发呆的时间一样长吧,然后奥尔加终于肯放开他,推了他一手:“好了,去捡你的硬币吧,冒失鬼。”

然后,在他低头找硬币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只穿红色高跟鞋的脚,再往上看,是一个瘫坐在幽暗里一动不动的女人。

“怎么了,小弟弟?”她眼睛一动,三日月才知道她还没死,“没见过一团糟的女人么?嘁,烦死了。”

“我只是来找我的东西。”

他冷冷地说,然后继续去找那几颗钢镚了。当他发现它们时,它们躺在影子达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反着光。他把它们虔诚地收起来,心满意足地放在口袋里,回头的时候女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奥尔加靠在墙边。奥尔加重新牵起他的手,他又被他领进凉凉的夜晚中。

果然,生理课到最后也只有刚发育不久的小男孩们在听。尤金不耐烦地说:“讲这些有的没的,不试一下一切白搭。”

“尤金说是那么说,自己不是也没经验吗?”希诺笑他。

尤金一噎:“你少看不起人啊!等落地了……”

“两位!”古迪莉娅好不容易从小男孩们的问题中脱身,又忙着让两个大男孩安静。

三日月终于放下一直涂涂画画的平板,站起来:“出去一下。”

他听到古迪莉娅在后面胆怯又不甘心的声音,他只是真的对这种课没有兴趣。“合理发泄”,这种事情他刚进青春期就懂了,是奥尔加的手把着他的手,就这样学会的——他和奥尔加可以有更多脏兮兮的秘密。

十二岁的春天,一个清晨,他第一次梦遗的时候。三日月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日子了,生活赐给他的东西,他大多囫囵地接受。“意义”?意义一直是奥尔加给的。比如那天,奥尔加注意到他不肯起床——他并不是害羞,他知道那些体液是什么,只是床单被打脏了,拜托阿特拉会挨训的吧,麻烦得要死——奥尔加一下就明白了,就蹲在他床边,温柔地给他的梦遗下定义:“三日,你变成男人了。”

是这样啊。三日月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被这家伙称作小孩,粗鲁地抹上眼帘的事情。他抬起睫毛,不温驯的眼睛也温驯了,奥尔加心情很好,想必是好事。即使他不知成长意味着什么。

“可是,床单脏了。”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奥尔加无所谓地笑:“那和我一起睡吧。”

他乖乖地点头。

那天夜里,他们本来各睡各的,可是奥尔加入睡更快,翻了个身,摸到什么就抱在怀里,三日月又是那么的好抱,后者忽然就处在巨大的温热里,于是更睡不着。奥尔加的手放在他肚子上,顿时有一种羞耻感,猛烈而后温存地在肚皮上蔓延开去。

梦遗难道不是更像一场大病的开始。三日月问过古迪莉娅什么是“romance”,她给他吹得天花乱坠,可romance于他,只是宿舍狭窄的床,与男孩子发酵的汗味。

“爱情……就是想要吗?”三日月觉得这是新鲜的说法。

“想要对方的全部。”古迪莉娅细声说,又急急忙忙地补充,“三日月!如果有爱的人,一定要告诉对方哦!”

“是吗。古迪莉娅有告诉过别人吗?”

“我、我当然有啦!”古迪莉娅转过脸。

“……”

想要……吗,很简单的想法啊,就像饿了要吃,想要玩耍一样;只是,对象突然变成一整个人,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感觉。

“想要”始于那一夜之后。第二天早上,奥尔加发现他含着自己的食指。

三日月一直不懂委婉。他想到了什么,就想做,隔天他拉着奥尔加的衣服说:“喂,我想吃掉你,奥尔加。”蓝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大拇指扣死不让人走,很霸道,而奥尔加当然一头雾水。

奥尔加弯腰,觉得他是在长身体,“果然,肚子更容易饿了吧?”

三日月啊呜一口照他脸上咬去,无视了奥尔加的惨叫,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饿了,只是嘴唇想碰对方而已,就松开了奥尔加的脸颊。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只觉得很像食欲。

“你干嘛啊三日!”

奥尔加捂着脸喊疼,他觉得很可爱,奥尔加愣愣地看他,因为他嘴角翘了起来。他伸出手,往奥尔加大敞的怀里投靠。奥尔加的身体太烫了,又或者是自己太烫,但贴在一起并不难受,反而迷恋。病开始缓和了,可是更多的渴望又在上涨,没有人来告诉他怎么回事,生命是如此地找不到出口。他贴在对方起伏有致的腹肌上,难过地问:奥尔加,我到底怎么了?

