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相信
世界上存在着另一个我
或扎根
或流浪
纵轴略过时间
横轴抚平空间
我们则在其中
成为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外切圆
(一)
曾经看过杨帆导演的纪录片《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他骑着跨斗车环游世界,找到了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年轻人,当时觉得这酷极了!作为一个文艺青年,最大的梦想就是抱着一把吉他去环游世界。我在微博上找到他,告诉他希望自己也能加入他们的团队,他告诉我他们当时正在给姚明拍纪录片,等到第二季开始的时候再联系,之后便没有了联系。
当时我特别希望,哪天我也能找到那个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我一定要为他写一个故事。终于我在我遇到了许儿。他是我演讲时的听众之一,后来他主动联系了我。我们都是1995年9月28号出生的人。据说公元前551年的这天,孔子老人家也出生了。
许儿个头不高,跟他面对面聊天的时候都是俯视他,这种机会跟其他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可不多。他说这是因为他初中每天早上不吃早饭造成的。我问他:“你初中为什么不吃早饭啊?”
(二)
许儿小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中学入学考试的时候发挥失误了,以全校最后一名的成绩被录取,后来家里人有托关系把他调进了重点班,他也就成为了重点班的最后一名。班里一共45个人,许儿学号的尾号是045。
上初中以后结交了一帮朋友,天天在一起玩。有一天许儿被他们带着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村子里有一家破烂的网吧,网吧里只有三个游戏:梦幻西游、跑跑卡丁车和CS1.6,另外还有一款叫做QQ的聊天工具。当时家里面不让许儿玩电脑,所以许儿就经常跟朋友们一起来网吧玩游戏,他们当时一起玩的一款游戏是梦幻西游。几年后听许儿说,国内的很多游戏为了收更多的钱,都变得不是当初的“味道”了,他也就自然放弃了这个游戏。不过当时真的是超级迷恋这款游戏,为了玩游戏,攒了很多钱买点卡、买装备。
许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同学领去网吧的时候,特别害怕里面有坏人欺负他们,因为许儿的家长为了防止未成年的许儿去网吧,经常告诉许儿:“网吧里全是坏人,一个正经人都没有。”
后来许儿去了几次才知道,网吧里并不全是坏人,起码吧台的姐姐就挺好的,每次许儿求姐姐放他进去上网,姐姐都会答应他。
后来许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身份证,就不那么爱去网吧了。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有时候我们越不能干什么,就越想干什么。高晓松当时谈恋爱的时候他的老师告诉他:“你谈吧,谈着谈着就知道没意思了。”后来高晓松就分手了。
许儿说自己平时最爱玩的不是网络游戏,而是火,跟朋友们一起烧火玩。
没有多少钱的时候几个人就凑到一起,买一盒火柴,烧草坪玩。他说现在他还在为自己曾经烧过的几百平米草坪深深的忏悔,长大以后一直在给别人宣传保护环境的重要性。但是也正是这样的娱乐活动,让他深深记住了那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管他怎么烧,来年还是会长出绿绿的青草。
后来有一次玩火,没控制住火势,吓得他立马跑回家去打120,消防队员都出动了,从此他又记住了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有钱的时候,几个人就去买一个地瓜和一盒火柴,找几块砖垒起来,拔一点草,找一些干树叶,拿几条树枝,把地瓜埋在里面,点上火。等火烧完,找一个树枝把地瓜翻出来,特别好吃。虽然里面有时候还是生的,但许儿说,回忆起来当时那个味道可比现在街上卖的烤地瓜香多了。
许儿那时候不喜欢学习,作业经常完不成,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英语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但是手段极其残忍,用教鞭抽学生小腿肚子,每次查作业许儿必被抽,一挨抽小腿必青。许儿说:“那时候都已经被抽的麻木了,不是自己不写英语作业,是真的不会写,也不想去抄。”
在初一上班学期,许儿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他选择了暗恋。寒假里经过各方打听要到了女孩的家庭地址,在家里翻了很多书,找了很多关于爱情的句子:“小巷又弯又长,我用一把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许儿一笔一划的写了一封情书,内容大概是:“XXX,你知道么?我真的好爱你,想你想的心发慌,爱你爱到情断肠”之类的话。又用白纸做了一个信封,拿透明胶带粘好,上面写上:“致:XXX。”跑到女孩家楼下站着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给女孩打了电话,让女孩下来拿。女孩刚接过信,许儿扭头就跑了。后来听女孩的闺蜜说,女孩看都没看就把信给扔了。
