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简介:
李忠心 退休海员,一九四九年七月出生在武汉市汉口,俗称解放牌,现居广州市海珠区。1982年5月在广东省团委杂志《黄金时代》发表处女作“令人神往的航程”。退休后2016年8月在国家人社部《转业军官》(现改为《中国退役军人》)杂志发表“和平年代的兵是这样炼成”一文。数十年间发表过多篇诗歌、散文,论文。特别是退休后撰写海员短篇小说,经《中国远洋海运报》《广州海运报》登载、连载,书写海员职业的艰辛、坎坷、豪迈与荣光,甚为欣慰。
长江幽灵
文/李忠心
引子
长江边被洗劫的村庄一片狼籍,焚烧的房屋余烟燎绕。地上除了被杀的老百姓外,在另外两所房子里还有三十多具日军尸体,这些日军是在睡眠中被打死的。赶来的日军部队追寻那些杂乱的脚印一直到江边就消失了。
凌晨,夜色还未退去,锚泊的日本海军一艘运兵船遭到水上飘雷触碰爆炸。邻近的另一艘日舰上的值班军官用望远镜搜索江面,只见上游远处有一团活动簇影。爆炸发生后,那团簇影就迅速离去。看到此,这位军官脱口说了一句:“长江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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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边韩庄船厂的吊机在老韩的指挥下将一门火炮吊上靠在码头边舷号为S012扫雷舰的后甲板上,那里已腾出了地方,加固了结构并焊好了底座。原本扫雷舰只有自卫、警戒和防空的武器,没有作战用的火炮。但是淞沪抗战已经打响,国民党的海空军没法和日军的海空军相比,只有临阵磨枪了,开得动的舰艇都要加强火力。
修船主管韩宝康眯起一双小眼睛瞄着那炮体,直到吊机将它落在基座上才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小工韩旺根就连忙上去解那吊重钢缆的卸扣。刚掏出香烟的老韩这时就看见扫雷舰舰长匆匆走来,他在老韩的耳边嘀嘀咕咕说着,还往老韩口袋塞了些什么就走了。“师傅,这家伙说什么了?”韩旺根凑上来给老韩点烟。“都这个时候了,他想干什么你还看不出来?”“果然逃不出师傅的法眼,他想溜!”“别瞎猜,他说回乡下一趟,让我看着点修船工程罢了。”
这艘扫雷舰是英国政府送给国民党海军的旧舰艇,它的动力装置还相当好,航速可达到每小时十三、四海哩。这次进厂本来是航修,现在要改装火炮,就先安排施工了。就在老韩等人在调整火炮的炮体和甲板上的底座时,换上了便服的舰长又来把老韩叫到一边说:“我刚接到电话,上峰这两天要派一个枪炮军士长来,火炮装好了要校验射击诸元,你就辛苦了。”说着就递过一根香烟,“我不等了,我跟副舰长打了招呼,老娘病得利害我得走了。”接着他又低声说:“我的东西还放在招待所房间里,过两天就回来。”说完把钥匙给了老韩就急急忙忙走了。
太阳落在远山上,喧闹了一天的船厂安静下来了。长江上的船只往来如常,一点都看不出战争就要来临的景象。但厂门外的军车和军队像是如临大敌地行动,老百姓揣揣不安地看热闹,不知如何是好。“扫雷舰不扫雷,改当战斗舰,我们可是安逸啰!”敞开衣领,歪扣着帽子,夹着香烟的扫雷军士长刁德林对他的几个扫雷兵说。晚饭后,他们一行人上街闲逛。“军士长,那还要我们干什么?不如回家抱孩子去。”一个兵说。“这可是你们说的,我没听到。日本人沿着长江打上来,我们的那门炮就挡得住?”那几个兵听了就在一边叨咕开了。抽着香烟,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刁德林径自往那刚勾搭上的相好家走去,其他的水兵知趣地走开玩他们的去了。
回家吃晚饭的老韩今天邀来船厂的老马喝酒聊天,因为常来,老韩的婆娘巧手做的咸菜咸蛋,小鱼小虾,蚕豆花生米,变换着给他们下酒,今天老马还带来一包卤水翅爪。“又来讨酒喝了,嫂子。”说着他就打开荷叶包拿出两个鸭爪子递给老韩的两个小孩就坐下了。老马早年是跑船的,现在是船厂专门引领船舶靠离码头的驾驶员,也称船老大。他老婆去世了,一个孩子送回乡下给母亲带,他就单身一人在船厂谋生。“上海沦陷了,小日本肯定要进长江。我听说国军要在江阴沉船封江了。”喝了一口酒,老马叹了一口气说道。“哟!那老百姓真要遭殃了”老韩婆娘一听就嚷了起来。“打不过人家有什么办法,怕遭殃带着孩子回乡下去!”“哎!老韩,你管的那条扫雷舰还装上了火炮,怕是没开火就开去沉江了。”“装上了它,我是想不管怎么样也要对小日本打上他几炮,叫他知道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好!都像你这么想,中国就不会败得这么气人了!”
