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飘飘

发表在《瑞安日报》2019.7.17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

每当唱起这首歌,眼前总浮现出冰清素色的女子,寒风中独舞,白衫白裙,即使素到极致,那背影依然是美的。衣服之于女人,是精神的展现,是情绪的表达,是吸引眼球的利器,是招摇过市的外交辞令。无论是雍容繁饰的华服,还是清浅素雅的便装,女人爱衣服胜过爱自己。每一次的收腰束腹节食,无不是为了更好展示漂亮的衣服。

女人的大部分时光,总在衣服里跌宕腾挪。

读过范小青写的一个短篇小说,讲的是一件漂亮的红色风衣,被女大学生扔掉,经过收废品阿姨挑捡、废品处理站分类、淘宝上架售卖等环节,这件神奇旅行一周的红色风衣,最后竟然又被女大学生买回。她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就是这件衣服的主人,摸着风衣口袋里的两张电影片还非常惊奇,咦,还有两张旧电影票。小说戛然而止。

有些衣服还没相熟就已遗忘。搁在从前,绝不可想象。

小的时候,穿衣尚处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阶段。

伯母家子女众多,老大每年都穿新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老三穿了老四穿,一件衣服,传到老四早已辨认不出原来的颜色,补丁叠着补丁,没有几处地方是好的。我也是家中的老大,通常情况下老大穿衣是占了便宜的,然而我却没有。我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小一岁的弟弟,弟弟自然不能穿女孩子的衣服,家里要给我们支出都是双份。为了节省开支,我们姐弟俩冬天穿的衣服,都是大人穿旧的毛线衣拆解后重新编织。有时候毛线不够,要从好几件衣服中拆下编织,所以穿着花花绿绿拼接的线衣出门是常态。不仅是我们家,那时同龄人都是这样,也没有什么难为情的。衣服最容易穿破的地方是膝盖或者胳膊肘处,破了也没什么,拿一块布打上补丁照样穿三年。以前衣服打补丁是无奈之举,如今衣服上的补丁是故意为之,名曰时尚。

记得十岁过年的时候,母亲给我买了一件碎花棉衣,为了防止来年个子长高穿不下,母亲特意选大了一码。正月里我“掉”进超大的棉衣中,像一颗臃肿的茧穿梭在大人的桌子之下。因为物资短缺,小孩喝酒不能占席位,只能站在大人身边,等着大人夹菜赏赐。这样过到初五,父母亲去了外地经商。此时,正月走亲访友虽近尾声,但还剩几家亲戚要走,我理所当然担任起我们家的外交大使。正月初八那天,接到第二天赴外婆家宴席。祖母看到我那沾满污渍的棉衣,让我脱下洗了再穿,可没想到天降暴雨,连绵整夜,棉衣自然没办法晾干。让我穿着补丁的旧衣服赴宴,十头牛都拉不去。祖母只好把棉衣靠近火塘烤。就这样,我穿上还未全干的衣服做客去了。

在老一辈的观念中,新买的衣服马上拿出来穿太过奢侈,他们总是等到重要的场合(走亲访友)才穿一次,回来后马上清洗放箱底,等再次拿出来穿时,人也旧了,衣服也过时了。

结婚后,住房紧挨着虹桥路,整条虹桥路布满大大小小的服装店。我的家成了姐妹们逛街的落脚点。一次,单位长我两岁的师姐把新购买的衣服放在我家寄存。因她家住山区,家境不好,如果让弟弟知道用工资买衣服肯定被骂。那件漂亮的湖蓝色连衣裙在我家的衣柜里挂了一个月后才拿回去,当然她对弟弟说是打很低折扣买的。这位善良胆小的师姐七年后离开了人世。如果能预知生命如此短暂,她定然不怕弟弟责怪,当日便穿上湖蓝色的连衣裙,那随风扬起的裙裾是对青春最美的告白……

早些年,衣服款式不多,又奇贵。经常见店员用鄙夷的目光审视衣着朴素的乡下来客,如果试穿后不买,一定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的。哪想到几十年后,衣服样式繁多,工艺精良,小城各类商场轮番开业,加上淘宝的出现,衣服的价格变得更加透明,标价日趋合理;货源也充足,因为南货北调也只是快递一两天的事情。

如今的孩子,根本无法理解祖辈为衣“千年等一回”的奢望,买衣成为稀松平常。记得祖母在世时,看着我们每天不重样的穿衣打扮,时常感叹:“你们呀,现在每天穿新衣服,穿得像做客一样,日子过得恁爽!”

谁说不是呢?如果师姐还活着,还会为“衣”憔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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