有一天许儿回家,父母告诉许儿要让许儿转学,给他找了一家更好的初中。许儿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喜欢的女孩了,在被窝里蒙着头哭了一晚上。直到后来许儿上了大学,在驾校偶然遇到女孩的时候,两个人相视一笑。
(二)
许儿转去了一所寄宿制学校,被分到了一个最差的班级。刚进班就被同学欺负,同学们借给他一块钱,还钱的时候让他还十块钱,说剩下的九块是利息。许儿说自己没有那么多钱,等许儿攒够了十块钱之后,同学有说又涨钱了,该还五十块钱了。后来许儿背着父母从家里拿了一千块钱,把同学让他还的钱都还上了,再也没跟别人借过钱。之所以没去跟老师说这件事,是因为许儿觉得这件事太丢人了,也不利于同学之间友好相处,他哪知道,有些同学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友好相处。
后来许儿被分到一个宿舍,宿舍四个人,许儿最瘦小。其他三个同学天天让许儿帮他们干值日,许儿一开始不干,他们就合起伙来揍他,揍到他干为止。许儿哭着去找宿管老师告状,老师让他们宿舍四个人一起罚站了一个小时,扣了纪律分,然后第二天告诉了班主任。三个人合起伙来说都是许儿闹腾才扣得分,老师把许儿骂了一顿,叫了家长。从此以后许儿什么事也不跟老师说了,因为他意识到,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这个世界又是少数服从多数的,所以多数人手中的歪理后来变成了“真理”。许儿说自己为了同学友谊,开始承包每天的值日,卫生扣得分还全算在自己一个人头上。有时候其他三个人故意把芒果皮一小块一小块的扔在地上,许儿只能拿簸箕一点一点的铲掉。瓜子皮吃了一袋子,为了好玩倒在地上,用脚踢得满地都是,三个人哈哈大笑,许儿默默地用扫把一点一点的扫。
后来变本加厉,每天早上让许儿帮他们收拾内务,叠被子,许儿不干,就把洗脚水倒在许儿的床上。许儿处理完一个宿舍的卫生和内务就基本上就上课了,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于是许儿好几年没有吃过早饭。他告诉我之所以现在这么矮,也许都是那个时候不吃早饭,营养跟不上的原因吧。
再后来三个人的洗脚水也都让许儿去倒,袜子放在洗脚盆里让许儿去洗。尽管不情愿,但是为了不挨打,也为了同学之间的“友谊”,许儿还是照做了。有时候许儿洗着洗着就突然开始哭,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想妈妈了。
(三)
在内务卫生扣了几次分之后,老师特别生气,罚许儿离开宿舍,让许儿自己想办法去外面住。许儿不敢跟家里人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被赶出宿舍的第一天晚上,许儿找到学校的一间公共厕所,在里面坐了很久,后来被一个老师发现,问许儿为什么在这坐着不回宿舍,许儿好尴尬,就干脆假装自己是在厕所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说了声“哦”,就往外走。亏他当时能想得出来!
然后又去了学校的另一间厕所,当时冬天特别冷,许儿蹲在地上靠着暖气身体都一直在发抖,在里面根本睡不着,总是睡一会醒一会。许儿坐累了就蹲在大便池上,冻得喘不过气来,完全闻不到各种气味了。后来实在困得不行,躺在小便池边上睡着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同桌还问他,衣服上为什么有一股尿骚味。
第二天许儿长记性了,再也不去厕所呆着了。下了晚自习之后留在教室里不走,想在教室睡。他告诉锁门的同学,把教师给他就好,自己想多学会习,第二天早上他来开门。来查教室的大爷拿手电筒隔着玻璃往里面照,许儿就趴在桌子底下。等到大爷走了之后,许儿就趴在桌子上睡。因为那天晚上趴着把小拇指压麻了,许儿的小拇指到今天还活动不利索。
第三天有同学知道了许儿的遭遇,就偷偷告诉老师了,老师让许儿回宿舍住。许儿当时觉得,自己努力维持的同学间的友谊没有白费。
后来许儿说,尽管在外面住了两天,但感觉不用打扫卫生,不用帮舍友整理内务,洗臭袜子的生活真的特别幸福。
(四)
初二的时候许儿换了宿舍楼,重新分了宿舍,许儿终于不用卫生内务一人包了。
看宿舍楼的大爷原来是一位大学教授,后来精神上有点问题,提前退休了。现在来看管他们。许儿最常听到大爷说的两句话就是:
“和谐美,和谐美,和谐就是美。”
“盖被子,盖被子,不盖被子扣五分。”
后来因为大爷喜欢体罚学生,很多学生告到校长那里,被辞退了。许儿说当时跟校长告状的很多人,为了找证据,让同学把自己身上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告诉校长是宿舍大爷掐的,校长就信了。
因为在学校不让带手机,宿舍楼前还专门设立了电话亭,是那种买IC卡插进去打电话的电话亭。
许儿买过一张卡,却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后来有了手机,就把电话卡送给同学了。
许儿人生第一部手机是诺基亚7610,许儿的母亲不用了给他的。当时很多青春杂志后面还印着通过发送短信下载游戏的广告,许儿拿到手机的第一天晚上就激动地找了一本杂志狂发短信,下载QQ软件,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流量是什么东西,后来才知道,5块钱可以包30M。那天晚上短信费加流量费一共花了二百多块钱的话费,许儿的妈妈立马就把许儿的手机没收了。
后来许儿在学校每天只吃一碗方便面,攒了好久的钱,买了一款飞利浦的待机王。因为学校没有插头,而且一星期只能回一次家,所以在当时,待机久的就是王道!