夜已深了,意犹未尽的刁德林从相好的身上爬下来,他还在她屁股蛋上抓了一把说:“瘦得跟猴子似的,没劲!”“你个没良心的,折腾得我都喘不过气来,还不说人话!”裸着大腿,外号叫“瘦珍”的年轻寡妇一脚踢去,冷不防的刁德林还没站稳就光着身子趴在地上,一气之下想揍她一顿,但一想惹恼了她就没处快活去了就痞着脸说:“好!说不定过几天就说鬼话了。”光着身子的“瘦珍”一下坐了起来问:“是不是船修好了要去打仗了?”“装上火炮招惹鬼子的飞机,你就看我怎么变成鬼吧!”穿上衣服他又说,“你要是还有点情义,我死了,你就去长江边给我烧点纸吧!”说着就掏出几块大洋扔在床边。“你别走!我不要你死,”说着,“瘦珍”上来又把刁德林拖回床上,还喃喃地哭着:“我不要你死,我们走,走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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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太阳升起来了,那叫人不敢想的日子又逼近一天。几天功夫以各种借口离船的官兵走了好几个人,扫雷舰都已经严重缺员了。这天舰上来了两个海军军官,那年长的中校把大家集中起来宣布;为保卫京畿,扫雷舰奉上峰命令开赴指定水域沉江,以阻隔日海军舰船进犯。命令一下,官兵哗然。中校拍着桌子说,从今日起人员不得离船,否则军法从事!接着他宣布那个年轻的军官为驻船督查官,说完他就夹着皮包走了。
年轻的军官姓冯名志远,是信号业务军官,上尉军衔,是与舰长的军衔相同。这艘扫雷舰等一批军舰是他作为随员去英国接回来的。虽说是旧军舰,但对国民党海军来说也是宝贝。他一上舰就督促船厂日夜加快修理进度,他对全体舰员说;一天不接到沉舰命令就一天做好战斗准备。他还请来海军学校的枪炮教官来为装好的火炮调校射击诸元,指导舰上的枪炮帆缆兵进行操练。
一直想着开小差的刁德林由于冯志远看得紧,二来他还不想带着“瘦珍”走,但又有点舍不得,还贪念着她的身子。就在他惶惶不可终日时就被舰上的信号兵小姚叫去开会。会上,冯上尉请副舰长检查航海设备,备好海图,作好开航准备,机电长抓紧主机和电机的维修工程,枪炮军士长检查枪炮和弹药作好战斗准备,扫雷军士长作好扫、布雷准备,冯上尉另外还给他布置了全舰的伪装作业。他还请来老韩要求按原修船计划赶工,将驾驶台上的桅杆由固定改为可放倒的活动结构,将已经运到的备件,弹药和油料都装上船,最后,冯上尉说:“我已向上峰申请了特别经费,一旦到手就发给大家,请诸位同仁精诚团结,共赴使命!”到会的人都大惑不解,要开去沉掉的船还要像去作战那样备航吗?然而,会议开过的第二天下午,冯督查官的通信员小姚跑来向他报告说副舰长不辞而别了。舰长离船,副舰长也走了,这船可怎么开呀!就在冯上尉困惑之时,一辆军用三轮摩托车往码头开来。颇有急才的他叫小姚去找老韩到招待所有要事相商就下了船迎着那摩托车走去。
摩托车“嘎”的一声在冯上尉面前停住,从车上跳下一位军官,他一个立正敬礼就递过一个装有命令的封套,正要从皮包拿东西就被冯上尉制止,他说送我去船厂招待所就跨进了车斗,他知道身后有很多舰员都在看着他。
