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IBM 论坛（上海）樊纲演讲（注：博主对本文观点存疑）

 

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樊纲教授

樊纲：非常高兴参加今天的活动，这么多朋友来参加IBM的论坛，说明中国的经济还不像地球上其他地方那么糟，当IBM用“点亮智慧的地球”作为主题谈论我们今天的这些话题的时候，我们经济学界现在谈论的是全球化，我们今天讲的是“智慧的地球”，现在确实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我们躲不开全球发生的事情对我们方方面面产生的影响。今天我就用一点时间把现在世界经济危机，金融和经济危机目前的进展，中国经济目前所处的状况做一个基本分析，也许根据现在的政策的变化，根据这种全球危机的进展情况，对我们中国下一步的经济情况做一些预测，以及长期发展面临的根本的问题，做一点自己的分析。

我们首先看这张图，现在大家最关心的是现在经济危机到哪里了，中国的经济是不是见底了，什么时候扭转，当然大家也在问股市、房市什么时候见底，什么时候扭转，当然这些都是问题，我不懂楼市，因为我是搞宏观的，所以我只是从宏观经济来谈。我们现在看有没有更坏的事情会爆出来，我们说还会有，比如说最近花旗银行股价跌破1美元，一些大的银行出问题，欧洲的银行还会出问题，东欧还会有下一轮的危机，现在东欧已经没有自己的银行了，东欧的银行绝大多数都是欧洲、美国银行的分行，东欧的外债占GDP的比重在加大，可能会产生新一轮的坏账问题，可能会进一步的波及欧洲和美国。世界其他的地方，像韩国也会出现问题。但是从金融的角度，应该说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当然现在还正在发生。但是问题我们基本上都可以看到，不会再有什么大的“惊喜”，像雷曼兄弟破产导致这么大的金融海啸的事情可能已经不太会发生了。当然这些坏债要清理起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它还会产生不小的影响。这张图描述的是经济波动的几个波段，这不是这次才画的图，这个图经济学界已经用多少年了，因为历次金融危机都是这样，一开始会有泡沫，泡沫会破掉，然后大家先会否认，会去掩盖，掩盖不住了大家就会恐慌。我们的恐慌期是从去年9月14日雷曼兄弟破产以后，一直到去年的10月、11月各个市场以及大宗商品价格大跳水，所有投资停顿的时候，那个时候叫恐慌期，通常这个曲线会跌的很深，我这里画的相对比较浅一点是因为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了，跟1929年的时候不一样了，这次有了政府的调控，有了全世界政府联手救市，使得这个曲线没有画的太深，如果图画的更好一点应该是到恐慌期出来以后会稍微调一点，因为人们的恐慌过后会有所调整，当价格跳水跳的非常深的时候，当在第一波大的恐慌之后大家会觉得没有那么坏，所以会调一些。然后进入一个市场出清期，出清什么呢？出清坏账，出清坏股，出清过剩生产能力，要清理这些东西。我们这张图是六等分的阶段，而实际上这个时间段是非常长的。恐慌过了，人们看到问题，承认这些问题了，但是要真正的把这些问题都解决的话，要相当长的时间，这段时期是非常痛苦的。现在全球金融市场大概已经进入市场出清期的阶段。应该说美国先于欧洲进入这个阶段，欧洲现在还比较慢，在出清的问题上，在清理这些问题的方面比较慢，但是总的来讲大的恐慌期已经过了。这是金融市场，金融市场如果用一个百分比来说的话，60%已经过去了，最坏的时期已经过去了，虽然说还会有一些坏的东西出来，但是不会有难以想象的坏事情再出来了。当然这是金融市场。