那个时候两个人谈恋爱最浪漫的方式就是发短信。许儿每天都和一个女孩发短信,那时候没有微信,更没有微博,一条短信的内容有好长好长,生怕落下一个字浪费了一毛钱。等待短信的时刻是最幸福的时刻。那种期待,今天很少有人能体会到了。一声短信提示音,就是许儿最希望听到的声音,仿佛一管肾上腺素突然注入他的体内,生理反应没有,心里却波涛汹涌。一般到周四许儿的手机就没电了,但是别人的手机周二就会没电。所以都跟许儿借手机发短信。每次许儿跟女孩发完短信,就把手机借给别人,自己去睡觉了。有时候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手机没电了,原来是别人拿他手机跟女孩打电话去了。这时候许儿会淡定的拿出自己的备用电池换上。
那个时候没有什么苹果香蕉牌的手机,更不知道什么三星四星,我们拿着JAVA,用的特别满足。
初三的时候许儿和一帮同学被老师折磨得不行,就背地里骂老师,后来被别的同学偷偷地告诉老师,老师气的把许儿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拉到了校长办公室。
老师问许儿:“你骂的我什么?”
许儿告诉老师:“骂过您一次徐蛤蟆。”
老师当场气的把校长办公室凳子踹翻了,指着许儿的鼻子告诉他:“行,你叫我徐蛤蟆,以后我进你们班教室就在地上爬着进,迟早让全班同学都骂你!”
说完之后回头看看校长,发现校长也被刚才的“徐蛤蟆”逗笑了,看来那个老师长得真的挺像蛤蟆的。
后来许儿和同学被记了一次大过,差点被开除。
(五)
许儿初中一直成绩平平,中考前被老师认定为“没有未来的孩子。”后来许儿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在高中拼命的学习,考上了一所很不错了大学,上了大学以后整天泡在图书馆里学习,大三的时候自己投简历,获得了美国一所大学的offer,明年就要去美国读研了。在离开学校之前听到了我的演讲之后找到我,我才知道了他的这些故事。
许儿告诉我,如果他现在再回初中,估计老师都不认识他了吧。谁也没想到,曾经那个贪玩的成绩很差的孩子,今天混得还不错。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全校的第一名被老师说成是“一定能保送清华北大”的孩子,可是后来上了一所普普通通的二本学校,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自己高中的三年荒废了,一直在玩。而曾经初中一直成绩倒数的我,却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并不是说我今天混得好,更没有去嘲笑谁,只是想明白了,生命不到最后一刻,谁都无法将你定格。
许多年以后,你也许会看到曾经那个怀揣梦想的人选择了安逸的生活,曾经学校里面最差的学生雇了学习最好的学生给自己打工,被人说成是白痴的孩子当上了科学家,最胖最丑的女生变成了时尚模特。
这些都不是意外,这些只是生活。
生活有时候并不是给别人看的,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为什么活成了今天的模样。
谢谢那些曾经肯定你的人,当然也要谢谢那些曾经挖苦你的人。
谢谢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当然更要谢谢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你是否在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世界上的每一个“许儿”,都会变得足够强大,然后四海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