拿着封套和一个装有特别经费的牛皮纸包,冯上尉履行完签收手续就在招待所的房间等老韩。不到十分钟小姚就领着老韩来了,这时冯上尉已经拆阅了封套,“来来!韩师傅,坐。小姚,到外面给我看着点。”“冯督查官,你找我有什么事?”老韩问。“上峰的命令来了,要我舰马上开去指定水域执行沉舰作业。”“可是你布置的工程至少还要两三天才能完成呀!”“韩师傅,跟你说实话吧!我不想把舰沉掉!”“违抗军令,你太大胆了!你想干什么?”“多么好的一艘舰,我为它付出过心血。我想把它开到南京去加入拱卫首都的海军部队。如果错了我愿受军法审判。”说着,冯志远目光炯炯地望着老韩。“好一个有血性的海军军人!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抓紧赶工程。”老韩激动地站了起来。“这事一定要保密,只有小姚知道。还有,我舰的航海副舰长走了,现在还找不到人操船呢!”听到这话,老韩犹豫了一下说:“不知老马愿不愿意,晚上我去找他谈谈。”“太好了!这样,我在‘淮扬菜馆’包间等你们,你先给他透个风。”“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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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反复思考,冯志远决定回舰宣读命令,把特别经费发给大家以稳定军心。做完这一切后他和小姚换上便服就出厂上街了。来到“淮扬菜馆”包间刚坐下一会,老韩,老马还有韩旺根就到了。
“冯督察官,我把干儿子旺根也带来了,你不会生气吧?这孩子是个孤儿,很会做事情的。”看到冯志远惊愕的眼神,坐下后老韩接着说道:“舰上的机电兵都走了几个,旺根也能凑个数,他不比那些兵差,他挺愿意去的。”“机舱的活,旺根行!老韩把他调教了几年,除非你们不要。”老马接着说。“好!好!我要,马师傅也答应了?”冯志远高兴地问。“何止老马,我也豁出去了跟你们走。”老韩刚说完,韩旺根笑着说:“我师傅也不比那个机电长差,再说鬼子来了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我师娘等我们一走她就带着孩子回乡下去。”高兴之余,冯志远担心地说:“都有那么多人知道了?”“放心!督查官,生命悠关,大家不会说的。堂倌,上菜!”小姚高兴地跑了出去。
酒足饭饱后,冯志远请老韩和老马去招待所详细研究行动方案,小姚回舰,叮嘱他如有异常情况马上报告。
灯火通明的船厂已人迹稀少,只有扫雷舰还在挑灯夜战。回到招待所,冯志远掏出几块大洋给旺根,叫他去办一顿宵夜去犒劳舰上的师傅们。旺根走后他就拿出了沉舰的命令和沉舰的水域图给两位师傅看,接着讨论并制定了行动方案。最后冯志远请老马试穿舰长的军装,还教会他俩使用舰长和副舰长留下的两把手枪,他说:“到开航那天老马上舰后穿上这身上尉军装,我再把手枪给你们,就算是用来自卫的吧!”