对于我们在座的很多公司企业来讲，对于中国来讲，对于中国的经济来讲，对于我们大多数的老百姓生活来讲，还要看金融危机对实体经济的影响。而这个影响不是说刚刚开始发生，而是说刚刚开始大规模发生，应该说还是在早期阶段，刚刚走过了40%的过程。最近爆出来的消息是各种企业大规模裁员正在向纵深发展。什么叫大规模裁员呢？就是一次性裁员50名以上，在三大经济体——美国、欧洲、日本，我们经济学家叫做中心国家，以前多少危机都是边缘国家的，三打中心经济体没有问题，但是这次是中心国家出现危机了，大规模的工厂关闭正在开始。最近的消息是美国二月份一个月失业了65万人，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我个人不相信前一阶段，两个星期前，三个星期前市场上还非常流行的说法，这些投行的分析家们，世界上的一些经济学家们，说美国经济今年四季度就会恢复2-2.5的增长，伯南克在美国国会作证说，明年美国经济就会恢复2%到2.5%的增长，我不相信这个事情，可能我是错的，可能我过度悲观。当然我也不相信有一些特别悲观的人的说法，说三大经济体从此10年不振，10年萧条，重新发生30年代大萧条的情况。因为这次和30年代大萧条有重大的差别就是有了经济学家，有了宏观经济学这几十年的发展。培养出了像伯南克这样的人，他是经济学教授，他的专业领域之一就是研究大萧条，研究0利率，研究这个时候如何采取措施做这个事情。而且这次是全世界政府联手救市，而不是1929年的大萧条是大家以邻为壑，市场充斥贸易保护。我相信这次不会像29年，我们有了比29年更大的金融危机，但是不会出现30年代大萧条，但是我也不相信一年之内我们的经济危机就解决了。我今天没有时间讲这次危机怎么发生，怎么发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危机。这次是三四十年产生的金融泡沫的破裂，这样的大泡沫的破裂产生的问题不是一年之内就可以解决的。我觉得三大经济体平均起来两年的衰退现在的可能性在加大而不是减小。政府的经济决策，企业的战略决策，大概要以这样的一个基本的判断来做思想准备会好一点，现实一点。当然这是我自己的看法。

现在三大经济体都正式进入衰退，有的衰退幅度已经达到了6%、7%左右。刚刚说了大规模的解雇刚刚开始，65万人失业，而且这些人不是低收入者，而是大量的金融从业者，以前的最主要的消费群体，这些人的失业将会对消费等产生一系列的影响，这样的问题你说一年会恢复我不相信。这样的危机至少要有两年的衰退，再加上衰退出来，即使到恢复期也是一个相对低迷的状态，也许不是负增长，但是0增长，1增长仍然是一个很低的增长，市场仍然不景气。因此做一个三到四年国际市场不太景气的思想准备，我觉得我们可能更加现实一点，也许到后面会更加主动一些。这是第一个大问题，世界经济所处的状态。

下面就是中国经济在什么状态？中国经济要理解我们的状态，大概简单讲几句，就是我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快速的下滑，这是我们企业多少年都没有见过的，本来就是前三个季度，一个季度下降1个百分点，到第四季度一下子跌了两三个百分点，我们2007年的增长速度是13%，一下子掉到6%了，这是一个自由落体式的下滑。为什么？只有大家理解了为什么，我们才知道现在的状态。是因为两种势力在同时起作用。

第一，我们的经济自己原来就在调控，采取了很多的政策，市场也发生了很多的变化，我们的经济先于世界经济，从07年四季度开始就进入了一个调整期。几个市场也在四季度同时发生了调整。第一是股市去年10月份泡沫破裂，房地产市场去年9月份正式采取措施，压住了正在鼓起的泡沫，去年9月份之后开始掉头。因为市场危机有所影响，出口热度开始下降，以前各种宏观经济政策开始起作用。经济本身就开始下滑，本身就开始在进行自我调整，13%的增长速度不可持续，要调到一个相对正常的增长速度，正常的增长速度是多少呢？8%-9%，从13%调整到8%-9%，本身就是很痛苦的事情，这是几千亿的产值，本身就会有很多企业会有问题。如果那个时候不调整，结果就会是今天美国这样的调整。之所以中国经济在世界上总的来说还是属于最好的经济体，是因为我们先进行了调整，没有让那些泡沫鼓起来，大到不得了。我们相当于泡沫在比较小的时候我们自己就压下来了。相对来说平滑一些，经济泡沫永远都是前面鼓的越大，后面跌的越深。因为美国经济前面没有采取有效的措施压制泡沫，结果房地产6年的泡沫起来，一下子破掉，惨不忍睹。现在美国房地产还在下跌，引发全球金融危机。而我们自己采取措施压下来，因此我们相对平缓。但是这本身调整也需要时间，也不是一天就可以做下来，也需要有三四个百分点的调整，也需要过程，也需要时间。

然后到了9月份雪上加霜，世界金融危机爆发，全世界的恐慌对我们有一个突然的打击。金融本身影响不大，实体经济的订单突然消失，预期突然发生变化，价格突然跳水，等等等等。这是大家都经历过的，大家都知道整个10月、11月的情况。这两种势力加在一起导致了我们经济如此快速的下滑。