奥尔加拉开他,那种眼神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的喉结蠕动的时候很明显,好像他也是饿了,非常非常:

“三日……”

Romance,闻起来不干净,性子是急躁,摸起来青筋暴起,没有玫瑰、香水、梦幻、漂浮。对了,他觉得自己几度要被撕裂,但那是可以理解的,他们那时什么都不懂。后来被打了一顿,因为监工说刚刚到处找不到他们,一定是去哪里偷懒了。等监工一走,奥尔加就扑过来,操心过度地问:“三日!有没有哪里……”

三日月用拳头碰碰嘴角,把手上的血丝亮给他看:“破了而已。”

他不知道为什么奥尔加对自己更好了——虽然以前就很好。奥尔加好像忘了,他们承受过同样多的苦难,所以痛感都被磨钝了,不论是刚刚被监工用厚军靴踢到脸,还是被奥尔加贯穿了身体。奥尔加抱紧他,三日月就觉得刚刚那些星星点点的痛都飞走了。

“啊。”

想得太多了,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舰长室前。他们的关系一直持续到现在,因为他没规没矩的,奥尔加不许他随便为了这种事过来。有一次他半夜经过走廊的时候碰上了莱德,莱德睡眼惺忪地问好:“晚上…还是早上好?嗯?三日月先生。”

他打开门,奥尔加好像在桌上打盹。三日月抚上他的背。他不知道温柔,又不善言语,一切出于本能。他又坐到奥尔加的对面,下巴搁在桌子上,一心一意地观看他的奥尔加。

“唔……”奥尔加醒来后睁开眼,发现三日月一双眼睛清澈地摆在对面,“三日?我睡了很久?”

“没关系,现在没有事。”

他笑了笑,揉着眼睛:“古迪莉娅不是在给你们上……那个什么,生理课么?”

“等她教读写的时候我再去吧。”三日月喃喃,“那些东西就算是年纪最小的孩子也不会有不明白的。”

“你不去捧场的话,”奥尔加恢复了状态,微笑地,“她会没动力的吧。”

三日月有些惊讶,抬头:“是这样吗?唔……算了,待会儿再去吧。”

不得不说古迪莉娅表现得比她勇敢,他本来还担心她会满脸通红的,结果很放得开,面对更年轻的孩子们也游刃有余。她之前是不是说了什么来着,安全措施防止生小孩,不过和自己没关系吧。比起这些……

他向奥尔加走过去,后者以为他是又要了,扶额:“三日,说好的工作时间不能……”

三日月伸出手,揽过他的脖子,身高很勉强,但他还是把奥尔加往自己胸口按,在奥尔加还一片茫然的时候,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乖,乖。(iiyo,iiyo)”就是语气太平稳了点。

“三……三日?”

“刚刚,稍微想到了一点过去的事。”三日月自顾自地说,“所以突然很想你。”

“是么?是什么事?”

“我们做的那一天。”

“啊……”奥尔加低声笑了,“三日,后悔了吗?”

“不会,怎么想都好像是一定会发生的。”三日月摇头,“只是……奥尔加,有人告诉我告白是很重要的事。”

“告白?”几年过去,他也不是没说过爱三日月,虽然期待过三日月也这样说,但看起来三日月根本没打算去费力气说它。无所谓了,反正三日月一直都是他的。

“她说的那些我不是很懂……但是,奥尔加,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他坚定地说,“一直。”

三日月低下头看着他,眼神里有点自卑:“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告白。但一看见奥尔加,我就这样想。所以,我不会让你抛弃我,也会保护你不让你死掉……”

奥尔加停顿了一会儿,展颜一笑:“老说要保护别人,倒是管管自己啊。”

“奥尔加,最近很害怕吧。”

“唔!”奥尔加被说中了,“我没有害怕……”

“真的吗?”三日月单纯地看着他,“奥尔加最近都不怎么笑了。”

“……”三日月知道他投降了,感到自己腰上多了一圈手臂,腹部被扑上温热的呼吸,“我害怕我会辜负你们。”

“害怕失败……吗?”三日月嘴角微微上扬。

奥尔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路上的障碍,我会帮奥尔加扫清。不论是杀人,还是别的……

“我们还要一起回火星生活,对吧。”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真的失败了呢,三日?”

“那……”

那我可能会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不觉得你失败了的人。

十来年的事情悉到眼前,抓起来也不过是一团厚重的昨天。在街角巷尾找到那个独来独往、喜欢死磕到底的孩子时,彼时,他还不知道未来会被这孩子填满。那个小不点悄无声息地抬起头,微微惊讶的漂亮的蓝色眼珠,好像很意外他们会相遇。在这个到处都是野孩子的土地上,谁都有可能握住谁的手。现在想来,也许只有那一双眼睛曾经提醒他,三日月会是他的宝物。

“三日月……”

古迪莉娅有些落寞地收拾着平板,这时三日月走了进来。

“已经下课了吗?抱歉,我来晚了。”

“不、是我说得太无聊了吧。”古迪莉娅垂下长长的睫毛。

“比我想的要好很多哦。”三日月微微低头,“还有……谢谢。”

“诶?”

“刚刚好像,说了很不得了的话。”

三日月,露出了薄薄的笑容。

END

*我选择没有第二季。长井龙雪和冈田麿里才是孤儿。

*为了让大家更高兴,建议大家去B站看奥尔加团长迫害视频(x

*我觉得三日月特别符合古典文学意义上的“痴”,就是很执,又有点傻傻的,旁人劝不过来,所以就用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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