就在大家正要散去的时候,小姚匆匆跑来说江面上有很多船只向下游开去。听到这话,冯志远马上赶回船登上最高处用望远镜观察。老马也跟了上来,他也用望远镜看了一会说:“是日本的商船,上面还有不少人,看来沉船堵塞的消息是被人泄漏了。”“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小姚气愤地说。“老韩,工程什么时候能完成?”放下望远镜冯志远问。“最快也要后天上午。”老韩回答。“做后天凌晨开航准备,天亮前冲过江阴口。”“今晚不睡了,旺根,走!干活去。”说着老韩就拉着旺根去了机舱。还在罗经甲板上继续观察的冯志远和小姚这时看见远处夜空中有一架飞机朝船厂飞来,“不好!督查官,看来是日军的飞机,它会不会打我舰?”小姚问。“不会,那是侦察机。不过,明天就说不定了。在这么好的照明下它一定会发现我舰。”冯志远拉着小姚下了罗经甲板,“走!到枪炮战位去看看。舰开不动,明天要么拖离码头,要么作好对空射击的准备。”果然,那日军侦察机在船厂上空盘旋一周就飞走了。
天一亮,冯志远就布置清理甲板和机舱,他请老马联系拖轮待命,把对空射击的枪炮和弹药都准备好,人员分发轻武器进入战斗状态以防敌机来犯。一个上午过去了,经过老韩等人的努力,机舱维修工程也基本完成,扫雷舰进入备航部署。为了隐蔽,天黑以后就离码头开航。因为舰上的明火作业已完成,下午的工作就是为舰上的油舱加油了。“晚上会餐提前一个小时,让弟兄们吃好喝好!”看到一切工作即将完成,冯志远高兴的叫小姚去通知伙房。他还把离舰人员的特别经费拿出一部份奖给加班工人,一部份拿去分给在舰的官兵赢得大家一片赞扬!
“弟兄们!这第一杯酒敬给还留下来护舰养舰的海军官兵和连日来加班的船厂工人师傅们,干杯!”后甲班临时搭起的会餐席上,冯志远站着一昂脖子把酒喝了下去。“这第二杯是今夜开航的壮行酒,来,干杯!”喝了第二杯后冯志远把身上的军装和军帽整一整,还把腰间的手枪皮套往前拨了拨,“军舰是水兵的生命,作战是军人的天职,打击侵略者是我们的神圣使命。我决定;我舰不是去沉江堵塞航道,而是冲过江阴口抗击日本海空军的进犯!”冯志远私下联络好的几个官兵站了起来高呼:“抗击倭寇,共赴国难!”这时冯志远振臂喊出了:“扬我军威,雪甲午耻!”的响亮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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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已经伪装好的扫雷舰带好了拖轮准备离码头。老马穿着舰长军服象模象样的站在驾驶台上。这时天空出现了日军两架飞机。由于船厂实行了灯火管制,一架日军飞机降低了高度进行观察。突然,这架飞机喷出了火舌打在了码头上。枪炮战位的水兵正要反击被冯志远制止,他说:“这是敌机的火力侦察,我们打后面的那个大家伙。”果然,当这架侦察机爬高飞去后,而另一架看上去是轰炸机的就低空朝扫雷舰俯冲而来。就在这紧要关头,冯志远的开火命令下达,顿时舰上火炮机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射击声,骤不及防欲低空投弹的日军轰炸机猛地在空中爆炸,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舰上的官兵和船厂的工人都高声欢呼起来。接着解掉了码头缆绳的扫雷舰在拖轮的牵引下离了泊。当它松开拖轮的钢缆后就加速前进了,那架日军侦察机无奈地高高盘旋两圈后就飞走了。
