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老人和狗

图片发自App

一、村庄、老人和狗

它刚遇见他的时候，还是一只小狗，他已步入耳顺之年。这种同性别跨种族的友谊，持续了十五年。

他凭一己之力，送走了爱人，送走了孩子，也把自己送到了城里和孩子们同住。三年下来，他被城市生活嫌弃了。他努力把自己送回了村庄。

回乡的那天下午，他在公园门口遇见了它。它奄奄一息，耳朵耷拉，目光呆滞，喘着粗气，两条后腿淌着鲜血。它是一只被虐弃的京巴。他把它带到了宠物医院，并不顾儿子反对，把它带回了村庄。

它在陌生的世界里不知所措，他努力帮他。这里四季分明，春秋气候宜人，是老人的季节。夏炎冬冷，他们都要努力面对。

锄地种菜的时候，它既兴奋又恐惧，地里经常蹦出来蚯蚓甲壳虫之类的小生物。它想尝鲜，又不敢冒险。它最骄傲的突破是学水牛洗澡。它花了一年适应村里的鸟叫声，兀地一声高亢激昂的鸣叫，穿透地面，震得它嗷嗷直叫，玩命往窝里跑。他基本都是吃素，它也能一碗米饭度过一天。

十五年后的一天中午，他给它炸了一碗红薯圆子，蒸了一碗白米饭，就坐在门口的木椅上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

在一群人吹拉弹唱和各种仪式之后，他躺进了对面山坡的土坑里，还堆起了一个土丘。

第二天，它也安静地睡去了，再也没有醒来。人们在他旁边堆了一个小土丘。

它的土丘约莫有他的1/5大。

二、门前的老枣树

老赵门前的老枣树又易主了，这次收枣，是他大儿媳田春花主持。

老赵有三个儿子。二儿子考上大学，去城里定居了。大儿子、三儿子是农民工，常年在外务工。大儿媳、三儿媳留守在农村，看护孩子上学。

当年分家，这棵老枣树被大儿子抽到了。可这老枣树的结果子能力不寻常，三儿媳吴智慧各种哭闹，老赵忍无可忍，最后协商为，一人秋收一年。

今年雨水适宜，三人合抱的老枣树上，挂满了玉珠子，大脑袋尖屁股，是蜜枣。蜜枣越红越甜，眼看着满树的枣开始红起来，从头红到屁股。沁人心脾的芳香引得村里的孩子们，天天过来望枣充饥。

收枣的时候，适逢孩子们上学，只有老赵一个人打下手。大儿媳壮实，爬到树腰，倚着树干，把竹竿子抡得呜呜作响。枣子砸在地上又跳起来，高兴得直翻跟头。嘣嘣的声音，谁听了谁喜悦。

三媳妇吴智慧除外，去年干旱，那时的枣，落地时稀稀拉拉的，声音没有这么醇厚。为了维系友谊，她让孩子给田春花送去了一瓢枣子。她在等着看，今年她大嫂子怎么回馈她！

下午转点了，老赵拄着拐，挪着步子给三媳妇儿送枣。三媳妇儿打开院门，看满满一篓子红枣子，气不打一出来，接过来一把扔到地面上。枣子像被冲散的桌球，四处撒欢。

“我做的饭很难吃吗？下星期你替我放牛！”

“诶！诶！”

老赵还没答完腔，院门就被锁上了。

这些都是三年前的场景。自那以后，老枣树就退休了，春天照常开花，秋天却一个枣也结不出来。

此刻，老赵正坐在枣树下发愁他的午饭。重度关节炎，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他的帕金森病更严重了，还有三高，饮食宜清淡，但他自己做饭很难控制好盐量。

往常孙子们在家，总有些人偷偷送过来一些食物。今天，大概是要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