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要野

Part one 记得那时年纪小

时间滴滴答答，小时候，常常幻想长大后的自己。好不容易，长大了，却再也回不去了。

小时候，晚上六点钟准时上床，有时候在被子里看看童话书，看着看着昏昏睡去，再留下一个彩色香甜的梦。那时的我一直固执的认为不早早上床睡觉是会被大灰狼抓走的。记得有次半夜渴醒，看到家里老旧的座机上隐隐闪着蓝色微弱的光，上面写着00:21，吓得躲在被子里以为是时空错乱，我来到了另一个星球，担心有怪兽要把我带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上床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七点，八点，九点半，十点……直到后来长大后，生物钟已经颠倒，有的时候整夜睁眼到天明，或者在床上翻来覆去数羊深呼吸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在疲倦中睡去，却是一个多梦的夜晚，有时半夜惊醒，胡思乱想好久，再浑浑噩噩的睡去，往往再一睁眼，就已是晌午。

从我记事起，我最初的梦想是想当一个明星，那时候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想和热播剧《还珠格格》里的五阿哥一起拍戏，那个时候家家户户的电视机里还都是琼瑶剧和金庸古龙的江湖剧，有的看不太懂，却也天天守在电视机旁边。再长大一点，电视机是大人们才守候的东西，变成了网络盛行的年代，我们在网上聊得热火朝天，手机短信提示音滴滴响个不停，却越来越孤独。

也开始有一个专有的小本本，写一些无病呻吟的文字，中二又晦涩，甚至还萌生过当一个自由作家的愿望。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在本子上静静涂鸦。每天最开心的事情是写日记，要斟酌每个词语，想让每句话都华丽惊艳。那时候每天都能发生好多有趣的事情，放学路上的小狗，公交车上拌嘴的母女，扶老奶奶过马路……慢慢的，课程紧了，考试多了，字写得多了，就渐渐不喜欢再在本子上写字，甚至没有了写文字记日记的习惯，每周在学校按时交上去的日记也平淡无奇，成了流水账。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日子也开始变得平淡无奇了。可能，我已经成为了儿时眼中最无趣的大人。

小时候觉得悲伤很酷，听悲泪的情歌，写决绝的字句，生怕自己看起来没情绪。现在想来，当时真是多虑了，人生的疾苦都会在未来的路上埋伏好等你出现，一样也不会少你，一样你都躲不掉。

Part two 兵荒马乱的青春期

以前，有人跟我说：“你还小，以后就会懂”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段牛逼吹到了将破不破的尴尬境地。我会识趣的说：“哦”然后乖巧的退下，并且在心里吐槽虚荣的大人一万次。

现在，糟糕的是，已经没有跟我说：“你还小”了。更糟糕的是，我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的说：“你还小，以后就会懂。”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次一个大我们好几届的小姐姐问我们全班同学，你们以后想做什么。从第一排开始，一个一个站到黑板前，大声讲出来。我印象很深刻，几乎所有的小伙伴都说的是，我要当一个大学生，我要当科学家。直到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生，上台以后，大声说，我要当博士。那个时候，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里是带着光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博士这个词，有好奇也有种莫名的激动。我甚至幻想，博士是不是头上戴着光环，四周闪着光晕。

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让自己成为每一次的第一。就这样，我从小便成了大人口中别人家优秀的孩子，那时我父母笑得很开心。

后来，家里出了一些变故，父母经常吵架。那时小小的我经常在没日没夜的争吵中睡着，在东西破碎的巨响中被惊醒。有时候做的噩梦就是他们又吵架了，然后到一个深崖边，互相仇恨的撕扯着想把对方推下去，我大喊着妈妈爸爸，然后泪流满面醒过来，裹紧被子瑟瑟发抖。

每次，吵到难以控制时，总有亲戚或好心的邻居来劝和，每个人都善良的言辞一致：你们有啥想不开的啊。你们还有孩子啊，你们看囡囡，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优秀懂事，这孩子不能没有家啊。

然后这时候，妈妈就会撕心裂肺的哭：是啊，我们这辈子没多大能耐，但是我们有个优秀的孩子啊。我们大人忍着也要把日子过下去的啊。父亲在旁边抽着烟不说话。

我说：你们离婚吧，这样下去是互相折磨。

他们就这样相互恨着对方又同时爱着我一直过了下去。

这场家庭战役打了快十年。我也开始一直背负着全家人的责任与希望奔跑。每天都像要堕入深深的悬崖底，却在潜意识里拉住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堕落，要拼命逃出去。为了承载家族的期待和希望，为了对得起大人们因为我而将就凑合放弃的人生。我开始低着头拼命在每个无论严寒酷暑的深夜学习，偶尔抬头看看万家灯火已灭后落魄寂静的街道，接着低头一遍遍地做着卷子，梳理知识点。我开始在天没亮的早上醒来，逼着自己喝一杯或者两杯苦的皱眉头的咖啡，然后大声朗读课文背诵单词。每次困得实在难受时，就自己死命掐自己的大腿根部，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大腿上密密麻麻的淤青，像心口里的伤，隐秘而阴柔的痛。我开始拒绝心仪的男孩，他们说我太优秀天高气傲，但是我其实自卑到不敢接受其他人的好意。

直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了，我真的要成为一个博士了，却再也没有曾经心潮澎湃的感觉了。我关心的无非是，能不能顺利如期毕业，毕业后是不是能有稳妥的工作，能不能有能力安稳的生活。我开始怀念那个，曾经坐在教室角落里，眼里闪光，激动到脸红的自己。

Part three 懂事的孩子也只是孩子

“懂事的孩子只是不会无理取闹而已，只是适应了应该表现得成熟的环境，习惯了他人充满误解的视线罢了。懂事的孩子也只是个孩子。”世界太阔，哭笑不只为我。我们曾在意的，痛苦的，终将成为今后的下酒菜。

曾经，我是一个野孩子，不讨大人喜欢，世界是彩色的。我把世界分成两类，我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我喜欢的就是喜欢的，我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没有第三种情绪。

现在，我是一个乖大人，世界是规则的，我收起了那么多的情绪，我把世界分为，有利的和无利的，趋利避害，像是每个大人一样，小心翼翼的活着。

我怀念那个野孩子，我只想成为一个野孩子。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我会告诉自己心要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