江阴口仍有很多混杂的船只顺流而下,江面的沉船作业也在进行,场面一片混乱,想逆流而上几乎不可能。加上江面上还有指挥和警戒的海军舰艇在执勤,一旦发现,人舰被扣,扫雷舰还是要被沉掉,人还要上军事法庭。再说,打掉一架日军轰炸机,日军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踪而来。经过紧急磋商,冯志远按老马的意见掉头顺流加速朝下游的刘家湾驶去,先隐蔽起来再图良策。
日军攻占华东大片土地后,沿长江及两岸直指民国首都南京。长江南岸刘家湾的人们由于消息闭塞仍过着太平日子。虽然也传说小鬼子要打过来,但也没人组织他们,也不知道离开了世代居住的地方还能去哪。
日上竿头,男人们下地的下地,捕鱼的捕鱼,女人和小孩在村里该忙的忙,该玩的玩。“他家大嫂,这孩子都两岁了还不断奶啊!”大树底下,女人们纳鞋底,缝衣服地坐着聊天,同村的一个汉子笑着说。他旁边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望着那大嫂硕大的奶子添着嘴巴。“想吃奶呀!水娃,过来。”那大嫂朝水娃招招手。这男孩真的走了过去,冷不防那大嫂把怀里的孩子往旁边一放,拽过水娃就按在旁边的石条上要剥他的裤子打屁股,被揪住的水娃身子一扭伸手朝那大嫂半敞的胸前抓去,霎时,一股子奶水射了他一脸,周围的人见了“轰”的大笑了起来,松开手的大嫂连忙捂住胸口衣襟要去追逃脱了的水娃,这那里追得上呀!追了几步,她只有跺着脚骂开了。
跑了一阵子的水娃,没处去玩,加上天气炎热他就来到江边芦苇荡脱了裤子游起水来了。游着、游着他看见远处有一个长长的,用树枝蒙着的物体飘在水上,他好奇地游过去想看个究竟。游到跟前他看出是一艘铁船,他转到船尾扶着放下的铁梯爬了两级就被人提了上去。吓出一身汗的水娃还没定下神来就有一个身穿老百姓衣服的人问话了,他问村里有没有日本兵或国民党军队,水娃说没有。接着又问有没有东西卖,水娃说有。那人说他们是打鱼的,叫水娃带他们去买粮食和蔬菜,水娃答应了。那人还给了水娃两块糖,还说现在就吃了,将糖纸撕碎扔掉。
这艘铁船就是S012扫雷舰,它放下了主桅杆,全舰蒙上伪装网,上面都插上了树枝和芦苇杆。问话的人就是冯志远,舰员们都换上了便服。放下小舢板后,冯志远就和老韩,小姚和旺根带上水娃去村里,上了岸不远就进了村。冯志远和小姚主要是观察周边情况,老韩和旺根就去买东西。因为买的东西多,他们一行人还是引起老乡们的注意,水娃说他们是渔船上打鱼的,要买的东西当然多了。这样,老乡们就拿来了大米,猪肉,鸡鸭,还有蔬菜。村里的小货栈的油盐酱醋咸菜也买走不少。最后,冯志远还自己掏钱买了几大包烟丝,几坛老酒和蚕豆花生,他是给舰上的弟兄们解闷的。谢绝了乡亲们要送的好意,老韩借了两辆板车把东西拉走后再将车子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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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上补给完了,但也暴露了。冯志远和老韩、老马商量等天黑后转移。但不能离江阴口太远,因为日本海军的大批舰船很快就要来了,特别是日军的空军将大规模轰炸江阴口两岸的国军守备部队,那时要通过就更难了。
