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6页
“藏身处难以计数,而能使你获救的只有一处,但获救的可能性又像藏身处一样地多。
目标确有一个,道路却无一条;我们谓之路者,乃踌躇也。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7页
“ 自我控制不是我所追求的目标。自我控制意味着:要在我的精神存在之无穷放射中任意找一处进行活动。如果不得不在我的周围画上这么一些圈圈,那么最佳办法莫过于:瞪大眼晴一心看着这巨大的组合体,什也不做。观看相反使我的力量得到增强,我带着这种增强了的力量回家就是。 ”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10页
他们可以选择,是成为国王还是成为国王们的信使。出于孩子的天性,他们全要当信使。所以世上尽是信使,他们匆匆赶路,穿越世界,互相叫喊,由于不存在国王,他们叫喊的都是些已经失去意义的消息。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11页
“ 人若没有对某种不可摧毁的东西的持续不断的信仰,便不能活下去,而无论这种不可摧毁的东西,还是这种信仰都可能是长期潜伏着的。这种潜伏的表达方式之一便是相信一个自己的上帝。 ”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15页
“ 他追逐着事实,犹如一个初学滑冰者那样,而且他无论什么地方都滑,包括禁止滑冰的地方。 ”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15页
理论上存在一种完美的幸福的可能性:相信心中的不可摧毁性,但不去追求它。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16页
“ 他猛吃着从他自己桌上扔下的残食,这样他虽然然有一阵子肚子比谁都饱,却耽误了吃桌子上的东西:于是后来就再也没有残食被扔下来了。 ”
感觉有些像经典阅读和碎片阅读的关系,如果总是读不费力的作品,有一天连阅读碎片的能力也会消失。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17页
与人的交往诱使人进行自我观察。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17页
精神只有不再作为支撑的时候,它才会自由。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22页
“ 生命开端的两个任务:不断缩小你的圈子和再三检査你自己是否躲在你的圈子之外的什么地方。 ”
“ 生的快乐不是生命本身的,而是我们向更高生活境界上升前的恐惧;生的痛苦不是生命本身的,而是那种恐惧引起的我们的自我折磨。 ”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25页
“谦卑给予每个人——包括孤独地绝望着的人——以最坚固的人际关系,而且立即生效,当然唯一的前提是,谦卑必须是彻底而持久的。谦卑之所以能够这样,是因为它是真正的祈祷语言,同时是崇拜和最牢固的联系。人际关系是祈祷关系,与自己的关系是进取关系;从祈祷中汲取进取的力量。 ”
谁也无法和一个总是高傲的人相处,人们总是更愿意和那些那些善于倾听,以及稍微比自己弱的人相处。这大概也是一种隐藏的神性需要,需要被崇拜从而获取某种力量。提升自己的某种动力,就是成为更多人的「神」。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26页
“不能说我们缺乏信仰。单是我们的生活这一简单的事实在其信仰价值方面就是取之不竭的。”——“这里面有一种信仰价值吗?人们总不能不生活。”“恰恰在这“总不能”中存在着信仰的疯狂力量;在这一否定中这种力量获得了形象。” 你没有走出屋子的必要。你就坐在你的桌旁倾听吧。甚至倾听也不必,仅仅等待着就行了。甚至等待也不必,保持完全的安静和孤独好了。这世界将会在你面前自愿现出原形,不会是别的,它将如醉如痴地在你面前飘动。 ”
生活本身就是一种信仰,生命也是同样。使用中国式的表达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颓废本身也隐藏着生命最原始粗狂的力量。那些没有某种信仰却活着的人都能更加看清这种原始的信仰吧,拨开理想、欲望等等的面纱,直面本来的面目。
另外我觉得卡夫卡和佩索阿在孤独方面有一些相似,《徨然录》中有一段相似的描述:
「真正的聪明人,都能够从他自己的躺椅里欣赏整个世界的壮景,无需同任何人说话,无须了解任何阅读的方法,他仅仅需要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五种感官,还有一颗灵魂里纯真的悲哀。」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30页
“ 我爱她,但不能跟她说话,我窥伺着她,以便不与她相遇。 ”
这就是暗恋一个人的感觉吧。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62页
“ 我磨快了镰刀,开始割起来。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在我面前纷纷倒下,我从它们中间走过去,不知道那是什么。村子里有警告的喊声传来,可我把它当成了鼓励的喊叫声,因此仍然向前走去。活干完了我走到一座小木桥边,把镰刀交给了等在那儿的一个男子,他一只手伸出来接过镰刀,另一只手像对一个孩子那样摸了一下我的脸。走到桥中间,我开始怀疑起来,我走的路到底对不对,于是我对着昏暗的的天色大声喊叫,但没有任何人回答我。我便走回到岸边来想向那个男子打听,可是他已经不在那儿了。 ”
像一个梦境,很有画面感,隐喻着什么。
这让我想起多年前有人描述过一部短片,是关于火车的隐喻:
「一个意大利偷越国境的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看见一个老者坐在一棵大树下,就上前询问。老者只是在那里唱歌,并不理睬他,这时影片出现一辆火车,呼啸着从男子身边经过,男子似乎受到指引,越过铁轨,来到一个村庄。进而爱上了村里的一个姑娘,两人结婚生子。几年后的有一天他们一家人开车外出,在荒郊车子坏了。男子懊丧的下车,突然他听见很熟悉的老者的歌声从远方传来。他随着歌声,越过铁轨,竟又来到最开始来的地方。老者还是在树下唱歌。老者看见男子回来了,终于开口说了:孩子我知道你会回来的。男子最终虔诚的跪倒在老人脚下。这时影片又再一次出现了火车,从男子身边经过,开向远方。」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卡夫卡的描述,一切都是虚无,才不会坍塌。
另外有人仿照卡夫卡的风格也写过类似隐喻性质的故事,最初在豆瓣经典短篇阅读小组看到过,几乎可以乱真:
掉到井里的人
我经过路边一口井时,正是傍晚时分。我俯身往里看了一眼,却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人!因为下面的光线实在太暗,我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但凭感觉他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为了使自己不至于沉下去,那个人几乎整个身子地仰面躺在水面上,他的双手也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而像鱼鳍一样张开。
“怎么会这样呢?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居然还会有人,而且还呆在井里?”我这样想。
相对于我的惊讶,井里的小伙子却显得相当平静。这一点可以从水面自始至终都保持在一种平静状态、几乎没有什么波动可以看出来。仿佛他早就预料到有人会发现他,并且预料到了我们的惊讶。
“你怎么呆在井里呢?”我问道。
“我掉到里面的。”他说。
“掉到里面的?怎么掉的?”我问道。
“就像你这样往里面看,一不小心就掉下来了。”他说。
这话使我不由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往里看呢?是想看看有没有水?”
“不,”他说,“你以为人会对井里面的水或别的什么东西感兴趣?不,人只要是看见一口井,就会想往里面看——这就是原因,”
“那你为什么不呼救呢?”我问道。
“那没用的。这个井的井口太小,声音难以传开,就算传开了也是很微弱的。再说,这个地方太荒凉了,很少有人来这种地方,也许传开了也没人听到。”他说。
“那你可以自己爬上来啊,我想这并不是完全做不到的——瞧,你那儿离井口这而也不算太高,我相信你能够做到的。来吧,兄弟!”说完我把一只手伸向他,希望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不,我不上来。”他说。
“为什么?”我问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他反问我。
“对,我想知道。”我把身子稍微移动了一下,以示诚恳。但我却不小心碰到了井口的一块小碎石,碎石掉了下去,刚好落在井里的人的脸上,于是他的脸部泛起了高低起伏的波纹,并且开始向四周扩散。直到波纹漫延到全身,他整个人就像人们通常大笑不止时那样颤抖着…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我的倒影!你一直在瞒着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
还没等我说完,我的倒影从水中伸出一只手,把我也拉入井中……
当我淹没在他支离破碎的身影中,当我置身于这样一个狭窄的地方,我的心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
这时,刚好有一直鸟从狭窄的井口上方飞过。我希望,它能给我的亲人和朋友捎个口信儿,我将在这里美美地睡上一觉,直到明天有什么东西把我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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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71页
“假如靠一代人劳动有望建成通天塔,那才值得付出努力,然而这是绝无可能的。可能的却是下代人会凭着他们日渐完善的知识来否定上辈人的劳动成果,拆掉已建成部分,以便从头开始。这样的想法涣散了人心。通天塔被置于一边,人们转而关心修建劳动者的营地。每个同乡同土的群体都想拥有最漂亮的住宅宅区,于是引引起纷争,直至上升为流血冲突。”
记得大学一文青老师喜欢在课上讲些电影、书之类的闲话,并当成固定节目。一次讲起某部电影时提到了巴别塔的寓言,应该也就是通天塔,大概是人类想要建造直达天堂的塔,上帝为了破坏,只是让人类互相听不懂对方的语言就够了,人们无法交流,也就无法合作,塔也就废弃了。
卡夫卡似乎做出新的解释,无关语言和交流,而是某种拖延症,既然宏伟的目标此生无法完成,而且可能是无用功,人们也许不害怕辛苦,更多害怕徒劳,于是还不如及时行乐。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73页,邻村
“ 我的祖父老说:“人生真是短得出奇,而今它在我的记忆中更是浓缩到这种程度:比如说我几乎无法理解,一个年轻人如何能作出决定,骑马跑趟邻村,而毫不顾忌一一且不说可能发生不幸事故一一即便是正常平安的一生光阴对于这么一趟出游也是远远不够的。” ”
白驹过隙大概如此,也有点像「差时症」:
差时症,一种出现在国内独立制做动画短片《李献计历险记》中的病症,临床表现为:①把一段短暂的时间,在感觉上漫长化。每秒都被延伸到无比漫长,好像永无尽头;② 把一段极长的时间,在感官上短暂化。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197页,徒然的爱
我爱一个姑娘,她也爱我,可是我不得不离开她。为什么?