我也不讲影响了，大家都知道，对我们中国的影响主要是直接或者是间接的对我们实体经济的影响，以及我们心理的恐慌，导致一些应该做的事情都停下来，在尘埃落定之后我们才会去做，导致经济进一步的下滑。这就不多说了。那么现在是什么状况，要思考这个问题我们要思考几个方面。

第一，因为中国经济相对而言我们自己先行进行调整，而且从前几年就开始进行调整，所以现在需要调整的幅度并不大，不像现在中心国家那么大。而且我们调的比较早，我们自己经济开始调整的本身就比较早，早于世界一年左右的时间，甚至是一年半左右，我们自己就开始调整。本身不大，又早了一年，因此在一定的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我们中国经济已经先于世界经济的波动在运行了。在他的波动波浪的前面在运行。

第二，就要考虑这些政策的作用。考虑到现在也是有一个政府政策的因素开始在起作用。特别是从去年年中开始到四季度，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这些措施能不能起作用，这也是现在大家所关心的问题。讲政策大家都知道现在出台了哪些政策，4万亿政府投资，我们的消费需求在一定意义上我们很难大规模持续的提升。主要还是要靠政府投资，当然靠民生方面的投资，公共品的投资来支撑整个需求的增长。这个我不多说了，具体的政策大家都知道，最近开展两会大家也在议论这些事情。我想说一点，中国这些政策的作用，比美国的那些政策对实体经济的作用，要大的多。同样的政府支出，同样的一个措施，我们是4万亿人民币，美国是七八千亿美元，当然七八千亿在美国的GDP当中的比重比我们要小一些，4万亿在中国来说是比较大的比重，在美国比重小一些，这个影响当然要适当的扣除，但是这不是最关键的一点。最关键的是，中国的这些钱绝大多数会实实在在的变成需求，变成对中国人对产品实体的需求。而美国的那些钱，很大一部分会填入金融机构的窟窿，会用来清理金融坏账，他是买那些坏股坏债的，这些金融资金进入了银行，这些钱会停在那里。比如说他收购花旗，现在又买了国际保险公司的大量的坏账，他是为了清理债务，为了保持信贷的增长，他不会产生大量的消费需求。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那些富人减税，让他们多收费，再一个是增加基础设计建设会变成需求。可能给富人减税会有一定的左右，但是给富人减税他还要打一个折扣，因为上一次政府减税1500亿，只有10%变成了需求。中国政府支出的东西起码没有坏账需要去清理，他起码会变成工程项目的支出，至于说这块支出是不是有效，这是另外一个事情。是否有腐败的问题，这是全世界面临的问题，但是我们中国是最有效率的，因为我们正处于发展阶段，有很多东西是必须的，有很多东西是我们的瓶颈，我们投资这些瓶颈一定是最有效率的。不像日本，日本十几年来一直用公共设施建设来填补需求的不足，前一段时间看新闻，那么小一个河沟，盖那么大一个桥，一定是浪费的，本来村子里就有三条路了，他又修了一条，那一条路也是废的。而我们中国的村子还没有路。所以我们一定是最有效率的。

我相信包括方方面面的原因，我相信这些政策能够有效的起到托住需求的作用。这个作用在什么地方呢？第一是弥补现在需求的不足。比如说，现在企业投资很难提高，这个时候政府提高，来弥足企业的投资不足。更重要的一点，有人说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投资，为什么不让经济自己恢复，自己恢复就涉及到我们前面说的市场清理阶段需要走多长的路，政府的这些投资，起到了加速清理存货，清理过剩生产能力的作用，为企业下一阶段的投资起到扫清道路的作用。有了这样的判断，结合世界目前的经济形势，我们可以做一点基本的预期。

现在的这些政策他在最近这一阶段，也许是整个今年这一时期，他大概起的作用是消化存货，有一些部门的存货还是相当大的。这个存货不是原材料的存货，而是产品的存货。存货到一定的程度，大家可能会扩大生产，这就会有雇佣新的劳动力，有原材料的需求。当过剩生产能力用的差不多了，企业会考虑进一步的投资，企业的投资需求才会产生。因此政府的投资要起作用大概需要12-13个月，这意味着，我个人认为比较现实的情况是2009年我们会有7%-8%的增长，但是市场的需求不会旺盛，企业的利润会比较低，比较困难，仍然是比较冷的阶段。