吃过晚饭,扫雷舰的舰员们在等天黑后的开航。这时从村子里传来了枪声,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是不是鬼子进村杀人了?”韩旺根不安地问。“要不要去看一看?”小姚问冯志远。“要看也要等天黑。”刚说完,卷着烟卷的刁德林反问:“那我们还走不走了?就是鬼子杀人,我们去了又能干什么?还能给老百姓报仇不成?”“你说对了,要怕死就别去,也没人用枪逼着你。”旺根瞪着两眼对他说。掏出火柴点烟的手停下,刁德林说:“你一个小小老百姓连枪都拿倒了还想打鬼子,不把自己先放倒才怪呢!”原来刚上舰,韩旺根就请小姚教他打枪。老百姓嘛!初次拿枪总是颠来倒去地比划,他们不知道枪口是不能对自己人的。但几天过去了,舰上的步枪和水兵的手提机关枪他都摆弄熟了,射击要领也掌握得差不多,就差实弹射击了,更有意思的是他老是将他师傅老韩的手枪拆拆、装装,别在腰间过瘾。
就在大家担心猜测,值勤的警戒哨兵报告说有人游水过来了。冯志远等人过去一看是水娃。哭着诉说的水娃好半天才把情况说清;原来一股日军约三十多人侦察搜索到了刘家湾,他们很快就知道老乡们卖粮食给了打鱼的船员,因为卖得多,鬼子怀疑是卖给了抗日游击队就逼问,拷打以至杀人,还烧房子。老乡们能跑的就跑了,没跑的就打死了,死了好多老人、妇女和孩子,好惨啊!水娃的哭声更大了。听到这,在场的人群情激奋,特别是韩旺根流着眼泪对冯志远说:“我们买东西害了乡亲们,不为他们报仇心不甘啊!”经过紧急磋商,冯志远决定消灭这股日军,但要到深夜等他们睡下,以突袭的战术速战速决。
残月西挂,万籁俱寂,接近了村子还听到有人在低声痛哭失去的亲人。扫雷舰的武装小分队按水娃提供的情况分为两组,一组是冯志远带着,刁德林带另一组,他把韩旺根要了过去还拍拍旺根的肩膀说:“跟着我,看老子是怎么杀鬼子的。”在解决了哨兵后,两组同时发起攻击。沉睡的日军在密集的手榴弹和机关枪的打击下全部被消灭了。迅速撤离的小分队登上已经备好伡的扫雷舰在夜色中启航了,站在甲板上泪水未干的水娃好奇地东张西望。
长江北岸的刘家湾出现了日军陆军部队,冯志远感到情况严重,他和老韩老马商量后决定逆流而上回长江南岸,天亮前在离船厂不远的鲤鱼嘴暂避,那里距离江阴口只有两个小时的航程。
星月惨淡,江水浩荡,伪装了的扫雷舰像一大坨倒伏在水面的大树似地游动着。黑夜中如果顺流而下也许不会引起注意,但逆流而上就可能招来麻烦,冯志远只好请老马操船避开航道远离其他的船只来航行。
凌晨一点,在信号兵战位上瞭望的小姚报告左前方发现两艘怀疑是日军的运输船。在船桥上吹着江风的刁德林抓过望远镜看了一会就对冯志远说:“督察官,我看是日军的运兵船,甲板上有不少军人在走动。”“嗯!我看也是,老马,避开它离远点。”老马对操舵的水兵刚发出“右舵五”的口令就听到刁德林说:“炸了狗日的。督察官,看这水势在它上游施放飘雷准能凑效。”“好!干他一家伙。你准备怎么做?”“我想用三个触发水雷,用链条间隔开来施放。”好!执行吧。”“是!请把舰绕到运兵船的上方,看好江水流向,你下命令我就将水雷放下水。”半个多小时后,一艘日军的运兵船就受到扫雷舰的水雷袭击,爆炸声引起的大火照得江面金红一片,远处扫雷舰上的人们一片低声欢呼,直到那运兵船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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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色微明的时候,扫雷舰已在鲤鱼嘴隐藏下来了。为了探明江阴口的情况,冯志远准备请老韩带旺根去江阴口察看一番。就在给他们交待事项时,刁德林走了过来说:“侦察是军人的事,让我去。”“好吧!你们都去,把水娃带走安置好。”说着冯志远掏出二十块大洋交给他。换上便服的刁德林和扫雷兵放下小舢板,四人就离舰而去了。