我不知道。那样子,就仿佛她被一批手持武器的人团团围住了似的。他们向外举着长矛,不管我什么时候趋近过去,我都撞在长矛尖头上,受到伤害,不得不退回。我吃了许多苦头。
姑娘对此不负责任吗?
我以为不负责任,或者说得确切些,我不知道。上述的比喻并不完整,我也被手持武器的人包围着,他们向里举着长矛,就是说,长矛是对着我的。每逢我向姑娘挤过去,我总是先被包围着我的武士们的长矛缠住,这一关就通不过。也许我从来没有到过围住姑娘的武士们的跟前,万一我去过的话,我也是已被我的那些长矛手刺得鲜血淋淋,失去知觉了。
姑娘保持独身了吗?
不,另外一个男人已经挤到她身边,轻轻而易举,未受阻挠。我过度疲劳,筋疲力尽,那样漠不关心地在一旁看着,仿佛我就是空气似地,他们的脸就在这空气中互相贴住,初次接吻。 ”
最喜欢的一篇,有过类似经历的人应该都懂。爱一个人之前,内心就有一群矛尖向内的武士,即使冲破了内心自卑和怀疑之类的阻挠,还有一群矛尖向外的武士。而另一些人,却能轻松面对这些武士。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223页,内心独白
“而他呢,这个单身汉从生命的中途开始便似乎出于自愿地只求越来越小的空间。一旦他死去,棺材对他正合适。 ”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224页,独特性的悲剧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并有义务发挥其独特性,但是他必须喜欢他的独特性。就我所知,人们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在努力消除人的独特性。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225页,独特性的悲剧
“当我看到人们不相信我对读书具有不可克服的欲望时,我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只是渐渐地,在很久以后。也许在这欲望已减弱了的时候,我才认为,许多人也曾有过同样的读书欲,但都被自己克服了。不过当时我只感到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我悲伤地去睡觉,憎恨开始滋长起来。这憎恨决定了我在家庭中的生活,从某一方面讲,它从此成了我一生的基调。这禁止读书虽然只是一个例子,但它是一个颇具代表性的例子,因为其影响是很深的。人们不承认我的独特性,但由于我感觉到它的存在,所以我在这方面总是十分敏感和警惕,于是在他们对我的这种态度中看到了一种最后的判决。既然人们对我这种外露的独特性都作了判决,那么我那些掩藏着的独特性的命运就更糟糕了,我掩藏它们,是因为我自己认识到其中有些微不合理之处。”
小时候的鼓励很重要,对冰山一角的赞扬,会激励整个潜藏在水下的冰山,反之亦然。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233页
“ 一九ー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写日记的一个优点是,能够令人宽慰地、清楚地认识各种变化过程。人们永远避免不了这些变化,一般来说自然是相信它们,感觉到它们,并承认它们;但如果通过承认这些变化可换来希望或安宁,人们却又总是无意识地否定这些变化。在日记中可以找到证据,证明人们曾在今天看来难以忍受的境况中生活过环顾过,把观察结果写下来过,就是说这只右手像今天这样动作过。我们由于有可能纵览当时的境况而变得更聪明,但却更须承认我们当时在进行不知天高地厚的顽强努力时是无所畏惧的。 ”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233页
“ 九ー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我写作时产生的虚假感可以用这么一种情景来描述:有个人在地面两个洞前等待着一个现象出现,而这个现象只会从右边这个洞里出来。恰恰是这个洞里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有什么东西堵塞着,以致现象出不来;从左边那个洞洞里却有现象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试图将等待者的目光吸引过去。 …… 而且他们仍然抱着这个希望:在假的现象枯竭后,真的就会冒上来。上面这幅情景描绘得多么乏力。在真实的感觉与比喻的描写之间隔着一种无关联的前提,犹如架了一块木板。 ”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235页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不知如何是好,能感觉到的只有生活的强大力量。我心中一片空虚迷茫,活像在夜里、在大山中一只失群的羊;或者像一只跟着这么一只羊跑的羊。如此失落孤独,却又没有诉苦的力量 ”
《卡夫卡随笔集》读书笔记:第237页
“ 一九ー七年九月十九日 我总觉得不可理解,为什么几乎每一个有写作能力的人都能在痛苦中将痛苦客观化。比如说我在苦恼中(其时苦恼也许仍在脑袋里火烧火燎)竟能坐下来并书面告诉人家:我是苦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