希望2010年两方面的投资会恢复，一个是企业投资，一个是房地产投资。房地产投资2009年会恢复，原因是去年没有开工，项目今年消化完了，明年可能会开始开工，政府再有进一步的投资，政府和企业的投资相对多起来了，2010年将会恢复到一个比较正常市场的状况。正常增长不是12%-13%，而是8%-9%，这是需要企业努力做好的，不是投了资就能挣钱的，那不是市场的常态，而是变态，常态是大家要努力，要创新，要思考新的东西，要去竞争你才能力发展。

我个人还是相信，中国经济会最早恢复到一个相对正常的状况。讲这个什么意思呢？不要相信一个泡沫没有破，也不要相信中国自己的泡沫没有破。自己前两年经济趋于过热，你要想一年就可以调整过来，加上世界的大危机，要一两年就要调整过来不现实，要需要两三年，尽管我们没有大泡沫，没有大危机，我们就不会用大的硬着陆来解决问题，但是我们还是需要两三年的软着陆来解决这个问题。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过去要防止过热，防止泡沫。过热、泡沫的问题都不在当时，因为当时无非就是多点事故，多点限电。真正的事情都是在泡沫破裂之后危机时候的事情，倒闭、破产、失业、贫困，一旦前面出现问题，后面则需要调整，大的泡沫需要更长的时间，更深的调整来完成。即使像我们的泡沫也需要两三年才可以调整好。

但是中国的经济整体来说，刚刚说了泡沫不大，各个方面的比例关系也比较好，个人认为中国经济还是世界上最好的经济之一，中国的财政状况也是世界上最好的情况之一。但是我说最好之一的时候，我不知道之二是谁，但是确实我们处于一个相对优势的状态。我们的国内需求，因为我们的市场大，我们本身情况还好，我们还有很多建设需要搞，我们城市化要搞，我们的投资要搞，我们各个方面的投资加在一起，足以支撑经济增长。但是还是需要一定时期的调整。有这样的一个比较现实的思想准备，来思考目前我们的发展战略和政策可能会更好。

政府这次出台9500亿了财政赤字，我想也是因为认识到世界经济危机还远远没有结束，我们还要进行调整，他出台一些政策，还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我们面对世界问题，面对很多的问题，我们自己的经济还在调整。

从长期来看，危机总会过去的，危机总的来说，无论是多长时间他都会过去。而且这一点我会向大家保证，这么大的危机，我们这辈子不会出现第二次，我们经济学界这一点是有共识的，因为这么大的泡沫要再起来不容易。人类总是会不断的犯错误，但是现在我们的错误我们知道了，我们会想办法改掉这些错误。所以我说未来的几十年我相信是看不到这么大的危机了。但是短期的危机过去了，最终我们企业还是要思考长期的情况。而且为了已经发生了，现在已经这样了，更多的我们应该考虑长期，应该考虑以后的问题，不是说明年、后年，而是大后年，大大后年的事情了。从中国宏观经济长期来讲，我们怎么提升我们的消费，怎么降低我们的储蓄率。发展中国家储蓄率太高，而国外太低。中国储蓄率在2007年是51%，只消费了49%，其中政府还消费了百分之十几，这个太低了。中国的市场要搞起来，这是很大的一个问题，当然这是一个长期的问题。

另外是能不能进一步的市场化，维系全球化，现在出现一个词叫去全球化，目前保护主义在抬头，不仅是短期内因为危机来了，美国人说要买美国货等等，这些保护主义在抬头。而且长期来看，由于占统治地位的发达国家看到了全球化的好处和压力，这个时候他们对全球化的需求也变得不再单纯。而我们中国发展中国家可以有很多的理由证明，我们需要全球化，需要发展。我们自己怎么面对全球的市场，我们怎么把全球化的进程搞下去，这是一项长期的事情。然后是如何做到可能持续发展，怎么解决全球的问题，包括全球变暖的问题。这是我们从整个经济来讲，企业所面临的问题。

总结一下，第一，确实中国经济有希望最先走出低谷，也许不是今年，但是明年后年，我们会最先走出低谷。第二，危机过后，最终问题还是我们自己能否解决好我们自己的问题，实现长期的持续增长和可能持续增长。中国还有40%的劳动力在农村，现在又回去了两千万，我们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我们还需要一个长期的发展，我们还需要30年的快速增长，不是11%、12%，而是8%，9%的增长。我们怎么样把事情做好，利用现在的新技术，同时面对真正切合中国的实际，结果中国各个方面的问题，使我们中国可以持续或者是可持续的增长。我相信这也是大家面临的问题，地球所面临的问题。

我就讲到这里，个人观点仅供大家思考。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