长江边上,一个身材修长,裹着黑头巾的年轻妇女在垒起的小土包上插上香烛点燃后站了起来,她双手合上在念叨着什么。江风吹拂着她的衣杉,那窈窕的身材惹得在她后面不远的刁德林心里痒痒的。在她刚要蹲下去烧纸钱时,刁德林一个箭步上前就搂住了她。“叭!”的一声,刁德林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是你!冤家,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瘦珍”一把抱住了他,在他挨打的脸上亲个不够,“你不知道呀!那天晚上船厂被小日本炸了个稀巴烂了”。“好啦!我的姑奶奶。”“走!回家。我就知道你想忙‘那个’了。”“别!我还真是忙不过来,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放开了“瘦珍”,刁德林说:“我是回来执行任务的,还有老韩和旺根。哎!我还带回一个孤儿,十一二岁,交给你,认个干儿子吧!”没有思想准备的“瘦珍”有点不情愿,她说:“你娶了我,我就认。”“娶!娶!只要我不死我一定娶你做老婆。”转过笑脸的“瘦珍”高兴地又要搂住刁德林亲被挡住了,刁德林说:“大白天的,我还要去会老韩和旺根,你把水娃带回家。”说着就拿出拿二十块大洋塞给“瘦珍”,“这是抚养费,不多,这小子都会干活了,你还捡个大儿子了。”说着,刁德林向远处喊了一声水娃就跑了过来。“干儿子!叫干妈,干妈叫韩素珍,也是韩庄的人。”“干妈。”懂事的水娃亲切地叫了一声。
老韩弄来了一条小木船,三人就往江阴口划去了。这时的江面上一派繁忙又显得有些混乱地构筑沉船封锁线,民船,老旧军舰相继沉入江中,暂时留出了一条狭窄的航道,两岸的国军要塞守备部队也在忙着修工事。江上的国军海军的指挥和巡逻舰艇也在游弋。刁德林认真观察过后他想;夹杂在那些民船中一定有伪装了的日军侦察人员。为了避免敌我双方可能带来的麻烦,他们还要顺流而下在回扫雷舰途中,观察那片长江水域敌我双方舰艇的分布情况。午后,啃过干粮的三人就调转船头往下游的鲤鱼嘴而去了。
很快,小木船上的刁德林他们就观察到越来越多的日军部队和舰艇的活动迹象,他们都往江阴口而去。天黑以后回到扫雷舰,刁德林就向冯志远汇报了他们侦察的情况。事不宜迟,扫雷舰当即启航,它要抢在江阴航道封航前通过。
凌晨两点,扫雷舰左、右两舷前方发现两艘舰艇在游动。经过仔细观察,冯志远断定那是日军的“鸟”级炮舰。他对老马说:“我们遇到了冤家对头了,那些炮舰的满载排水量为520吨,与我舰相当,可以布雷、扫雷,布缆等作业,舰上有40毫米和80毫米火炮各一门,还有13毫米机枪两挺,火力比我舰强。”“你怎么那么熟悉?”老马问。“你忘了,我是信号官,识别敌我舰艇是我的专业。老马,避开它们往江边走。”“可是江边的水情……”“我知道,没办法。再说江边水流缓慢,可以走快些。”
“恢复原英国海军扫雷舰标识,人员隐蔽起来,枪炮放下以示非战斗状态,日海军不敢打,抓紧快速向江阴口驶去。”刁德林建议。“不!原先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现在改变了主意。经过这几次隐蔽的战斗不足以扬我海军军威,我想抓住战机和日本海军打一场真正的海战。”冯志远坚定地说,“趁天黑去掉伪装,立起主桅升上军旗宣示;中华民国海军军人在战斗!”在场的人们听到他这一番话顿时热血沸腾。“那就趁现在我舰处于有利态势发炮首先轰击前面的敌舰。”刁德林摩拳擦掌地望着还在用望远镜观察日舰的冯志远说,“战机稍纵即逝,监督官,打吧!难道你要学宋襄公的仁义,这对小日本不适宜!”“对!甲午海战,九一八,七七事变,哪一次他们宣战了?不过,宋襄公我还做定了,但只做半个小时。我要让那些不但个子小,鸡肠鸟肚也小的小鬼子看到我舰的军旗和枪炮的火舌后去见中国的阎王爷!”说着,胸有成竹的冯志远下令去掉伪装,发动主机,枪炮就位后升起中华民国海军军旗。
不到半个小时,扫雷舰就抢占了有利的攻击战位,当敌舰发现正要做出反应时,扫雷舰的火炮已打出了一个基数。离得最近的那艘日海军“鸟”级炮舰的船尾被打得塌了下去,它的上层甲板也被扫雷舰的两挺机枪打得千疮百孔开始下沉。离得远些的那艘日军炮舰被前面自己的炮舰挡住没法开火,加上天黑,它只有加速前进想绕过来还击。利用被打毁的敌舰作掩护迅速撤离,向江阴口驶去的扫雷舰用火炮和防空机枪猛烈还击进行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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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了敌炮舰疾驶的扫雷舰不到一小时就来到了江阴口航道,这时它已在守备的国军警戒火力范围之内了,没想到很快却遭到右岸高地国军岸防炮兵的火炮拦截,无奈只好减速停了下来,一直在发出灯语的小姚气得跳脚。冯志远叫老马将扫雷舰开到水流较缓的江边,他让刁德林放下舢板,带上几个全副武装的扫雷兵上岸,小姚也带上两把手电筒去以便用灯语和扫雷舰联系。就在他们离舰向江岸划去时,天空上的两架日军侦察机掠空而过。
即高兴又恼火的舰上人员在等了两个小时才收到小姚传来的灯语,他说天亮后将有联络军官上舰。这时天色微明,冯志远通知全舰整理内务,大搞卫生,吃过早餐后列队迎接联络官。
就在太阳升起露出江面时,两艘悬挂国军军旗的快艇开了过来。它们绕舰一周,站在船头的一个国军军官还指着扫雷舰舰尾的军旗对旁边的军官说着什么。靠上扫雷舰,首先上来的是一队气势汹汹的武装宪兵,那军官是中校军衔。冯志远上前立正敬礼:“S012扫雷舰督察官冯志远上尉报到。”“冯上尉,你的督察官当得好啊!违抗军令,该当何罪!”说着,这个中校把头一摆,两名宪兵上前把冯志远控制住了,在场的舰员一片哗然,这时大家才发觉上岸的刁德林和小姚他们都没有回来。紧接着,从另一艘快艇上上来了十多人,这些人熟练地分赴上了驾驶台和下到机舱。这时,中校军官命令:”原S012扫雷舰全体人员离舰接受审查,鉴于日军即将对我江阴封锁线发起攻击,上峰指令:着S012扫雷舰开赴指定位置沉舰封航。”
上了岸的冯志远向中校军官请求,他要跟S012扫雷舰告别,上校同意了。冯志远整了整身上的军服就对全体舰员喊出了口令:“都有了,面向S012扫雷舰集合。”集合好的水兵们个个都在立正整容。老韩老马和旺根也站在队尾,大家都眼含泪水目视远处和他们一起战斗立下了战功的伙伴。没多久,那上舰的人员陆续离舰上了快艇。大家知道,他们已经打开了扫雷舰的海底阀门。S012扫雷舰就要和它生死相依的的舰员们永别了,“向S012舰致敬!立正!敬礼!”冯志远带有悲壮声音的口令传出了很远。在场的舰员们含着热泪就像在战场上向牺牲的战友告别一样致以庄严的军礼。
韩庄的长江边上,老韩嫂带着两个孩子,韩素珍拉着水娃,他们都夹着逃难的包袱向着江阴口方向眺望,久久不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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